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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流寇諸事 第381章 決戰(下) 文 / 老白牛

    第381章決戰(下)

    舜鄉軍五千餘人列陣,沒有一絲聲音。一股如山的威勢擴展開來,讓人感到心口窒息。

    洛陽眾官皆是又敬又畏,陳永福也是看得眼熱,若自己有此強軍,河南總兵之位唾手可得。

    不久後,陳永福的部下也集結完畢,除留守的五百兵,一千五百餘普通營兵,五百餘家丁,同樣列隊在舜鄉軍的右側。他們衣甲裝備雖然沒有舜鄉軍那麼精良,但同樣鬥志昂揚,對將要來臨的戰事充滿期盼。

    洛陽城的百姓早被驚動,昨晚劉見義與羅泰叛亂,眾人一個晚上也沒有睡好,各類小道消息滿天飛揚。今早起來,還沒等大伙消化昨晚之事,驚天的消息又是傳來,舜鄉軍夜襲成功,今日便要出城決戰,將城外流賊徹底擊潰。

    沒有任何人組織,洛陽城各坊居民自覺出來,一家家的擠在各街旁邊送行觀看。

    天色放亮時,街巷各處,己經佈滿了如潮的人流。他們看著前鋒營與舜鄉軍的戰士一隊隊的出城,眼中均飽含了期盼,希望官兵此戰大捷順利,徹底保住洛陽城池太平。

    辰時,所有出戰軍隊集結完畢,在護衛簇擁下,王斗等人下了城樓,卻見北門及北大街一帶己是人山人海,說不清有多少洛陽居民擠在這裡,連這一帶的屋頂上都爬滿了人。

    看見王斗與陳永福過來,潮水般的歡呼聲響起,無數的百姓高喊:「祝王將軍,陳將軍大捷,將流賊殺個片甲不留。」

    王斗與陳永福抱拳,更引得潮聲一片,萬眾矚目下,連帶王斗等人身後的王胤昌眾官都是一副矜持鄭重的神情。

    走到城門外,離自己軍隊不遠,王斗停下腳步,回望這十三朝古都那巍峨厚重的身影,這段時間在洛陽城的點點滴滴湧上心頭。不可否認,雖然自己出兵的初衷只是在洛陽等地博取名望功業,但這塊土地,仍然給他留下難忘的回憶。

    對著眼前的城池與人流,王斗深深作了一個揖。

    抬起頭時,王斗眼中露出堅定的神情:「洛陽之事,該徹底了結了。」

    他猛地抽出自己的佩劍,喝道:「必勝」

    「必勝」

    舜鄉軍及前鋒營七千將士抽出自己兵刃齊聲怒吼,聲震九霄,雪亮長刀利矛刺破蒼穹。

    「必勝」

    陳永福高舉自己的利劍,神情猙獰。陳德,謝一科等人揮舞利刃,高聲吼叫,面部扭曲。

    「必勝」

    世子朱由崧熱血沸騰,猛地舉起了自己的雙拳,尖聲大叫。

    他的聲音讓身旁的王胤昌眾官嚇了一跳,沒等他們說話。山崩地裂般的聲音在他們耳邊炸響,卻是整個洛陽城的軍民都被帶動起來,無數的軍民吼叫,最後席捲全城,有若山呼海嘯。

    ……

    「什麼聲音?」

    在闖軍老營中,李自成猛地驚醒,驚疑不定地望向洛陽城的方向。

    昨夜劉見義等人內應失敗,對他及麾下各將打擊極大,而且回到西關不久,又傳來澗山失守的消息。

    有若平地一聲驚雷,讓李自成差點暈死過去。澗山囤積著闖軍大量的糧草,至少佔了全軍的一半。糧草重要性不言而喻,有道是計毒莫過絕糧,失去糧草,闖軍就有潰敗的危險,特別在這軍事連連失利的關頭。

    李自成親自帶老營兵趕到澗山,顧不得責罰看守糧草的心腹大將田見秀與劉希堯,連連指揮部將欲將糧草奪回,不料該部明軍極為堅韌,澗山腳下留下纍纍屍首,也不能攻上山一步。

    一直到天色微亮,心力交瘁的李自成在部下的勸說下,才回到原來駐紮老營兵馬的符家屯營地歇息,也不回西關,就近指揮戰鬥。不料才躺下不久,就被洛陽城傳來的驚天吼叫聲驚醒了。

    ……

    與此同時。

    「將軍的人馬出動了。」

    澗山上,空氣瀰漫著濃厚的血腥氣,各類闖軍的屍體東一具西一具到處都是,洛陽城的呼叫聲隱隱可聞,望著那個方向,溫方亮俊雅的臉上露出凝重的神情,「大戰來臨了嗎?」

    ……

    「官兵傾巢出動,主力便是那王斗的舜鄉軍?」

    很快哨騎一波一波,將洛陽城的動靜盡數報與李自成知曉,他先是一驚,在義軍接連失利的情況下官兵傾巢而出,來者不善。不過李自成性情堅毅,所經大小戰事無數,一生不知遇到多少艱難困苦,很快冷靜下來。

    他長身而起,眼中射出寒光:「也罷,就讓我李自成與王斗在野地決戰,看看那舜鄉軍是不是有三頭六臂。」

    他傳令:「田見秀與劉希堯不動,繼續監視澗山之軍,三關義軍盡撤到大營,速傳各營當家到老營議事。」

    ……

    崇禎十四年正月十六日,辰時,王斗與陳永福領舜鄉軍及前鋒營軍士合計七千餘,從北門向著十幾里外的闖軍大營逼去。

    初,洛陽近郊有「攔馬牆」,有零落屋舍,斷垣殘壁,近郊田地溝渠,只以伍、甲、隊分列前行。不過行了數里,大地廣闊荒涼,殘破村落拋在遠處,大軍己是合在一起,列陣而行,軍甲森嚴。

    而在前方,便是闖軍那連綿營寨,從北一直蔓延到南邊。

    這場戰事牽動了洛陽所有軍民的心,不說守留的守備官軍及鄉勇社兵盡數登上城牆觀看,便是城內百姓也各顯神通,紛紛搶佔城內各處制高處。福王朱常洵也帶著宮人,爬上文峰塔的頂樓,努力的向西面張望。

    「萬人一心兮,泰山可撼。惟忠與義兮,氣沖斗牛。主將親我兮,勝如父母……」

    戚將軍這首《凱歌》傳唱大江南

    北,不但是舜鄉軍的軍歌之一,便是陳永福的前鋒營也是人人傳唱。在這決戰浴血關頭,或是有感,低沉的軍歌從陳永福前鋒營那響起,很快便蔓延到整個軍陣,伴著行軍鼓點,雄壯的軍歌響遏行雲。

    「干犯軍令兮,身不自由。號令明兮,賞罰信。赴水火兮,敢遲留」

    大軍結陣,一往無前,高尋部甲總甲隊鳥銃兵陳晟持銃而行,跟隨而唱,他踏過田野,踏過河流,面對大戰,十數萬流寇,眼神堅定。

    生命有如朝露,父兄死在胡虜刀下,午夜夢迴,儘是親人臨死時淒楚絕望的眼神。隨軍南下,賊匪眾生,滿目瘡痍,此情此景,心中何所思,又何所想?

    他不知道別人可清參軍為何而戰,他卻明白,早立志向,此生決意殺盡胡虜,追隨將軍平定天下,使家國重歸太平。便是這條道路充滿屍骨,他也不懼,當生命隨風凋零,也有自己的燦爛。

    忽然陳晟雙目一凝,透過清晨凜冽冰寒的雪點霧氣,前方的荒野盡頭,鋪滿了無盡的流賊,數不清的各色旗幟,無邊無際,不知道有多少人。

    「大戰,開始吧」

    陳晟握緊手中的火銃。

    ……

    「官兵來了」

    暗雲低壓,劈面冷風貶人肌骨,「闖」字大旗下,李自成騎在烏駁馬上,舉目向東面張望,刺骨的寒意都不能讓他動容分毫。

    在他身後,是劉宗敏、劉芳亮、李過、高一功、袁宗第、宋獻策,牛金星,李巖諸將幕僚。如李自成一樣,他們神情都極為鄭重。顯然知道此戰非同小可,特別在糧草被奪,義軍連連失利的情況下。

    此外便是各家各營的步卒饑兵首領,他們匆匆趕來,神情惶恐,糧草被奪對他們打擊非同小可,要不是老營強力鎮壓,監視彙集,他們很多人己經帶著部下潰散而去。

    在壓抑的氣氛中,不知過了多久,忽然李自成濃眉一蹙,隱隱的號角軍歌聲中,東面的大地突然蔓延過來一道黑線,這黑線一出,便如滾滾洪流鋼鐵,殺機激盪天地,讓人感覺窒息,驚恐

    眾人一驚,更是凝神向東方張望。便在這時,陽光掃除寒霧,整個明軍軍陣都展現在眾人眼前。密密槍林,層層旗幟,火紅的甲冑,火紅的旗幟,一片紅色整齊的海洋,向著大地徐徐移動。大陣中間,兩桿寫著「王」與「陳」的大纛分外醒目。

    紅色海洋震撼逼來,背靠朝陽,眾人望去,無不產生空間扭曲的奇異感覺。那處軍歌更是聽聞清晰,說不盡的豪邁:「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此等威勢,眾人無不色變,李自成大笑,揚鞭指道:「好一部官軍,好一個王斗啊」

    他回頭張望己方將領,一干心腹

    親將,劉宗敏、劉芳亮、李過、李雙喜、高一功等人,雖然為明軍軍勢所攝,臉色有些蒼白,但還是神情堅定。只有那些饑兵頭領神情緊張,表情各異。

    他心中冷笑一聲,知道攻打洛陽失利,糧草被奪,此戰對手又是屢戰屢勝,犀利勇猛的王斗軍,這些人己經生出異心,他也不理會,只是問道:「各家首領,還有誰領兵沒到的?」

    因王斗等人來得突然急速,因此得知官兵出城的消息,李自成只來得及召集附近營地的首領們議事迎戰,駐紮在邙山等地的瓦罐子,一斗谷諸人,只派快馬信使通令他們急速領兵來合。

    此時農民軍陣地上,不斷有數千上萬的饑兵匯合,集成大陣,然後那些頭領急匆匆來闖王處報道,眼見饑兵越來越多,草草一數,己經超過十萬人。不過到了這個時候,瓦罐子諸人還是蹤影不見。

    聽到負責洛陽總事的袁宗第回報後,脾氣暴躁的劉宗敏己是破口大罵,各將也是臉色難看,只有李自成不動聲色,他揚鞭指著不斷前行的明軍大陣道:「各家兄弟,我李自成從不認輸,自起事來,不論是跟隨高闖王,還是打潼關,打巴西,幾次被困再起,縱然千軍萬馬,我又何懼之有?」

    他猛然策馬,在各陣中穿行,對著饑兵振臂高呼:「各家兄弟姐妹,朝廷無道,不理百姓死活。洛陽的福王富甲天下,如此饑荒,卻不肯發分毫帑藏賑濟百姓,王侯貴人剝搾窮民,任人凍餒。他們紙醉金迷,我們卻淒涼悲慘,這公平嗎?」

    連戰失利,官兵勢大,糧草被奪,突來會戰,各部饑兵雖彙集,人數是官兵十倍眾,卻人人惶恐,但聽了李自成的話,慢慢安靜下來。

    是啊,這公平嗎?大家平頭百姓,人人辛苦耕種,便是豐年也沒有吃飽飯過,到了災年更是賣兒賣女,艱辛度日。特別近年大災,貧苦之人把樹皮草根都吃盡了,又吃干牛羊皮雁屎,甚至人相食。而那些權貴閉閣飲酒,過著荒淫無恥的糜爛生活,這憑什麼?

    想起這些,很多人都流下淚來,又對官府官兵更增憎惡。

    李自成的聲音繼續傳來:「我李自成本是銀川驛卒,吃著公家飯,我也想太平安靜過日,可朝廷不讓我活啊,我只有起來造反。自成不才,聚集了我們這些兄弟姐妹,順天應人,除暴恤民,讓大家將來都能過太平安生日子」

    他策馬飛快在各陣中穿行,聲音遠遠傳揚,各親衛親將緊隨在後,猛地李自成聲音一提,狠狠地指向官兵那處:「可是,有人不讓我們如意,對面的官兵,甘當朝廷鷹犬,權貴的走狗他們不讓我們有飯吃,有衣穿,他們的刀,將揮向我們兄弟姐妹,我們該怎麼辦?」

    身後親將適時高呼

    :「跟他們拼了」

    「拼了」

    無數衣衫襤褸的饑兵激動起來,不論男女老少,很多人都舉起手中的長矛木棍高吼。

    「我們要求活」

    「求活,求活」

    隨著親兵親將們的高呼,越來越多頭包紅巾的饑兵舉起長矛兵器,高吼呼嘯聲蔓延到整個闖軍陣地,十數萬人的吼叫,最後彙集成一片:「跟隨闖王,天下太平」

    「決一死戰,決一死戰」

    悲壯的歌謠響起:「朝求升,暮求合,近來貧漢難存活。早早開門拜闖王,管教大小都歡悅。殺牛羊,備酒漿,開了城門迎闖王,闖王來了不納糧。吃他娘,著她娘,吃著不夠有闖王。不當差,不納糧,大家快活過一場」

    見己方如此士氣,各將都是大振,文人幕僚中,牛金星鬆了口氣,撫著自己的美須,暗暗點頭:「還好,大勢未去。」

    不過目光投向明軍陣地,又神情複雜,心中暗想:「大明氣數未盡,竟有此等強軍,可惜我己從賊,不能回頭」

    李巖望著李自成的背影,心情激盪:「闖王心懷天下百姓,真明主也,雖一時之挫,不足掛齒。只惜舜鄉軍如此強師,甘為朝廷鷹犬走狗,若為闖王羽翼,何愁天下不平」

    同時心下憂慮,王斗的舜鄉軍給他極大的威脅,己方雖然士氣高漲,但是……

    看看對方森嚴甲陣,再看看己方。特別是那些饑兵,更談不上什麼陣型,亂七八糟聚成一堆一堆,毫無紀律可言,且老弱婦孺皆有,裝備也是雜亂不堪,真打起來……

    不過雖然參差不齊,但十多萬人匯成的戰陣,依然看起來極為壯觀,給李巖不少信心,官兵雖盛,但人少,打起來勝算還是不少。又在心中尋思,舜鄉軍之強絕非偶然,或許基業定後,要向闖王進言,效仿舜鄉軍編練新軍。

    在與舜鄉軍接觸後,他便有意收集王斗資料,雖只是隻言片語,資料不詳,但也看出端倪,王斗之軍有若隋唐前期府兵,人人有田分,家家有衣食,加之賞罰分明,自然人人肯戰。

    大明天災**,拋荒田地不計其數,尋得一州一府,分給將士田地,再嚴明編練,強軍可得。

    ……

    大地蒼茫,漫天兵陣,一邊是十數萬闖軍,一邊是數千官兵,雙方不斷接近,大戰一觸即發。

    王斗與陳永福聯軍逼近闖軍陣列兩里停下,對面那似乎深沉無邊的人海,讓人沒有壓力是假。人說「兵上一萬,無邊無沿」,便是上萬人列成密集隊列,這也排出去一里多地。十幾萬人可以排出多遠?似乎整個天地只見人頭旗海。

    此時那方人海潮動,悲壯的歌謠呼喊陣陣傳來,士氣如此,讓人訝然。

    陳永福的家丁營與王斗的護衛總合成中軍陣地,「

    王」、「陳」大纛之下,王斗與陳永福並轡而立。看著闖軍陣地,陳永福有些驚訝,說道:「本以為闖賊連連失利,倉促會戰,定然軍心惶惶,未想到竟有如此士氣」

    王斗說道:「此賊數落數起,每每集軍數十萬,不可小視。」

    沒人比王斗更瞭解李自成,此人雖然在戰略上短視,但身經百戰,在戰術上卻讓人挑不出什麼毛病。若沒有自己的因素,歷史上李自成此時己經攻下洛陽,此後一發不可收拾,直到滅亡大明,雖說最後被滿清撿了便宜。

    王斗眺望遠方,雙目悠遠而深長,這是自己參與規模最大的戰爭,雖說只是十幾萬流寇。但若是勝利,對己方的軍勢名望難以言說,鹿死誰手,就看接下的戰事了。

    他揚鞭指道:「闖賊饑兵眾多,我不與纏鬥。闖賊之重,在於精騎,大戰起時,我以銃炮牽制其十萬步卒,以銳騎直插兩翼,滅其精銳,大勢可定」

    陳永福點頭,他老於軍伍,當然明白王斗說到重點,賊陣五重,向以饑兵步卒馬軍消耗官兵實力,便是饑兵死光了,只要老營驍騎逃脫,捲土重來,又是幾十萬大軍。所以與流寇作戰,重點便是要消滅其心腹老營。

    又聽遠處闖軍陣營激昂呼嘯之聲,王鬥嘴角露出一絲哂笑,環顧左右,舜鄉軍將士神情堅定,不為所動,但陳永福將兵則有些惴惴,對方士氣高昂,人數也太多了。

    與陳永福互視一眼,王斗策馬出來,在各陣之間緩緩而行,平靜說道:「流賊,何所謂流賊,便是四處流竄的匪賊他們不事生產,也害得別人不能生產,他們所到之處,只餘下殘破,灰燼。大家看看腳下這片土地,週遭這些殘破的村落,這些都是流賊造的孽。他們就是蝗蟲,所到之處,席捲一空,直到一無所有」

    眾將士都聽得心有慼慼,特別是舜鄉軍將士們,他們代表的是地主階級的利益,與流寇是天然對立的兩面,更是不住點頭,眼中射出銳利寒冷的光芒。

    「我們是王師,弔民伐罪,處置叛賊是天經地義。掃清流賊,不但與國大利,便是在場諸位,將來封妻蔭子,封侯拜將也是等閒。古人云,行大善不拘小惡,對流寇,我們不必心存憐憫,只有剿滅流賊,國家才有太平,百姓才有安樂日子」

    「讓這些烏合之眾在大軍面前顫抖吧」

    他猛地抽出利劍,斜指闖軍戰陣那方,喝道:「逼陣前進」

    「必勝必勝必勝」

    激昂的戰鼓聲中,眾軍喊著口號,銃炮在前,保持嚴整陣形,踩著整齊的腳步,如一堵鐵牆般直逼而去。濃烈的殺機與自信蕩漾,相信世間沒有任何力量能夠阻擋他們前進的腳步

    官兵結陣逼來,闖軍陣地原本激昂悲憤的情緒登

    時一窒,十數萬人齊唱的歌謠也一下啞住,如風吹麥穗般最前波的饑兵們一陣騷動。官兵威勢太強了,不是士氣高就能彌補雙方戰力差距的。

    李自成冷哼了一聲,說道:「來得好」

    他傳令:「步卒弓手銃手上前,射住陣腳,不讓官兵過於逼近,亂了陣形。」

    李自成久經戰陣,當然明白陣形的重要性,饑兵畢竟是饑兵,沒經過什麼戰陣。面對精銳官兵,若讓他們步步緊逼,那種濃厚的威勢下,心下一怯,陣形一亂,就有連營潰敗的危險,必須保持距離,波*攻擊,消耗其實力。

    不過看到官兵陣前的銃炮時,李自成眼中閃過一絲陰霾,與舜鄉軍作戰這些時間,最惡的就是對方的火炮。不論是大將劉芳亮的汝州之戰,還是攻打洛陽的戰事,義軍都吃了舜鄉軍炮火無數的虧,真是談虎色變,在對方火炮轟擊下,能不能穩住,真是有待思量。

    只可惜己方火炮不耐戰鬥,而且在洛陽攻戰中消耗得差不多,沒有制衡的利器。

    明軍戰陣如牆而進,越逼越近,二里,一里半,最後雙方大陣接近一里,特別是舜鄉軍的夜不收,更是逼近闖軍陣營百丈之內,繞著大陣不斷奔跑呼嘯。

    在闖軍眼中,這些夜不收哨騎身跨數馬,戴著帽兒盔,身穿齊腰甲,那甲甲葉露在外面,卻是明甲樣式,便如中原小校小兵貫穿的裲襠。不過裲襠多是布制,他們卻是鐵甲。

    這些夜不收忽遠忽近,忽哨而至,驟然遠遁,不時發出利嘯之聲,讓人見之心寒。看許多人馬上掛著角弓,竟可以騎射。各方強悍之意,比己方老營還要精銳,而且這類哨騎有數百之多,看得李自成及闖營各將面色鄭重。

    闖軍整個陣形嚴陣以待,奉李自成之令,正對明軍陣列這方,密集的刀盾手,弓箭手,火銃手等,己經彙集到大陣前方,餘下的一些小炮也推上前去。本來李自成攻略河南府各地,繳獲火炮眾多,不過洛陽攻防戰中,三十五門大將軍炮被繳獲,還有數百門小炮被毀,留在手中己是寥寥無幾。

    這些上前的軍士,多是闖軍步卒,穿著罩甲,頭戴氈帽或是明盔,原來便是歸降明軍,或是馬賊,打老仗的義軍等。那些饑兵,多是裹脅百姓,很多還是老弱婦孺。又哪裡會射箭打銃放炮?

    或許是看到了闖軍的應對,剛剛超過一里之地,對面明軍不再逼陣,而是停了下來,不過闖軍各將看到那邊戰陣前的炮手忙活起來,顯是要炮擊己方,不論將兵,都是臉色蒼白起來,特別最前方的饑兵們,更是心下惴惴。

    「又是這一手,可恨」

    劉芳亮臉色鐵青,對舜鄉軍的火炮,他是深惡痛絕,又沒有辦法。

    李巖眉頭緊皺,思索應

    對之法。

    只有李自成仍然神情平靜,看不出心中所想。

    在王斗這邊看去,千里鏡中,闖軍仍是典型的五重戰陣,十幾萬人馬,饑民在外,接著是步卒,次馬軍,又次驍騎,最後是老營家口。

    情報所得,此時李自成還沒有如後來那樣分標營、前營、後營、左營、右營等營人馬,旗幟顏色也沒有區分,不過以隊為單位己經出現。大至騎兵每隊50人,步兵每隊100人、或150人。

    看得出來,闖軍步卒,馬軍多是青壯,更不說驍騎了,這便是李自成的老營兵。至於老營家口則是一些孩兒兵,女兵,家**小等,處於最核心的保護圈中。

    饑兵雖多,不過多是流民老弱,裹脅炮灰,編製也沒有那麼清晰,陣形大小,人數多寡,視其首領勢力而言。但饑兵總體眾多,也讓整個闖軍大陣顯得勢眾,排布極廣,看起來有若一個內彎的半月形大陣,對己方隱隱形成包圍之勢。

    可以看出李自成的打算,若是己方猛攻正面,形成犬牙交錯之勢,他們便可以從側翼攻擊,給己方造成壓力。

    王斗冷哼一聲,看看己方戰陣,護衛總,中軍部,還有陳永福的家丁營匯成中軍。李光衡的騎兵千總與高史銀的馬步兵千總護在兩翼,吳爭春,沈士奇,高尋三個步軍千總,還有陳永福前鋒營餘下人馬在前軍。

    夜不收騎士游弋在外,最後是趙瑄的炮軍千總領十門紅夷大炮,三十五門大將軍佛郎機炮列在最前,早己準備完畢。

    王斗深吸一口氣,說道:「傳令趙千總,火炮齊射,炮轟賊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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