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受著一路的顛簸,我沉沉的在蕭十一郎得到懷中昏昏欲睡。剛想閉上眼睛,一陣鑽心的痙攣糾結著我的五臟六腑,霎那間,我驚懼的睜開眼,一種不好的預感涼透心底。
三個時辰前。
卓而凡站在江寧府門口,呆呆的看著滔天的火焰將整個江寧府衙吞沒,一種絕望的感覺蔓延全身。
「梅葚蔓延說錯,這不是一個好兆頭!」
苦澀的一笑,急速飛趕過來,卻蔓延想到還是慢了一步。
「哦?你是說是梅葚讓你過來的?」
一個戲謔的聲音在卓而凡背後響起。
「誰?!」
驚轉過身,卓而凡嚇了一跳。既然可以無聲無息的出現在自己面前,這份功力足可以驚天地泣鬼神。
黑暗中,耶律阿保機噙著嗜血的微笑慢慢走出來。火光照亮了他絕色的俊顏,捲起一陣炎浪,在黑夜之中如暗夜魔王一般妖異絕美。
「耶律阿保機?!」
「哦?還記得我嗎?!真是非常榮幸啊!不過,卓公子方纔所言,真的是梅葚讓你過來的嗎?!哎呀——,沒想到啊,居然被她搶先一步了。這女人可真是不能小覷啊!」搖搖頭,耶律阿保機的面上沒有陰謀被戳穿的氣惱,反而帶著一種棋逢對手的興奮。斜睨了一眼如驚弓之鳥一般的卓而凡,耶律阿保機勾嘴一笑,道:「她搶先一步,可是你卻慢了一步。真可惜啊!這江寧府已是一片灰燼,你要如何向她回復呢?說我已經將府內的所有人都殺光了,一把火燒了這裡?哎呀——,那可不行!既然已經準備要向她展開報復了,怎麼的,我也得留點東西給她作紀念不是?!」
卓而凡一驚,腳下下意識的後退一步。
「怕了?為什麼?就因為我是個吸血鬼?!梅葚幫我起的這個名字還真是不錯,很貼切!」耶律阿保機步步逼近。
「你的意圖是什麼?!奪取金陵?這對你來說並沒有任何意義,你的根基在契丹。」
「嗯,不錯。」耶律阿保機讚賞的點點頭,笑道:「你說的不錯,我的根基是在契丹,但是!!是曾經的契丹!而不是現在的契丹郡。奪取金陵對我來說確實是沒有什麼意義,不過我就是不想讓梅葚好過……,而且我很好奇,為什麼梅葚千方百計的要下江南。楊行密的水軍,她究竟會做如何部署!這其中,忽視了任何一點小小的差錯,都將有可能引起巨大的危機。我無法不高估梅葚這個女人,迄今為止,她可沒有讓我失望過吶。」
「那你想怎麼做?」
「我?呵呵——,誰知道呢?或許是毀了金陵,又或許是佔領它。俗話說,江南熟、天下足。留著這麼一塊得天獨厚的風水寶地,難不成要給梅葚她做大糧倉不成?不過——,在此之前,我將送一點好東西給她。」
話音剛落,只見耶律阿保機慢慢的自身後抽出一把劍來,劍梢落地,火光照印下,寶劍閃耀著水漾的波紋。
劍尖挑起,冰冷的對準了卓而凡蒼白的俊顏。
「你說,送她一個未婚夫的頭顱的話,她會有什麼表情?」
「未婚夫?!不,她已經成親了,而且,她從來都沒有承認過我是她的未婚夫。倘若你一定要取我的項上人頭的話,這並不是一個很好的理由。」實力懸殊,看著耶律阿保機逐漸逼近,卓而凡不由緊張的吞下一口口水。
「哦?誰知道呢?試試看好了。」
眼中精芒一閃,耶律阿保機的身影如離弦之箭一般急速躍到卓而凡上空,一踏腳,左邊石牆上的青石磚碎裂開來,身影旋轉,面容一片冰冷。
卓而凡背靠在牆上,只覺得呼吸一窒,耶律阿保機的威壓,彷彿是一把重錘捶在了心口之上。強忍著胸腹間的劇痛,卓而凡一把扯下隨身的軟劍。
「嗆——。」一陣火花四濺。
卓而凡只覺得手腕骨一陣脆裂,口中吐出一大口鮮血。
「想不到吧?變成了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功力卻得到了翻天覆地的飛躍,現在的你在我面前,不過是像螻蟻一般脆弱,我要你生就是生,要你死就是死。我不但要毀了這一切,我還要梅葚生不如死!要她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千辛萬苦維持的江山毀於一旦。」
耶律阿保機一把掐上卓而凡的脖子,背對著洶洶的大火,臉上一片猙獰。
「先毀你媽——!!!」
一陣撕心裂肺的厲吼在耶律阿保機的身後響起。
景延廣渾身冒著熱氣自大火中飛躍而出,父親臨死之前的掙扎躍然眼前,而殺人兇手卻還放肆囂張的逍遙法外。燒的火熱的梁木倒下,景延廣週身被烈火燙傷,掙扎著求生的本能,翻過父親的棺材蓋板躲過一劫。沒想到,正準備奪路逃生,卻聽見耶律阿保機冰冷的放言。新仇舊恨,景延廣一把撈起一根燒的通紅的鐵棍。
「呲——,」鮮嫩的掌心在接觸上燒紅的鐵棍的那一刻,溢出一陣糊焦喂。瞠目欲裂,鐵棍帶著炎浪戳向耶律阿保機的後背。
「不知死活。」一聲冷嗤,耶律阿保機狠掃過景延廣熏得炭黑的臉龐,一踏腳,準備閃身。
「什麼?!」耶律阿保機週身一僵,低下頭,卻看見卓而凡嘴角帶著一抹微笑,正緊緊的攬在了自己胸口。
「啊——」
「啊——」
隨著兩聲驚天動地的慘叫響起,卓而凡放肆的大笑響徹半空,一種釋然、一種解脫。
景延廣癱坐下來,看著鮮血自卓而凡嘴角不斷溢出,一陣手足無措。
當時自己是被仇恨蒙住了眼睛,一心只想要置耶律阿保機的死地,卻沒有注意到在耶律阿保機的身後還有一個人。雖然不知道那個人是誰,可是在自己的頭腦一下子清醒過來的時候,才明白,方才自己之所以能一棍子捅進耶律阿保機的後背,完全是由這個人抱著同歸於盡的手法困住了他。能使出這樣一種不要命的手段,景延廣只覺得週身一陣冰冷。
「我……要你死。」
看著烙紅的鐵棍自胸口穿出,身上的綢衫也在那一刻被點燃,耶律阿保機的渾身沐浴在一陣火海之中,烈火滋烤著身上的每一寸*,發出一陣焦臭味。隨著火勢的燃燒,耶律阿保機只感覺到力量在一點一點的消失掉。
「要我死?!哈哈——,好!同歸於盡好了。除了你,葚姐姐也能少一心腹大患,真是暢快。」依靠著牆角,景延廣沒有想到自己竟然這麼快就可以為父報仇,一種撕心裂肺的痛快在心底蔓延,一把抓起一根火棍,朝著耶律阿保機的面前踉蹌而去。
「葚兒?怎麼了?!」一間破廟內,蕭十一郎燃起一堆煙火,扶起我,蒼白的臉頰的火光的照耀下,浮起一層薄薄的水汽。
「我好難過……,不好的預感!總覺得有重要的人要離我而去!……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我能怎麼辦?老天爺……!為什麼要這麼折磨我?!……哈哈哈,死吧!都死吧!到了陰曹地府,定要鬧他個天翻地覆!牛鬼蛇神,群魔亂舞……這個世道是怎麼了?!哈哈……哈哈。」我佝僂的蜷縮成一團,流著淚叫囂著,既然要死,為什麼還要這麼痛苦?我不怕死,但卻害怕在地獄中面對那些為我而死的人,不甘心啊!走到了這一步,就差一步了啊!
「葚兒……。」蕭十一郎看著我癲狂的樣子,手足無措的蹲在一邊。
我大笑,「沒事!沒事的,蕭十一郎!我只是太痛苦了,想要*一下!」
「*?」
我坐起身,靠著身後破敗的矮牆,橘黃色的火焰照耀下,我笑得無比猙獰:「是的,*!蕭十一郎,你知道嗎?活著,是最大的痛苦,有人要我從中解脫。但是,我卻偏偏有時候十分享受這種痛苦,倘若真的要我解脫,我一定……一定要拉下一大幫人陪我——下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