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來清冷的他,也變得暴燥了起來,吩咐事情時,下人們稍有怠慢,他便大聲斥之,一時間,連林管家也小意的待著,生怕惹了這位爺生氣。
大老爺過來時,見大少爺吩咐事情有條不紊,有些事情比他還要想得詳細和周到,不由心中寬慰。
抬腳就往大太太屋裡去,大少爺忙攔住:「爹,大夫說,娘得的是時疫。」
大老爺將他的手一撥開道:「讓我進去見見你娘,今年的時疫特別凶險,我怕……」
是怕再也見不著了麼?大少爺的眼裡就泛起了絲淚意來,卻還是堅決地攔著:「爹,在娘的心裡,您的康健比什麼都重要,您不進去,娘一定不會怪您的。」
「可是……」大老爺推開大少爺,仍然要往裡闖,二太太就一把拖住他:「老爺,您不但是一家之主,也是整個岳陽府的掌舵人,如今正值年關,時疫又正厲害,國事家事都少不得您,您一定要保重自個呀。」
「可是曉鳳她……」
人可能是非要到快要失去時,才會覺得珍貴,大老爺最近也不知如何,腦中就經常出現大太太安安靜靜的樣子來。
「老爺,您放心,小九會照顧好太太的。」阿九素來不喜大老爺,可看他在如此危急關頭竟然不顧自己的安危,還要進來看大太太,心中又有些感動。
大老爺複雜地看著阿九,眼裡有一絲欣賞,還夾雜著一絲婉惜,看得阿九莫名其妙。
「剛才那些法子都是你想的麼?如果有用,我會讓人推廣,如果能扼制疫情漫延,阿九,我給你記一功。」
當然是有用的,前世**暴發時,也是用過這種法子的。
阿九微笑道:「老爺您過講了。」抬眸就正好觸到二太太的目光,那雙平日薄霧濛濛,如煙似水般的眸子此時正如利刃一般的躲向她,帶著深沉的怨毒,如果眼神能殺死人,阿九估計自己身上已經被捅得千瘡百孔了,她不由眉頭一皺,細想自己又哪裡得罪二太太了?再抬眸時,二太太的眸子又蒙上了一層水霧,眼裡只剩憐惜,恍若剛才那一眼不過是阿九的錯覺。
大少爺道:「爹爹,按說咱們這樣的人家,時疫是怎麼也傳不進來的,可如今娘卻得了,這事一定得好生查一查,就是怕那人自己有病還不自知,會傳得滿府都是……」
大老爺點頭道:「卻實如此,可昨日除了舅老太太和你二娘去了童溪,就是你們幾個去過楊家屯了,據我所知,楊家屯是沒有疫情的,如今就看……」
「爹爹,三姨娘的妹妹從童溪過來,投奔姨娘,兒子讓梁媽媽去查看,她卻不知所蹤。」
大老爺聽得臉色一沉道:「這個時候,怎麼還會把府外的人帶進來,誰知她之前去過何處,有沒有疫病,來人,趕緊去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阿九就看向二太太,卻見她淡定自如,不見半絲慌亂。
不多時,三姨娘被帶了進來,大老爺厭惡地看著她道:「你妹妹人呢?」
許是被叫起得急促,三姨娘穿得單薄,身子就有些哆嗦,顫聲回道:「回老爺的話,妾身帶她回去後不久,她就說要如廁,這一去就不見回來,妾身也著急著四處找呢,硬是沒找到。」
「荒唐!既是來投奔,怎麼又會突然溜走!」大老爺拍案而起。
三姨娘嚇得腳一軟,跪在地上哭泣:「妾身真的不知啊……」
「不知?許氏,她是你接回來的吧,你應該早就知道她染上了時疫吧,你是什麼居心,莫以為我不知道!」大老爺雙眼冒火,氣得手都在抖。
三姨娘愣了一秒,立即大哭:「冤枉啊,老爺,妾身真不知道小喜染了時疫,妾身有好些年沒見著她了,也不知道二太太怎麼就把她帶回府裡來……」
「你住口,許氏,虧得我一直待你如姐妹,不是你三番兩次求到我跟前來,我怎麼會帶小喜回府?如今我做好不討好,倒讓你來潑污水?老爺,您可要為我作主啊。」二太太厲聲喝止三姨娘。
轉頭又哭進了大老爺的懷裡:「我若知她是有病的,萬不敢讓她跟著一路來,且不說顧及自身安危,就是鳳淳那孩子跟在身邊,也怕傳染了呀,人心叵測,怎地會險惡到如此田地,太太若出了事,我也跟著出事,那府裡頭最大的又是誰?誰又是從中最得利的?」
大老爺氣得上前就是一腳踹翻了三姨娘:「許氏,我顧及著敏兒的面子沒有戳穿你,平安,把老爺放在多寶格子裡的那包東西拿來。」
三姨娘捂著胸,一直哭喊著冤枉,「老爺,妾身若知她有病,也萬萬不敢讓她進來,不想著別人,也怕傳給敏兒啊,妾身便是在千般不是,虎毒也不食子……」
「哼,你知她有病,自然是不會讓敏兒與她接觸,何況敏兒住在垂陽齋,多年不見的親姨過來,你連請他見上一面都不曾,這又是為何?」二太太就冷笑道。
一時平安拿了布包過來,大老爺將那布包往三姨娘臉上一扔:「看看這是什麼東西,不要告訴我,你不認得。」
三姨娘哆嗦著打開布包,一個黑呼呼的圓球一樣的東西就掉落出來,大少爺一見,臉色也變了。
「老爺,這是……」三姨娘有些發懵。
「橡子果裡調了麵粉,不是你常作的一道點心麼?裡面再摻點粘膠,許氏,整個府裡除了你,還有誰會做這個?你就是用這種東西害的捷兒吧,你好狠毒的心腸啊,不就是想讓敏兒過繼到太太名下麼?你就下這樣的毒手!我看敏兒的面不說穿你,就是給你一次自新的機會,沒想到,你變本加厲,想害整個林家。我還要你何用,來人,把這個賤人拖出去,亂棍打死!」大老爺氣得嘴唇都發烏了。
阿九愕然地看著外頭發生的一切,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麼可能是三姨娘?三姨娘在府裡沒權沒勢,要害大少爺,得布下多少眼手眼?還是在大太太千防萬防之下行事!
她若是個精明的,又怎麼會把自己打扮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顧意招人討厭,明明就不是愚蠢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