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麼,心像找不到出口一樣,悶得喘不過氣來。只想好好的找一個杳無人跡的地方躲起來,不相見人,不想想任何事情。
人,好累。
「什麼都不用想。你只是一個女人,放手吧!」李廷鸞的聲音像是天國的上帝,帶著蠱惑,毫不掩飾的說出了我的心裡話。
「什麼都不用想……,」我只能傻傻地夢囈般的重複著他的話。
「對,我會照顧你。」手,撫上我的長髮,溫柔而多情。
照顧我?……真好!
「對不起!能打斷一下麼?」就在我差點沉淪在李廷鸞溫柔的蠱惑中的時候,一個陌生的聲音將我重新喚回到了現實。
「你是誰?」李廷鸞也沒有注意到,不知道什麼時候,在房間中突然出現一個人。
男子穿的很簡單,白色儒衫襯底,包裹著欣長挺拔的身軀,淺藍色的透明紗袍無風擺動,更顯得他俊美挺拔。
不經意間流淌下來的碎發遮住了他半張面頰,漆黑的睫毛靜靜地闔著,五官的曲線精緻到了極點,只是那妖嬈的俊顏下那雙狹長的瞳仁卻閃著冷光。男子不理睬李廷鸞,卻將眼神一直盯著看向我,手指輕撫著眉骨,面上帶著妖美的輕笑,修長的手指卻在一點點輕顫著,洩露了他與外表完全背離的內心。
「真醜。不!是越長越醜。」像是在評審著一件物品,半晌,輕輕吐出一句差點讓我吐血的話。
這廝是怎麼回事?我深刻的檢討方纔那一瞬間的失神。像是天生的冤家,我此刻對於他全無好感。
「謝謝你的評價!總比你這不男不女的娘娘腔正常一點。」我反常的回嘴,真是奇怪,多年以來,我自認我的修養已經好到不可思議。沒有想到此刻,卻被他輕輕一句話就點燃了我的怒火。
「娘娘腔?!!……」笑容褪去,男子的眸中一片陰冷。
「你也好不到哪去,我從來都沒有見過一個女子征戰沙場,喜歡混跡在男人堆裡面的。長的又不好看,性格又不溫柔,簡直一無是處!真不明白你是天生的*形骸呢?還是只是一個上不了檯面的粗魯村姑。」男子涼淡的指肚狀似無意地輕撫著他柔嫩的*,似在向我炫耀,又似挑釁。
這男人說話不帶髒字,卻句句傷人,實在讓人忍無可忍。深吸一口氣,我拚命告誡自己要有修養、要以德服人。終於,在崩裂了幾根神經後,強壓下火氣,艱難地擠出一絲微笑,道:「閣下未經允許,擅闖民宅。不知有何見教?」
「來告訴你,你的管轄之內有人要搞政變。不過,現在看來,你這麼『忙』!應該也沒有功夫管這等閒事了!」淺藍色長袍輕擺,帶起一陣淺淺的花香,嘴角噙著嘲諷的冷笑來到我面前,修長如凝脂般的手指伸出,微微頓了一頓,又收回去,黑眸滑過一絲複雜情緒,臉上立刻佈滿陰雲。
「越看越醜!」輕輕吐出一句。男子輕瞥了我一眼,轉身開門離去。
「你認識他?」見我一副低頭沉思的樣子,李廷鸞俊臉上的表情變得陰森可怕,狹長的淺灰色眸完全被嫉恨充盈。修長的手指不自覺地捏緊,指關節由於太**變成青白色。
我絲毫沒有注意到他的異樣,依舊低頭思考著。方才在這男子的身上,我依稀感覺有點熟悉,好像在哪裡見過。我確定,就在剛才的那一瞬間,這個男子是真的想要出手置我於死地的。結果,我不明白為什麼他還是沒有出手。
「李廷鸞!能幫我準備一輛馬車麼?事不宜遲,我要回太守府。」我正色道,不管怎麼樣,至少我還是山西太守,只要我還在這任上,我就一天不能消沉。
「你還沒有回答我方纔的話!」李廷鸞突然像豹子一樣低吼。
「呃?什麼話?」他的表情讓人有點害怕,心下一抖。
黑眸瞇起來,冰冷的目光似要穿透我的身體。拳頭重重地擊在了堅硬的地面上,我幾乎聽到骨頭碎裂的聲音。
「你不是放棄了麼?剛才那頹廢的神情都到哪去了?朱全忠都不要你了,你現在只是一隻被他遺棄的卒子,你還想做什麼?啊?為男人生兒育女,在家相夫教子就不好麼?你以為你是救世主麼?你記住,你只是一個女人!打戰統兵、治理天下的事情就讓男人來做好了,你為什麼要摻和進去?」高大的身體靠在牆上,桌上光亮的銅鏡映出他俊美的側影,他的手貼在身體兩側正緊緊地握起來。
「對不起,我還是有我的堅持。」身體冷的厲害,卻倔強地閉起了眼睛不再看他。從方纔那陌生男子離開的方向,我緊跟而去。
「諸位鄉親,這梅葚一介小小女子,硬是仗著這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朱逆的淫威,更是毫無功名在身,居然混得了山西重地的刺史之位。俗話說,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今天,咱們就來評評這個理,想當年,這梅葚初來乍到,趁著鄉親們外出逃難之際,居然私分田地,和那群流民霸佔了咱們辛辛苦苦耕作好的熟田,那是想要硬將我們這些昔日的納稅大戶擠走了!她是不想給我們這些人一條活路啊!這簡直就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也不想想她到底是憑什麼?難道這天下之間就沒有王法了麼?前年,長安城鬧旱災,她梅葚無償捐助出來三百萬石的糧食。鄉親們,三百萬石啊!夠我們吃多少年啊!不用說,一定是她從我們每一個人的口糧上搜刮的,現在倒是替她長了好名聲。現在,她又換著花樣,說是舉辦什麼格鬥大賽,報名者居然不要錢,打贏了還可以拿到獎金。憑什麼?鄉親們,你們想想,她梅葚就是官做的再大,就她那些俸祿,夠她花銷麼?不用說,一定又是她在咱百姓的身上搜刮下去的。老朽想來想去,這口氣實在是憋得慌啊!今晚,我決定,我忍不下去了!咱就和他們拼了!」隰州隆安鄉的廟堂前面,一個年約七旬,身穿鄉紳壽星服的老者,拄著一根雕虎頭枴杖,有兩個方口虎目的中年人攙扶著,站在關公像前,說的慷慨激昂。
「沒錯。梅葚這臭丫頭明顯是要將我們忘死路上逼。」
「怎麼說我們也是一幫子大老爺們,就這麼乖乖地聽一個臭丫頭擺佈,說出來都嫌著丟人。」
「對!和她拼了!聽說昨天這臭丫頭的兵都被那個什麼氏叔將軍的帶走了,現在在臭丫頭身邊可是就剩幾個文弱書生,我們這裡怎麼說也有上千的精壯漢子。咱們到時候再趁其不備,攻她個措手不及——。像幾年前的黃巢軍一樣。今晚大伙就操上傢伙,一晚上就殺他個精光。然後衝進太守府,搶了她的錢,以後咱就有好日子過了。」
一夥人的情緒明顯被這幾個事先就被買通好的內應鼓動起來。
「不!我們只是想維護我們百姓的權益,和那些黃巢反賊不同。我們是受不了她這狗官的壓搾,這是給官逼的——」稍稍有點見識的連忙補救。
在場諸人的身上,都是錦袍綾緞,稍稍次一點的,也是蘇制棉袍,全都是鄉紳模樣。
在唐朝末年,因為社會動盪,稍稍富裕一點的家庭都會養上那麼一兩個充當護衛的打手。再富餘的,甚至會養上一支小型的軍隊。這些充當打手的壯漢門的僱傭價錢十分便宜,每天兩餐,一個月的月錢也不過一兩銀子。可是,即使這樣,街頭還是流浪著不少衣食無著落的壯丁。
以至於後來,在五國十代的時候,每個應徵入伍的壯丁,所為的,就是進到隊伍中去,能吃上一頓飽飯。
蕭白坐在不遠處的一棵銀杏樹上,微瞇起雙眼,一聲冷笑,輕嘗一口美酒,像鷂子一樣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