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也變成了和房莫一樣的怪物。」
路梏撫上自己的面頰,朦朧的月光下,這張完美的無可挑剔的臉龐散發出清冷的光澤。蓬亂的前劉海將他的眼鏡嚴嚴實實的遮住,可依然不減他俊美。
一瞬間,蕭白有點嫉妒起來。他不是不瞭解我和路梏之間的淵源,或者可以說,在司天辰甚至更早的安八魯之前就開始,我和這個男子就一直保持著一種奇妙的緣分。倘若沒有後來的種種變故,我可能會毫不猶豫的選擇這個男人作為我的依靠。
「怪物……。」蕭白輕輕的來回咀嚼著這兩個字的涵義。
「是的——,怪物。……恐懼陽光……喜嗜人血的怪物!有好幾次,我偷偷的跟在梅葚的身後,衝動的想要出現在她面前,可是我卻忍住了,我怕控制不住的想要喝她的血……。」
蕭白一驚,道:「什麼意思?!!」
「大略的,我也不是很明白。那個時候,我只是本能的想要反擊,房莫對著我衝過來,伸手抓住了我的右肩,我反手擋去,卻不料他的人影卻突然出現在我的身後,一手抵著我的百會**,陰冷的逼視著我。『他不會留下活口』,當時我就是這麼想的!也許是太過不慎,我並沒有發現身後的房莫會突然出現在那最不該出現的地方,於是……,於是我便被他渾身都被他制住,而唯一剩下的……剩下我的嘴還可以動。房莫的手捂著我的嘴的時候,我……咬了他一口。」路梏突然神色一黯,歎道:「也許正是那求生的一咬,造成了我現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只是,當時不知道為何,在我逃離的那一剎那,房莫卻沒有追來!」
「那你現在……?」
路梏搖搖頭,歎道:「在不久之前,我冒著生命危險潛入了墨家想解釋清楚一切並和梅葚相認,可是卻沒有想到會在墨家發現了裝扮成佟羽的房莫……。」
「什麼?!!」蕭白大吃一驚。
「是的,當時我也嚇了一跳,可是卻沒有想到房莫卻好像並沒有認出我!好像他一直就以為我就是我大哥耶律阿保機。所以,我就乾脆扮成我大哥的身份和他攀談起來。
直到後來我才知道,那天在我咬了他之後,我便逃走了。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時間,等他追了上來的時候,卻恰好發現了倒在地上的我的大哥阿保機……。其實從一開始,他就將我和大哥的身份搞錯了,河東一戰,大哥身受重傷,他硬是將阿保機當成了我就救了回來。所以大哥剛剛甦醒,就想到了要起身離開,哪知道會體力不支倒在了半路。房莫趕道,就將我大哥當成了方才咬傷了他的我。」
蕭白聽的瞠目結舌,這個世界還真是無巧不成書!張一張已經乾燥的唇,啞聲道:「那你現在這個樣子……呃?……我是說……你不準備和梅葚相認了嗎?」
「呵——我現在的樣子?她跟著我也不會幸福……。房莫傳給我的病毒讓我無時不刻不想要喝人血,我現在都不知道該怎麼辦好?與其讓她跟著傷心,我倒不如在我臨死之前幫她做點事情。」說著,路梏淒涼一笑,從懷中掏出一封油紙包,道:「這是我這幾個月來搜集到的關於房莫的一切消息,雖然其中頗有許多不可思議的地方,但已是盡了我的所能!你幫我轉交給梅葚,也許能幫上一點忙。」
蕭白伸手接過,皺了皺眉頭,道:「你可以自己轉交給她。我現在……」
「你現在正準備趕去山西隰州。對嗎?梅葚想要聲東擊西,雖然對外宣稱要下江南,然後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轉移到了江南,但其實她正真的意圖卻是在冀州、青州和豫州三地!不是嗎?」路梏撇撇嘴,眸光中掠過一絲笑意。
謀略家對上謀略家,只要能窺見小小的一絲異樣,便能按著這一點推測出對手接下來所要採取的目的。耶律阿包機是原先契丹最有權勢的統治者,而作為他的替身而存活下來的路梏,又能差到哪裡去呢?既然他能夠在這渺無人跡的地界上堵截到蕭白的蹤跡,那就早已瞭然了我的目的。
蕭白的臉上出現了一絲尷尬,自己的心思被人一下子摸了清楚,實在讓他心裡不舒服。
路梏抿嘴一笑,將油紙包塞至蕭白的手中,道:「你放心吧!我估計梅葚應該已經是感知到了什麼,她的所有行動都是有著她的目的,她這聲東擊西的一手,雖然精妙,但卻忽略了一點——她這一網撒的太過龐大了,手中可以信賴的兵力又僅僅只有洛陽的那點點兵力和晉州一帶的少數城衛軍而已,這對於她這麼龐大的手筆來說,多少還是有點會力不從心。我想,她可能是已經察覺到了這一點,所以才會選擇了下江南。江淮楊行密手中的水軍雖然剛剛成立,但對於用兵如神的梅葚來說,可能會產生意想不到的效果。只是,她這一手實在是太過冒險了!這其中稍微有一點差錯,她就有可能落入萬劫不復之地。」
「唉——,我又何嘗不知?只是——,前有房莫陰謀覆國,後卻又有墨家院牆起火,拖她後腿,她也是不容易啊!」
「哈哈——,這才叫梅葚嘛!」路梏開心的笑起來,俊美的臉上帶著驕傲,「從貫古今,也只有一個梅葚而已。以一個女人的身份,和男人一樣一拳一腳的打下這半壁江山,實在是讓我們這些男人汗顏!雖然我有時候也不明白她到底想要些什麼,可是,衝著她的這份敢於冒險的豪情,我又為何不能幫上她一把?」
「……」
蕭白看著路梏,半晌,才歎道:「也許,我真的應該是要嫉妒你!或者……可以說梅葚她真的很幸運。」
淺淺一笑,路梏的笑容裡有說不出的落寞。站起身,長歎一聲,「你現將這份信函交由給她,接下來她自然會明白她該怎麼做!另外,吐蕃那邊最近好像有點不太安分。你讓她最好速戰速決!房莫的身法神鬼莫測,普天之下,能夠鬥得過他的人寥寥無幾。我現在正在幫她努力求一位高人下山,她現在只需要掌控她的計劃,不要出了任何差錯就好。」
「我明白。」
「呃?……對了。你到了山西之後,你會怎麼做?」路梏好像想到了什麼。
「有什麼問題嗎?」
「你到山西之後,最好先去一下那個司天辰的家裡。將這個交給司天辰的爺爺司琮。梅葚大難,也許他們能助她一臂之力。」話完,從懷中掏出一枚古樸的銅幣,上面串著一個奇特的同心結。
銅幣落在蕭白的手中,帶著路梏的體溫,沉重而刺手。蕭白抬起頭,皺眉看向路梏,不明白為何我的事情會和司家扯上關係。
「不要問為什麼,這裡面的事情連我自己都不太明白。我只是知道,司家雖然表面上是一個小小的地方鄉紳,但暗中,卻是有著一個神秘而古老的家族。房莫隱伏在墨家的七長老家族之一的佟家,而佟家正好是掌控著墨家手中的最古老的一門勢力。我想,則其中必有其聯繫。」
蕭白點點頭,將銅錢慎重的納入懷中,堅定的看了路梏一眼,道:「我知道了。我替梅葚謝謝你!若你的身體覺得可以的話,你可以去看看她,雖然她嘴上不說,可是我看得出來,她還是愛著你的。」轉過頭,蕭白不想再去看路梏的表情,在一個情敵面前說出自己喜歡的女人還愛著他,這對他也很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