權臣當道、奸雄並起。當全天下的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涼州城之時,涼州城軍中英最核心的李克用帳營內,氣氛卻十分怪異。
走過巡邏的三兩士兵時不時的探頭,用眉眼交談著訊息。
帳營內。
「……」
李存勖、蕭白、李廷鸞面面相覷,臉色都十分難看。
楊渥和方慕謹撓頭交換著眼神,好人做到他們份上,也算是仁至義盡了。梅葚的消失又不是大家所希望的,事到如今責怪誰都沒有用。蕭白也算是倒霉,明明是梅葚自己提出要嫁給蕭白,到這裡,就成了拐帶良家婦女的淫賊,面對廣大有識青年的指責不說,更在這裡收到了群起而攻之的對待。
「梅葚消失,難道你就不該負上全部責任?!還有你那個弟弟,他現在人在哪吶?!哼!還做人家的丈夫?!我看……你連做個侍衛的資格都不夠!」李廷鸞斜靠著椅背,涼颼颼的飄過一句話。
「二哥,跟這種人你還有話說嗎?涼州的探子都派出去幾撥,卻至今仍未找到梅葚的半點痕跡,我看八成是某些人的寶貝弟弟將人給拐帶了。上樑不正下樑歪,漢人的古話還說的正有道理!這契丹人……還能有什麼好東西?!」李存勖背負著雙手,面對著後牆上一副巨大的軍事地圖,心神卻不知道飄到了哪裡去了。
「哼……」事情到了這份上,蕭白是有氣也說不出來了。一撇嘴,不屑的小聲嘀咕道:「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沙陀人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噗嗤——,」在場的哪一個不是身懷絕技的高手,蕭白的嘀咕雖然聲音不大,可還是清清楚楚的傳到了眾人的耳朵裡面。楊渥捂著嘴,看著這彆扭三人組,眼角不住抽搐。
方慕謹抬頭,看了看蕭白,問道:「梅葚臨走的時候真的說是要來涼州嗎?我記得她當時的神情好像挺著急的,將我打發到洛陽去找周懷英將軍,可是……,她怎麼會是這麼魯莽的一個人?光帶了一個蕭十一郎就冒險過來了?!」
「所以就是說要當誘餌啦……咦?不對……!」蕭白一愣,眉頭蹙起,倘若是真的要當什麼誘餌,大張旗鼓的豈不是更容易引人耳目?!如此偷偷摸摸,豈不可疑?
方慕謹的話讓所有人都一愣。回轉過身,所有人都沉思起來。
李克用一進帳營,就看見五個風華絕塵的男子眉頭擠縮成一團,各自蹲坐在一邊悶不吭聲。
「哎喲——,這是怎麼一回事啊?!外面已經夠愁雲慘淡了,這一進到裡面,你們一個兩個還要給我臉色看啊?!」
「爹?!」
「王爺——。」
五人起身,朝著李克用一作揖,又重新坐回凳子。
李廷鸞皺起眉頭,道:「爹——,我們方才想了又想,總覺得事情不對!這梅葚既然要來涼州當誘餌,幹嘛偷偷摸摸的來?!身邊就帶一個是人,這不像她的為人啊?!誰都知道,這丫頭怕死的要命,臨死都要拉一個墊背的,那會是哪麼大義凜然的人吶!再說了,既然她在江南的時候已經都將事情都安置好了,她為何還要冒這個險?當初她下江南的時候也是這樣,明明已經和淮南節度使吳王楊行密接上頭了,她卻偏偏一個人有跑到了海邊去……,她這是唱的哪一出?」
「……」李克用一愣,看了看所有人,低頭不吭聲,卻慢慢踱著步子也跟著坐了下來。舉手一揮,道:「廷鸞,你去將大家都叫過來。」
「啊?爹!出了什麼事請嗎?!」
「叫你去你就去。」李克用顯得有點不耐。
待李廷鸞走遠,李存勖不由好奇的看來李克用一眼,問:「怎麼了?出了什麼事了?!」
「什麼事!!梅葚個王八蛋!!!」李克用一跺腳,肩背上的盔甲一陣哆嗦。哼哧哼哧的喘了一口粗氣,一*沿著桌邊沿坐下。
「這……怎麼了?!」楊渥和方慕謹一對眼,感覺到氣氛不對,李克用如此義憤填膺,嘴裡叫著喊著梅葚的名字,莫非……。
「王爺!是不是有梅葚的消息了?!」
「還消息?!哼!梅葚這個臭丫頭,她就是個刁民!地痞!流氓!她倒好,一個人消失的無隱無蹤,留下那麼大一個爛攤子,就等著別人幫他收拾?!那個周懷英……那個瘋子!好好的洛陽不待,跑到這裡來撒什麼瘋?已經被罷官*了,他還不消停。」一想及周懷英還一臉正氣浩然的跟他抖和,李克用就氣的臉皮發緊。
「周將軍又怎麼了?!」李存勖也跟著頭痛起來。
自從周懷英從洛陽而來,涼州城內就沒有安穩過。先是出城搬屍,然後無端端消失了五百人,然後又是不聽奉勸,冒險突襲,被氏叔琮先遣部隊發覺,損軍三千,再接著,就是在運糧草的路上發生激戰,又損失了大量人手。若不是看著他年老體邁,軍中又頗有威望,又是梅葚特意從洛陽派遣而來,李存勖有時候懷疑,這周懷英特地不遠千里而來,是不是就是特意過來拆台的啊?!
「他……他失蹤了。連帶著他手下的三千軍隊和軍中一萬擔緊急軍糧,連個屁都沒放,一聲不吭的就走了個沒影…….現在所有人都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還不知道如何是好呢!」
「啊?!」眾人一驚,相互凝望,皆不相信這個事實。可是看著李克用的一臉憤慨,又不像是在撒謊,頓時紛紛心中驚疑不定。
萬丈寂寥的黃土高原上,狂風吹起落葉,順著蔓延萬里碧綠青草地呼嘯著,穿山過崖,在筆直而高聳入雲的疊壯山巒之間瘋舞。沒有來過這片黃土地的人無法瞭解大自然的偉大,沒有嘗試過窯洞寄宿的人也無法瞭解這塊高原上漢子的血氣和粗獷。
被雨水沖刷的溝壑,其造型之別緻險峻,可謂鬼斧神工一般,是萬物創造的奇跡!
周懷英放下望遠鏡,站在陝北高原的子午嶺上,狂風吹起垂胸的美髯,一聲長歎。望著身後近一萬人的鐵血部隊,長路漫漫,等到戰爭結束,不知道又要剩下多少人?!
「將軍,部隊已經集結完畢。連著這一次帶出來的三千人,現在一共有一萬兵力?!將軍,現在大家就等著您的命令了。」來人正是周懷英的貼身侍郎曹令孔牧孔子雲。
軍盔脫下,露出一張青灰色剛毅的臉,在部隊中待久了,所有人的膚色都會漸漸蛻化成銅綠色,風裡來雨裡去,所有人早已不是當初細皮嫩肉的樣子。
周懷英噙著一絲苦笑,道:「老夥計,這一次老夫的名聲可真是敗光了!梅葚安排給老夫這麼一個差事,那就是看得起老夫,但是……欸?你猜,現在獨眼龍那裡會變得怎麼樣了?!」
來著一聽,頓時爽朗的大笑起來,道:「一定是氣瘋了吧!一下子帶走了三千人!加上之前一點點抹掉的,老將軍你一定是被他詛咒了幾百遍了!」
「哈哈哈——哈哈!有理!子雲兄說的有理!哈哈,梅葚這丫頭先前就一直喜歡將這李克用當臘頭使,今個老夫也來一次,你說這裡可用是不是天生就是被唆使的歹人命啊?!」
「哈哈哈——。」
身後的眾軍聽在耳中,不由也跟著呵呵笑起來。梅葚和李克用的隰州城門協議,現在已經是傳遍了天下,李克用現在雖然口稱上還是和梅葚合作的關係,但誰都知道,昭宗駕崩之後,李克用的部隊早在梅葚接管兵部的時候就納歸於自己的羽下,李克用雖然心中不服,但天下局勢已定,他也無可奈何。再說了,這梅葚若要耍起賴來,誰都拿她沒辦法。
孔牧笑夠了,抬起頭,疑惑的看著周懷英道:「將軍,這軍師要您一點一點偷偷的將自己的軍隊給偷出來,然後再造成你不甘失敗、落荒而逃的假象,這目的無非就是要您也和她現在一樣消失在眾人的視線裡。這接下來……?」
周懷英忽然嚴肅起來,虎目掃視一周,沉聲道:「接下來就是我們最重要的一個任務了。之所以這一次就挑了你們這些人,正是因為你們都是我的老部署,軍師和我相信你們,這任務是絕對的機密,不到地頭,絕不能貿然行事。」
看著周懷英凝重的神色,所有人都將身體挺得筆直,一臉肅穆。
狂風吹起軍旗,獵獵作響。
在這裡,這一萬人馬的身上,將擔負起整個中華王朝的興衰。沒有人知道他們是怎麼出征、什麼時候出征,但是,在他們歸來的那一刻,他們每一個人的名字將被這天下所有人知曉,聞者喪膽、神鬼迴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