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微生子玨答話,君非妾另外有了猜測:「他執掌東廠,是想為父母報仇?」話一出口,立即被自己否決,「不對,姬語橋給我的感覺,無慾無求,丁點兒不像裝了仇恨在心裡。」
微生子玨道:「確切的說,姬語橋的目的,只為了保護我們兄弟。」
君非妾直直盯著他,沒有說話。
微生子玨頓了頓,將他所知道的,有關於姬語橋的一切,緩緩說了出來。
聽著聽著,君非妾的眉頭漸漸扭成麻花狀,盯著他的眼睛道:「這就是你痛苦難過的原因?」
微生子玨撇開頭,望向湖面,喉結上下動了動,喃喃問道:「君兒,我是不是很沒用?」
「那你倒是說說,怎樣才算有用?學姬語橋嗎?以你半殘之軀挑起所有重擔?」君非妾為他有這樣的想法而感到生氣,聲音驟然冷了下來。
微生子玨聲音極輕,「姬語橋能做到的,我為何不可以。」
君非妾霍然從他懷中站起來,怒言道:「你跟姬語橋,你們兄弟倆怎麼回事?!都非得把自己往死裡整嗎?」
姬語橋原已是死人,用浮生醉來延續生命,看似是賺到了,實則生不如死!微生子玨六年前重創,能活下來已是奇跡,天知道他對自己用了什麼殘忍法子,才使得武功恢復,這些年時間,光用來養傷都不夠,居然還想著把重擔往身上扛!
君非妾氣急反笑,「變態我見多了,像你和姬語橋這般變態的,我還是首次遇到,你們兄弟倆,真是讓我長了見識啊!啊!」
怒火洶湧,頭頂柳枝兒都幾乎燒焦了,從未見她發這麼大火,微生子玨被嚇一跳,「君兒……」
「有病吧你們!」君非妾忍不住罵了句,抬手賞了他一個爆栗子,欲敲醒他。
微生子玨腦門瞬間腫了,卻未吭聲,只用手揉了揉,那模樣,像極了做錯事挨罵的小朋友。
君非妾瞧得又好氣又好笑,上前一步蹲下,摟住他的腰,沉默良久,忽然長長歎了口氣,「姬語橋的所作所為,是他自己的選擇,你無須有心理負擔。」
「對不起,知道姬語橋的情形後,你該比我更難過罷,而我卻還要你來安慰。」
「我們是夫妻,我不安慰你,誰來安慰你?微生十五,平時你多聰明的一個人啊,怎地在這事兒上就腦子打結轉不過彎來?姬語橋做這些事,難道是為了讓你糾結?讓你難堪?讓你自慚形穢?」
微生子玨張開雙臂,本想抱她的,可是,在空中頓了會兒,卻放了下來,「姬語橋並非無慾無求。」
「啊?」不知他這話從何而來,君非妾覺得莫名其妙。時要道事。
微生子玨晃了晃神,才道:「姬語橋他,喜歡你。」
君非妾愣了愣,驀地身子一僵。
倘若他說的是真的,姬語橋喜歡她,那麼之前所有一切都有了解釋。
在她傷勢好轉,眼睛即將復明時,煞費苦心抽身離開;在她誤將烏邪當作子隱時,狠心不與她相認;在微生子玨設計娶她時,推波助瀾……
原來,原來都只不過是,深知他自己活不長久,無法給予她什麼,所以希望她能幸福。由另外一個人給她幸福。
同時,生生掐斷了自己的念想。
好傻啊,姬語橋!
假如她喜歡的人不是微生子玨而是他,那麼今日得知一切後,何止痛苦,簡直會崩潰!
這世上怎會有這麼傻的男人!
伏在微生子玨懷裡,君非妾死死咬唇,無聲哭泣,薄弱的肩膀一抖一抖的。
微生子玨什麼也沒說,只輕輕拍了拍她的背。
捨不得讓她流淚的,可這件事,他必須原原本本告訴她,讓她看清自己的心,從而做出選擇,也給姬語橋以公平。
尋常時候,她是很聰明的,唯獨感情一事,始終遲鈍,今日他若不說,或許這一生她都不知道姬語橋喜歡她。
若非姬語橋從一開始就放棄,他現在也未必能這麼順利的與她在一起。
如果,如果她喜歡姬語橋,他會放手,絕不再爭。如果她是真心喜歡他的,那樣,他便不會再覺虧欠。
君非妾直起身,拉了微生子玨的衣裳擦眼淚,將浮生醉裝好塞荷包裡,「我現在,必須要去見姬語橋。」
微生子玨不動聲色道:「東廠的人馬安頓在城西羨春園,若沒有出門的話,姬語橋現在應該在那兒。」
彼時,君非妾沒有多想,拔腿就奔了出去。
微生子玨面對湖泊,沒有回頭,心底一片荒蕪。
到了紹劍山莊大門口,君非妾忽然想到什麼,猛地收住腳,剛跑得太急,由於慣性,差點從台階栽了下去。
沿原路沖了回去,遠遠地看到,微生子玨躬身坐在那兒,像個小老頭。
方纔還說,世上怎會有姬語橋那樣傻的男人,現在卻立刻見識到,傻外有傻,有一個名為微生子玨的男人,比姬語橋還傻!
君非妾悄悄走過去,從背後抱住了他。
微生子玨身軀一震,訝然回頭,「君兒?」
「你以為我剛才這麼跑了,是因為選擇了姬語橋?」
「君兒……」
「世人都傳瑾王如何如何厲害,如何如何了不得,怎嘛,六年前有不長眼的玄骨釘戳爛了你的腦子?」君非妾斜睨著他,極盡冷嘲熱諷之能事。
微生子玨呆呆望著她,半天只憋出一個字:「我……」
君非妾似笑非笑,又是奚落又是調侃,「覺得自己比不上姬語橋?還是覺著自己年紀一大把了魅力消減不復當年?喲呵,這還是我家自詡無敵騷包的瑾王嘛?」
微生子玨一笑傾城,春暖花開,長臂一攬,將她摟入懷中,大喜過望卻又有幾分不敢確定,問道:「呃,君兒喜歡的,真是我啊?」
君非妾眉頭一擰,凶神惡煞道:「廢話,不是早告訴你了嗎?啥意思啊,當我唬你玩啊?」
「不是,我以為,君兒可能會更喜歡姬語橋一點。」
「王八蛋!你的意思是我水性楊花?!」
「呃,不是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什麼意思啊?」
「我……我……我……」擱在幾年前,微生子玨做夢都不會料到,他也會有笨嘴拙舌的時候。
君非妾跪在他的腿上,直起身子環住他的脖頸,無聲的笑了起來。
「君兒,我、好開心……」
「傻瓜,這幾日躲避我,就因為得知姬語橋喜歡我?」
「嗯。」微生子玨用力抱緊她,「現在,我顧不得姬語橋了……」
「此生最幸福的事情,就是有兩個男人這麼喜歡我,可摯愛只能有一個,我的心也不能分成兩半,不然對誰都不公平是不是?」想到姬語橋,君非妾眼圈一漲,喉嚨哽了哽。
微生子玨:「嗯。」soog。
「我一直都很喜歡姬語橋的,但從來都不是男女之情。」
微生子玨:「嗯。」
「姬語橋是咱們的好哥哥。」
微生子玨:「嗯。」
「於我而言,姬語橋是個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微生子玨:「嗯。」
「貌似這樣對你不公平啊,要不,你也去找一個對你很重要的女子。」
微生子玨:「呃?」
「咦?換台詞了?不嗯了?」
微生子玨輕咳,「我若真有這麼一個,對我和很重要很重要的女子,君兒你確定你不會吃醋?」
君非妾仔細想了想,覺得這事兒真不靠譜,「必須吃醋啊!本人心胸狹窄,毫無氣量可言,遠不及瑾王殿下胸肌發達心胸寬廣,誒?我今日才發現,微生十五,你這人其實挺大度的,有王者風範啊。」
「除了容貌之外,君兒還是頭一次誇我。」
「我在意姬語橋,你吃醋不?」他若為此吃醋,心中不快,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姬語橋她不可能不在乎,可也不願心裡一套嘴裡一套的欺騙於他。
哪知,微生子玨卻答:「其實我也挺在意姬語橋的。」
她的微生十五,永遠這般體貼,決不不讓她為難。
君非妾其實很感動,可又不喜矯情,便沒說什麼,只捧起他的臉,在他唇邊親了親。
兩人在湖邊靜靜相擁,良久,君非妾開口道:「我師傅下水道人,是個很神奇的人,或許,他會有辦法救姬語橋。」
「所以,你剛才是想去確認他的情況?」
「我得瞭解一下,浮生醉將他的身體蠶食到何種情形,然後再請師傅出山,無論如何,一定要試試,不然我不會甘心的。」
微生子玨:「嗯。」
君非妾提議道:「要不然咱們一起去羨春園吧?」
微生子玨搖了搖頭,「不了,你與他,應該還有話說罷,我在一旁,只會礙事。」
「那行,你在家好好待著,若閒得慌,不妨給我做一頓好吃的,等我回來。」
兩人誰都沒有料到,這一去,竟差點成為永訣。
羨春園外,四個身著黑衣、右眉染綠的男人隱在暗處,奉命保護君非妾的安全,然而沒有想到的事情,就在他們眼皮底下發生了。
君非妾進園後沒多久,忽然間,爆炸聲連連響起,房屋坍塌煙塵滾滾,大地轟隆震動,火光沖天高竄,綠眉毛暗呼糟糕,不顧一切衝入時,卻紛紛被強大的衝擊力彈了回來。
羨春園化為廢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