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審訊
向南點了點頭:「對!昨天晚上這時候是你值班嗎?」
值班員回答:「對,是我。我知道你們會來找我的。我心裡正有一件事想告訴你們。」
向南對那位值班員說:「到屋裡說吧!」一行人向值班室走去。
鐵道值班房顯得狹窄破陋,一張床,一張桌子,一把椅子,已經把整個屋子基本佔滿了。
三個人走進值班室,值班員忙著給兩位警察倒水。向南看了看房間說:「你一般值班到幾點?」
「到晚上六點,然後是高福貴來接班。」值班員恭敬地把水杯遞給向南和陳家海:「請喝水。」
向南和值班員並排坐在床上。向南問值班員:「你知道什麼情況?」
值班員沒有顯出像高福貴那樣的急促、緊張的表情,只是很沉靜地說:「我想了一天,覺得這件事我不說不痛快。昨天晚上我交班回到家裡,發現我的鑰匙遺留在值班室。我老婆不在家,我沒鑰匙就開不了家門,只好又回到值班室來取鑰匙……我走到值班室門口,看見門關著,我推了幾下發現門被在裡面閂死了。我敲了兩下沒人應,但聽到裡面有動靜,就忙著趴到門縫往裡看。在門縫裡,我看到高福貴和一個女人抱著躺在床上。我笑了笑,剛想推門進去,想了想,回頭悄悄地走了。我想啊,這老高,剛才還跟我說這性病的問題,怎麼一回頭就跟個女的搞上了。」
向南想起早晨高福貴和他講述的情形與現在這位值班員所說的有點出入,就又接著問值班員:「你看清那女人的面孔了嗎?」
「沒有。」
「穿什麼衣服?」
「一身白衣服。好像是白運動服。」值班員回答。
高福貴和一個穿白色衣服的女人昨天晚上一起鬼混,而死者也是穿著白色衣服,這是不是同一個女的?向南的腦子裡產生了一種無法解釋清楚的條理。
向南又問他:「你認定那男人就是高福貴嗎?」
值班員堅定地回答:「他,我是認不錯的。」
「你看到的時候大概是幾點?」
「九點鐘左右。我回家騎自行車一個來回得兩個小時。中間我又在一個小飯店裡吃了一碗麵條,大概也得一個小時,九點沒錯。」
向南想進一步瞭解高福貴的情況:「以前你見過這種情況嗎?」
值班員搖了搖頭:「沒有。高福貴這個人比較老實,也不會有情人。不過最近這鐵道邊上幹那種事的女人不少,常轉來轉去。老高也許想犯規一次。」
「你認為這個女人是干小姐的?」
「很有可能。你想,老高那麼老實的人,哪個女人會喜歡他?只有那些小姐為了錢,才會和他……」
出於職業敏感,向南又問了一個問題:「你認為死者是干小姐的嗎?」
值班員還是回答:「也有可能。」
向南再問他:「那她為什麼會死在鐵路上呢?」
「這我就不敢亂想了。這人命關天。不過,你看大街那些雜誌、報紙亂七八糟,什麼事沒有?難說。」
向南用疑惑的眼光看著值班員:「就這些?」
值班員肯定地回答:「就這些!」
在昏暗的值班室內,這一連串的對話有點耐人尋味,就像一道只有數字而沒有公式的數學題,讓每一個人在列舉式中操持著話語的軌跡。
陳家海把值班員的講述記錄遞給他:「請你簽個字,按個手印。」
值班員這時顯得有點緊張,或許是他不懂司法程序,怯怯地問:「有必要嗎?」
陳家海輕鬆地回答道:「這是程序。」值班員只好按了手印。
就在這時,高福貴提著飯盒向屋子走過來。向南和陳家海剛好從屋裡出來,站在門口。
高福貴看見向南,愣在原地,表情有點呆滯。手中的飯盒「啪」地一聲掉在地上,高福貴撒腿就跑。向南和陳家海已經意識到什麼了,馬上飛快地追了過去。火車道上燈光昏暗,四周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向南和陳家海憑著感覺搜索著,這時一列火車呼呼著從他們身邊開了過去。
向南想,火車通過,高福貴不可能跑到鐵路對面,應該在這周圍不遠。他們拔出槍,在路邊的廢草堆裡摸索著,尋找躲藏的高福貴。一聲異響,向南和陳家海就從一草堆中抓住了一直在哆嗦的高福貴。
向南停下說:「高福貴,請你跟我們到局裡走一趟。」
高福貴哆嗦著說:「還……有事嗎?」
向南回答得很乾脆:「還有些事情,要說清楚。」
陳家海拿出了手銬,銬在高福貴發抖的雙手上。
從手電筒的燈光裡可看到,一股尿正順著高福貴的腿流下……
被銬著的高福貴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一直哆嗦著說:「真的不是我殺的,她真的不是我殺的……她是『自殺』。她真的是『自殺』。」
向南反問:「你怎麼能證明她是『自殺』的?」
高福貴急忙說:「她是個小姐,是**的。」
「你怎麼知道她是個**的?」
「我給了她錢,真的,我給了她錢。」
向南嚴厲地:「接著說。」
高福貴低下頭,交代道:「昨天晚上在鐵道邊,我把那個女的救下來後……」高福貴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那時,我對她說『閨女,想開點。走,這兒冷,回房裡去,有啥事給我說說。」
白衣女人落下兩滴眼淚,涼風吹拂著她的長髮顯得格外可憐。
高福貴拉著她的。」
她麻木地跟著高福貴向值班室走去。來到鐵道值班房裡,高福貴指著椅子說:「閨女,坐。」
那女人仍站著。高福貴拉她坐下,然後倒了一杯水遞給她。女人突然一把抱著高福貴說:「你說,活著是不是真的很好?」
高福貴顯得很緊張,忙說:「活著當然好!誰不願活著。」
「我真想活著啊!」
「閨女,你不活著嗎?想通了,還是活著好!」
女人呆呆地:「可我活不了啦!」
高福貴關心地問:「閨女,是有人逼你?」
女人還是呆呆地:「現在沒有了。」
高富貴追問著:「那你為啥不好好活著啊?」
「我也想好好活著。」
「有啥話,說吧,看我能不能幫你?」
那女人突然臉色蒼白,渾身打著哆嗦。
高福貴驚慌地問她:「閨女,你怎麼了?怎麼了?」那女人大叫一聲衝了出去。
高福貴看她突然異常的表現連忙追出去。
值班房外黑糊糊的。高福貴追出來的時候,已不見那女子的身影,四周空空。
高福貴喊著:「閨女……閨女……」四周沒有回應。
高福貴奇怪地:「遇見鬼了?」然後,走回屋子裡。
高福貴交代到這裡,突然停住了。公安局審訊室一片靜止。
向南語重深長地問他:「然後呢?」
高福貴只應了一句:「然後我就回去睡了。」
向南反問:「那你怎麼說她是小姐,你還給她錢了呢?」高福貴低下頭,似乎在醞釀什麼。
這時,一個刑警送來一張單子給向南。向南看後,拿著化驗單子猛拍了一下桌子站起來說:「高福貴,化驗證明在死者**內的精液是你的,也就是說你和死者生前曾發生過性關係。所以,我們不排除你姦殺的可能。」
高福貴緊張起來,慌忙說:「沒有……我真的沒有殺她。」
一旁的陳家海很不耐煩地說:「你還是老實交代吧。」
高福貴又重新低下頭,很無奈地請求說:「我說了,希望你們能為我保密,我還有孩子、老婆……他們會受不了的。」
向南頓了頓:「說吧,我們可以考慮。」
高福貴繼續交代:「那女人像犯病一樣,突然坐在地上,哆嗦著搖晃著頭,掙扎著發抖的身體,口裡不停地呻吟,看上去很痛苦的樣子。我趕忙扶起她……慌忙問道:『你怎麼了?你怎麼了?』」
女人繼續掙扎著:「快救救我,救救我!」
「你怎麼啦?」
女人回答說:「給我錢,你給我點錢……」女人拉著我:「你給我錢。救救我。給我錢,我不會白要你的錢,我可以把我的身子給你……你給我錢……」說著便要脫衣。
我推著她:「別別別,你別這樣……」女人撲過來抱著我:「要我吧……我不會要多少錢的……要我吧……我很便宜……只要你給我五十塊錢都行……我給你,現就給你……」
在審訊室內,高福貴搖著頭說:「……當時她脫了衣服,抱著我……我從來沒有這樣看過別的女人……我就控制不住自己……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事。等我清醒後,我發現她早已跑了。我兜裡的200元錢也沒有了。所以我想,她可能是個三陪女,想著法兒要我的錢。沒想到第二天一早她會死在鐵路上……」
向南對高福貴兩天之內的不同供詞開始產生懷疑:「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高福貴抬起頭:「絕對是真的,我沒有必要再說假話了。」
向南站了起來:「這是拘留證,你已被拘留了,希望你能再認真想一下。給你個機會,有什麼想法,想起什麼事來可以隨時告訴我們。」
高福貴可憐巴巴地:「我可以往家裡打個電話嗎?我回不了家,總得給老婆編個瞎話擋一下。」
回到局長辦公室,向南對局裡的同志們說:「如果高福貴說的是真話,那麼從目前的情況看,這個女人是個吸毒、賣『淫』女,曾試圖擺脫吸毒的影子,所以很痛苦,便想到用『自殺』來解決痛苦。在和高福貴談話的時候,她的毒癮再次發作,所以像以往一樣賣身給高福貴,拿到錢後便忙著去買毒品,但她沒有走過鐵路便倒在地上,被火車攔腰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