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三韓,天氣不像中原般炎熱,依舊是碧空如洗,陽光普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是一種舒坦到了骨子裡的酥軟。
在接受了弓裔熱情到近乎諂媚的接待之後,房莫出門的腳步已經有點虛浮。回過頭,看著倒在一邊,早已不省人事的醉鬼,房莫打開門,朝著門外的宮女點點頭。緊了緊身上的黑袍,朝著宮外走去。其實打從心裡說,房莫並不喜歡這個弓裔,不僅僅是他身上的三韓血統,而是因為他的野心。
權力支配著人類的**,當一個人的權力越大,他的**也往往會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從最開始的溫飽,到後來的富裕。踩著平民和士兵的肩膀,弓裔早就得到了他原先想都不敢想的權利,可是現在,他卻當著一個大隋朝皇室子孫的面,說要建立一個帝國?!蚍蜉撼樹,何其可笑也!
從堂皇的宮門出來,房莫踩在鬆軟的沙土地上,薄靴摩擦著圓潤的沙粒,有點打滑。房莫提起腳,冷笑,回過頭看著這座三韓所謂華貴的皇宮,在房莫的眼中,卻簡陋的連中原的一郡知府衙門都不如。
寒衣百結的平頭百姓佝僂著身子萎縮在低矮的石牆邊上,虎視眈眈的看著黑衣長袍的房莫,眼中的羨慕自是不言而喻,能從那扇華麗大門出來的人物,必定是他們連仰視都不敢的大人。即使是那身上簡樸的長袍,在他們眼中,那也是精光閃閃、華美異常。
「師傅。」金成毗頭戴著一頂斗笠,將一張臉遮了起來。看見房莫出來,眼神帶著懼意。
從來沒有想到過,原來那位俊美的不像凡人的諦仙男子就是自己的師傅,陰暗的黑袍下,遮蓋了那般耀目的光彩。梅葚應該是早就知道了的,將自己委派到房莫的身邊,或許只是為了和師傅開一個玩笑,可在自己看來,卻當真是一個不小的震撼。或許正是從那天起,每每想起黑袍下那張魅惑絕美的容顏,就越是感覺到自己的卑微。
「回去再說。」
「是。」恭敬地俯下身子,金成毗的眼中閃爍著狂熱。
繞過低矮的民房和破碎的堆石弄堂,房莫走在金成毗面前,黑袍遮住了雪白的長靴,隱身成完美的雕塑。一轉身,就在金成毗看的癡迷的時候,房莫卻突然消失在空隙中。
「師傅?!」金成毗嚇了一跳,臉色唰的一下白了。
「閉嘴。跟我來!」
房莫不耐,一聲厲斥,打開弄壁上的機關,將金成毗一把拉了進來。
「啊?——!」金成毗恍然。原來,在石縫與土堆中間夾雜著無數的亂石,亂石推成一個不起眼的石牆,打開機關,露出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石門,沿下卻是一個隱蔽的通道。
「師傅,這裡是哪裡啊?!」好奇的四望,通道內雖然沒有光亮,但巖壁之間,鑲嵌著龍眼大的夜明珠,房莫抽出懷中的火折點亮,夜明珠也跟著發出明亮的光彩。
房莫沒有出聲,而是將火折納回懷中,繼續默默的朝著前方走去。越走越遠,房莫隱在黑袍下的俊顏也越發的嚴肅,輕叩石牆,眼中略帶出一絲笑意。
「師傅?!」房莫的沉默不言讓金成毗有點不安,腳步緊緊的跟上去,貼著房莫的步伐。
「弓裔已經決定從明日起閉關鎖國,等他消息一頒布,整個三韓必定會一陣大亂,新羅雖然覬覦這高句麗許久,但國力漸損,早已不復先祖的光榮,不會敢在百濟之前動手。反之,百濟甄萱剛剛登基,亟待政績來鞏固自己的朝政。當年新羅混亂,他起兵接連攻下數城之後,佔領武珍州(現光州)作為根據地。前連年,攻入完山州(現全州),更遣使到中原,完全不將弓裔放在眼中。這兩年,兩人之間也是時常發生衝突。所以,弓裔封國,不出百日,百濟必定會忍不住出兵。當然,弓裔也不是善於之輩,閉關鎖國只是目前的無奈之舉,但是,倘若有一個人能在這個時候毛遂自薦、自立門戶,替他抵禦百濟的進攻,弓裔必定會偷偷派兵增援……,你現在所需要的,就是一個自己門戶的借口。」
「啊?!什麼?!」金成毗一愣。
房莫轉過頭,看著金成毗一臉不解,不由搖搖頭,總算明白為什麼我突然會讓金成毗來當這麼一個跳板的角色。
輕輕的扯動嘴角,房莫止住腳步,站在一扇一米多高的矮門前。手中卻多出一把一尺來長巨大鑰匙。
矮門上的銅鎖「喀拉——」一聲就跳了鎖頭,房莫打開矮門,金成毗好奇的探過頭去,原來裡面是一個隱蔽的櫃子。櫃子分成上下三層,木板隔著,形成九宮格的樣子。除了當中的一個空格中放著一個紅色的包裹,其他八個格子都空置著。
房莫將中間的紅色包裹取出,扔給金成毗,然後漠然的關上矮門。
「這是什麼?!」
「你的身世和名冊典籍。由你父親恭孝王親筆攥寫。從今天起,你不再是恭孝王之子金成毗,而是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房莫淡淡道。恍惚間突然想起某人在紫金山腳下的一番話,不由皺眉,總覺得某人之言,冥冥間總有著命運之神的指引。
「那……叫什麼名字?!」雖然不太明白房莫的意思,但金成毗還是問了。
暫時忘記腦中的疑惑,房莫上下打量了金成毗一眼,嘴角一勾,形成一個邪魅的弧度,道:「姓樸,……樸升英,神德王和資成王后金氏之子。按輩分,金氏恰好是你的表姐,也不算太過出格。金氏那邊我已經打好招呼,明天我們就起程去新羅。」
「師傅,你的意思是我變成神德王和資成王后金氏之子,率領新羅之兵和高句麗的弓裔合擊百濟?!然後,在新羅王子的爵位下,佔領百濟以圖大業?!」金成毗看著房莫,眼中抑制不住的興奮起來,抓耳撓腮,恨不能仰天長嘯。
隱在黑袍下,房莫勾嘴冷笑,道:「你還不算太笨。」只不過是有點蠢而已,就算攻下了百濟、高句麗和新羅,統一了三韓,其結果,也不過是便宜了某人而已。至少這樣,某人將來可以少卻了許多動手解決的麻煩。
太陽漸漸下山,大地又一次被夜幕籠罩,青灰色如水幕般陰冷,白日間的炙熱和炎浪早已不復蹤跡,應季的夏蟲聲嘶力竭的鳴叫,為這個死一般的世界帶來一點生命的亮光。
蕭十一郎悠悠醒來,腦中一片空白,茫然的睜著雙眼,入目的,是青瓦白牆,乾淨的土布床簾。枕上傳來乾淨的皂角清香,蕭十一郎記得,那是梅葚頭髮的味道。
記得第一次見到梅葚的時候,自己曾嫌惡的看著她一頭髒亂的盤頭,男不男、女不女,完全不符合自己的審美觀,卻不知道,原來時間在變,人……也是會變的。愛上了這個皂角一般頑強而帶毒的女人,注定今生只能在痛苦裡輪迴。
「……」
忽然,蕭十一郎猛地跳起來,一張臉在剎那間變得煞白,環顧了一下四周圍,乾乾淨淨,哪還有梅葚的身影?!
「該死——,我怎麼會睡著呢?!葚兒……葚兒你上哪去了?葚兒?!」心下一沉,蕭十一郎來不及披上衣衫,一個箭步就打開門衝了出去。
門外,青山黑樹,蒼翠的樹蔭在夜色下籠罩下,幽謐成一個詭異的世界。
「宋譽——,梅葚!宋譽——,媽的!回個話啊!有沒有人吶?!操——!」
樹冠沙沙作響,回答他的,是死一般的寂靜。
「該死——!」心中不詳的預感成真,蕭十一郎惱火的恨不得一把火燒了這個破落草堂。斜睨著空無一人的院落,早已收拾的乾乾淨淨。大門緊閉,宋譽應該也不在了吧?!
回到房間,自己的衣袍還在,散落在地上,沾上了一攤污跡。蕭十一郎將衣衫撿起,在腰帶的夾層內掏出火折子,將房內的油燈點亮。
突然間,窗台上的一張宣紙吸引了他的注意。
湊近火光,卻是宋譽寫給他的一封留言。
看著留言,蕭十一郎的眉頭漸漸皺緊,對看了一下窗外幽明幽暗的夜色,俊美的臉上浮現出一副憂鬱的神色。關上窗,將信紙湊近油燈點燃。看著信紙在火中慢慢化為灰燼,蕭十一郎穿起外袍,吹熄油燈,消失在夜幕之中。
今天被xiaoqiaolian親親、煞筆孩子、ltchenzheng三人逼急了,老雷終於爆發了!
二更!!絕對的二更!童叟無欺!
我要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老雷是有人品的,說一不二!想更就更……更更更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