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媒婆與顧家說定了,出得門來,就馬不停蹄的趕往李家。
幸好這顧家李家都在城東居住,朱媒婆雖說趕,可走的路卻並不算很多,沒多久,她到了李家,看著李家宅子那欣欣向榮的景象,不由暗鬆一口氣。
門房見到朱媒婆,立刻樂呵呵的請她坐著,又端了茶水與她,這才往內宅送信。
不多時,馬小丫就出來帶朱媒婆進得內宅,剛巧李鸞兒和金夫人都在,朱媒婆給金夫人見了禮笑道:「不負大娘子所托,這顧家的事辦下來了。」
金夫人一聽,趕緊問道:「朱妹子,你可見了顧家二娘子了?到底品性如何?」
朱媒婆一聽有些不知道怎麼說,半晌才道:「見了,只是,顧家兩個娘子一處出來的,顧家那個姨娘沒介紹,我竟也不能確定哪個是大娘子,哪個是二娘子,只是,顧家兩個娘子看著都好,一個長的清秀些,一個長的美艷些,一個看著似是老實懦弱,一個瞧著精明幹練。」
「那精明幹練的怕就是顧二娘子了。」李鸞兒聽的直皺眉頭:「只這顧家好不曉事,明知道咱們去與她家二娘子提親,她家大娘子又是從小訂了親的,怎的把大娘子也叫了出來。」
她這一說,金夫人也感覺很奇怪。
朱媒婆笑笑:「那顧家如今當家做主的不過是個妾,她一個丫頭出身,又沒出過門子,哪裡懂那麼多禮數,自然比不過大娘子您的。」
李鸞兒笑著擺手:「你莫說我。我也是不識禮數的粗野之人。」
「大娘子這樣的天仙人物若粗野,那我們這樣的可就連那地裡的泥都不如了。」朱媒婆更是樂呵,捂著嘴直笑。
金夫人瞅了李鸞兒一眼,又瞧朱媒婆:「朱妹子,一事不勞二主。還得煩你去顧家跑一趟,告訴那顧家姨娘這月十六便是個大好的日子,只管叫她來相看,順帶把庚帖換了。」
「什麼勞不勞的,反正我也能走得動,明兒再走一遭就是了。」朱媒婆笑著喝了茶。又吃了些點心:「照我說,你家大郎也是難得的好人物,瞧瞧這點心做的真真的好,以後啊,那顧二娘子嫁過來可是享不完的福啊。」
李鸞兒心知朱媒婆不過瞧在銀子的份上才誇獎自家哥哥幾句。可到底是誇讚的,她聽的心裡也高興,臨走的時候,還與朱媒婆包了些點心,又給了她車馬費,只說換庚帖那日再多與她些謝媒禮。
朱媒婆從李家出來,雇了車子回家,一上車。口中啐道:「呸,什麼當官的人家,當真窮酸。往他家跑一遭一個銅板兒都沒撈著,要不是李家給的錢多,老娘還真不樂意接這活呢。」
那趕車的也認識朱媒婆,聽了她這話笑問:「朱媽媽這又是與誰家做媒了?你瞅瞅我這麼大歲數了還沒個新婦,幾時與我說上一個。」
「成,有合適的與你說。」朱媒婆爽利的答了一句:「這不是給李家大郎做媒麼。說的是在鴻臚寺為官的顧家,那顧家真真摳門。我上得門去,就只喝了一肚子水。到了,一個銅板都沒給。」
「怎麼這般?」趕車的也有些驚異:「他家還當官呢,就是我們這樣的人家,朱媽媽若是上門做媒,多了沒有,起碼也得有幾十個銅板可拿的。」
「要不怎麼說窮酸。」朱媒婆撇了撇嘴:「幸好李家大方,甭看人家婦道人家撐門戶,可給錢痛快,給的又多,前兒給她家大娘子做媒,人家還給了我約摸有一兩銀子呢,怪道人家家裡出了皇妃,那顧家的只配嫁個傻子。」
「什麼傻子?」趕車的又問:「朱媽媽這話什麼意思。」
朱媒婆坐在車中吃著點心道:「李家大郎啊,小時候掉進水池子裡泡的太久了,撈上來得了風寒,給燒傻了,我今兒做媒就是給他做的,說的便是顧家的二娘子。」
「原來這樣啊。」趕車的又笑了起來:「人家妹子是娘娘,他便是傻子,也能討到好新婦,我們這樣家裡窮的,就是再好,討新婦也是難事。」
「你這新婦新婦的總念叨,想新婦想瘋了。」朱媒婆撲哧一聲笑了起來:「你趕緊送我歸家,等我哪時得了閒與你瞅瞅誰家姑娘俊,你討了做新婦。」
趕車的揮了兩鞭子,加快速度,沒多久就送朱媒婆到了家門口,朱媒婆下車要與他錢,他卻是說什麼都不要,只說叫朱媒婆千萬記得給他介紹個新婦。
這裡,李家送走朱媒婆,顧茗便上得門來,見了金夫人,把想通過金夫人求嚴家給尋幾個有武藝的軍士的話一說,金夫人想著都是熟人,又是鄰里,人家還與李春做了媒,若是不答應噓寒問暖在說不過去,便痛快的應下。
顧茗見金夫人應了,心中猛鬆一口氣,也不多留,便要起身告辭,金夫人留他,他只推說怕家裡不安寧,想再去買幾個會些粗淺武藝的丫頭看家護院,金夫人一聽這話,頓時樂了,只說好巧,又指點他不必往別處去尋,只管到城北有個徐家營的地方去找,據說那裡賣的是犯官的家眷,其中也有武將家的姑娘和丫頭,說不得能尋到武藝好的。
顧茗聽了對金夫人感激不盡,從李家出來,就直接去了徐家營,果然還是叫他尋到幾個得用的丫頭。
不說旁的,只說那送朱媒婆回家的車伕,這車伕姓莫,人稱莫大郎,這莫大郎為人義氣又是個豪爽的,在鄰里之間名聲很好。
他送朱媒婆回家,看看天色不早,想來也沒有什麼生意,就趕著車回到城南的家中。
把馬車趕進馬棚裡,才洗了手,莫大郎就聽到屋中一陣歡笑聲,他扯著嗓門問:「娘。誰來了,怎麼你這般高興?」
莫大郎家中唯有一老母,他和老母相依為命,平日裡他出去賺錢,他母親莫大娘就在家裡做針線。不然便是幫鄰里一些小忙,也素來有和善之名,不過到底莫家人少,莫大娘難免孤單,平時莫大郎回來,根本不會聽到他娘的笑聲。
今兒卻聽他娘在屋裡笑道:「你趕緊進來。巧兒來看娘了。」
莫大郎打簾子進去,就見他表妹甄巧與莫大娘坐在炕上,娘倆個人正不知道說什麼呢。
「表妹今兒得空了?」莫大郎笑著問了一句。
甄巧點了點頭:「今兒我們姑娘給了我一天假,叫我回來看看我娘,這不。我娘打發我來與舅媽送些吃食。」
說著話,甄巧指指放在炕上的一個柳條編的籃子,籃子裡裝了幾個大餡的包子。
莫大郎也不客氣,拿了一個包子便咬:「姑媽蒸的這包子當真是好吃。」
「你慢些吧。」莫大娘趕緊倒了碗水與莫大郎:「搞的好像幾天沒吃飯似的。」
甄巧趕緊道:「表哥愛吃只管吃去,幾個包子又不值什麼。」
吃過一個包子,莫大郎想到朱媒婆說的那些話,再看看甄巧,皺起眉頭道:「妹子。你與顧家的契約再有一年就算是了結了,你年紀也不小了,等從主家出來。還是好好的尋個婆家為好。」
「巧兒年紀不大呢。」莫大娘見甄巧不說話,趕緊笑道:「不過十三歲,還能再干幾年,照我說,再在顧家呆兩年,給自己攢些嫁妝再尋旁的門路。」
當年鬧災荒。甄家太窮了養不起那麼多孩子,沒法子便叫幾個姑娘去給人當差。不過,甄家到底還是疼孩子的。不忍叫孩子賣身,因此只簽了活契,甄巧八歲到顧家做活,簽了五年的契,到今年冬就滿了的。
莫大郎一拍桌子:「妹子,你要聽我這個當哥哥的話,便早早的脫離顧家。」
「你這是怎麼了?」莫大娘見兒子發火,便有些驚訝:「好好的與你妹子發什麼火。」
莫大郎看看甄巧素白著一張臉,模樣清秀,收拾的又乾淨,只覺得他這妹子該是千嬌萬寵的,不該在顧家給人當丫頭受苦受罪。
「唉!」莫大郎歎了口氣:「娘,以前巧兒回家只和咱們說顧家多好,她家娘子待她也好,咱們想著顧家老爺怎麼都是官身,巧兒在他家應該也受不了苦,可我今兒才知道,那顧家哪裡好了,完全的破落人家。」
「你,你這話從何而來?」莫大娘更加不明白:「人家怎麼說都是當官的……」
「娘啊。」莫大郎無奈,只得將朱媒婆的話講了出來:「他們還當官的人家,你知道今兒朱媒婆與他家說媒,給他家二娘子說的竟是個傻子,他家也應了,要說那傻子出身好也便罷了,可家裡父母雙亡,只有一妹子撐著門戶,這樣的人家他家都應,你想想他家該敗落成什麼樣子。」
「不會吧?」莫大娘和甄巧同時出聲:「傻子?」
莫大娘更是驚呼:「官家的娘子如何嫁給傻子,顧家瘋了?」
甄巧更是驚的呆語:「二娘子嫁的竟是個傻子?姨娘怎麼捨得?今兒姨娘叫大娘子和二娘子一起見客人又是怎麼個意思?不成,我得趕緊回去。」
說著話,甄巧拉著莫大郎急問:「表哥,那傻子是哪家的?家裡是個什麼情形?」
莫大郎想了好一會兒才道:「我也不清楚,只聽朱媒婆說家裡很有錢,還有個當皇妃的妹子。」
甄巧一聽更加著急:「舅媽,表哥,我先走了,改日再來看你們。」
說話間,她已經溜出門去,莫大郎趕緊追上說要送她回家,她想了想便叫了莫大郎與她回去,收拾了東西就往顧家趕。
到了顧家門口,甄巧叫莫大郎回去,不用擔心她,就徑直進了門。
甄巧著急上火的進了後院,到得右廂房顧大娘子的住處,就見顧大娘子正在窗下看書,她手邊放了一個沙盤,她一邊看書,一邊用指頭在沙盤上描字。
「大娘子。」甄巧把東西一放下就到了顧大娘子身邊:「大娘子,今天姨娘叫你與二娘子見了客人,我聽說,那客人是京裡有名的媒婆子,是來與二小姐說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