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後,袁夢刻意躲著莊奕騁。每天早早的起來去送福安到學校,電話也不接。
她已經做得這麼明顯,莊奕騁再不識趣也不至於巴巴的追上去硬要死皮賴臉的幫她接送孩子。只是偶爾坐在車子裡,看著莊寓棋一個人趴在窗口往外看,他又心裡難受得厲害。原本有福安一起,兩個孩子總能玩得很高興。車廂裡就沒少過笑鬧聲,讓大人也忍不住露出笑容跟著快樂起來。
莊寓棋顯然是想福安的,但是他不願意袁夢做他的媽媽,當然也不會找福安去玩。晚上在家裡自己玩耍,有時候總忍不住喊出福安的名字來。等了一會沒人應,才又黯然地自己玩起來。
那天莊奕騁在客廳沙發裡看文件,莊寓棋一個人在玩,突然間喊了一句「福安,快把那個遞給我」。他喊完了,又意識到福安不在這裡,隨即蔫頭蔫腦的自己擺弄起來。那一刻,莊奕騁的心臟像是被誰的手捏住了一樣難受。
逃避永遠不是最好的辦法。兩個人畢竟有過那麼親密的關係,就算不能在一起,至少要攤開來面對面說清楚。
在數天之後的晚上,莊奕騁開著車來到了袁夢的樓下。他還沒上去,就碰到了帶福安下來玩的袁夢。
「莊叔叔!」福安倒是高興了,以為哥哥也一起來了,還高興地想要找到車子,看看哥哥是不是在裡面。
莊奕騁摸摸他的腦袋。「寓棋哥哥沒有來。」
小孩子充滿希望的小臉蛋馬上變得失落起來,蔫蔫地回到母親的身邊。
兩個人隔著一段距離遙遙相對,看不清彼此的表情,心情卻是一樣的複雜。
最殘酷的就是這樣:猶豫了很久,終於下了決定,卻突然被告知,這個決定根本不可行!
袁夢忍住,沒有轉身回去,也沒有裝作沒看見走開。經歷了這麼多的風風雨雨,她也同樣明白逃避是解決不了問題的。當年鋃鐺入獄,她也幻想過這一切都是一場夢,可事實證明,逃避是沒有意義的。
莊奕騁邁開步子,站在母子兩的面前。「袁夢,我們談談吧。」
「好。」沉默了一會,袁夢艱難地開口。「去那邊吧。」
兩個人肩並著肩,中間夾了個小孩子,慢慢地往湖邊走。誰都沒說話,都在思考著等下應該怎麼開口,窒息一般的沉默。
湖邊有個涼亭,此刻沒有人。福安經常在這裡玩,所以興沖沖地就自己先跑進去了。
袁夢和莊奕騁隔著一段距離倚著湖邊的欄杆。月光揮灑,湖面泛起粼粼波光。小區環境清幽,此時更是安靜得很。
「對不起。」沉默了許久之後,莊奕騁選擇了以這三個字為開口。事實上,他是真的對不起人家。他招惹了人家,又沒能解決一切後顧之憂。
袁夢深深地吸一口氣,抬頭看著清冷的月光。「你沒做錯什麼,不必說對不起。如果你硬要說,那麼我接受了。」如果道歉能讓他好過一些,那她就接受吧。
「袁夢,我沒想過玩玩而已,從來沒有。」哪怕不愛,他也會負責到底。他給不了她足夠的愛,卻可以傾盡一切對她好。
袁夢收回視線,緩緩地轉過頭去,對著他微微一笑。「謝謝你這麼說。」被認真對待,是每一個人都喜歡的。哪怕這種對待,並不曾帶來好的結果。
「但是,我們可能真的不合適。」可能是夜裡人的腦子都不如白天清醒,所以她那夜沒考慮清楚。又或者是因為女人也是有**的,她太久沒有性生活了,所以經不起撩撥。
然而,袁夢從來沒有想過,如果只是**,那麼辦公室追求她約她一起出去的男人,她為什麼從來不答應,甚至感到厭惡?
莊奕騁靜靜地等待著,讓她盡情地訴說心底的憂慮。當一個人不再是孤單一人,她的顧慮就會多起來,這是必然的。而他,願意傾聽她的所有想法。
袁夢再次抬起頭來,看著月色慘淡。慢慢的,視線有些模糊起來。「我承認,你是個挺好的男人。有能力有魄力有責任心,還有愛心。如果不是有那麼高的一個門檻攔著,我想追求你的女人一定能排上幾條街。你知道嗎?我一直都不是個足夠聰明的人,從來就不是。當初我婆婆生病,醫生說沒錢就不給搶救,我腦子一熱就跑去搶劫了。後來在監獄裡,我總不停地想,如果我足夠聰明,當時其實有更好的辦法。在監獄裡呆了四年,我也並沒有因此變得聰明。你知道,有些東西後天是無法彌補的。」
憶起當初的心情,她依然覺得沉重,忍不住微微地張嘴,偷偷地呵氣。一個人在牢裡的日子,她想了許多許多,越想就越覺得自己愚蠢。
「說實話,我並不害怕跟你一起面對,我只怕自己會成為你的累贅。而且,我是真的不敢拿福安的安危來冒險。同時,我也不想莊寓棋受到任何傷害。你這樣的好男人,我相信會遇到更好的人。而這個世界上也不乏一些聰明有魄力的女人,你應該適合那樣的女人。」兩個有能力的人並肩作戰,才能所向披靡。
莊奕騁跨過一步,雙手扶住袁夢的肩頭,將她的臉轉向自己。「當年的事情,你只是太著急了,那種情況下,換了誰都會亂了陣腳。袁夢,你不笨,你只是不愛耍心眼。我很抱歉,我不該在沒有做好足夠的準備之前就把你牽扯到裡面來。請原諒我,給你帶來了痛苦。但是,我希望你先不要下最後的決定,再給我一些時間,可以嗎?」
如果可以,他也想給這個女子幸福,她值得。
袁夢靜靜地看著他的眼睛,許久之後,往後退了一步。「抱歉,我給不起任何的承諾。」說她自私也好,說她懦弱也好,她真的怕了。
莊奕騁無聲地歎了一口氣,將手插進褲兜裡,握成拳頭。有一剎那的失望,但很快又恢復過來。說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怎麼去做。
兩個人又在暗夜裡靜靜地站了許久,誰也不說話。只有小福安一個人玩得樂呵呵的,發出小鴨子似的笑聲。
時間不早了,莊奕騁把母子兩送到樓下。「好好照顧自己。」轉身,離去。
袁夢站在門口的台階上,看著車子幾個拐彎之後消失在視野之內。回過神來,笑了笑,抱起兒子上樓。
不該想的,她不願意去想。還是好好地工作,把這個寶貝疙瘩養大成人就好。
……
眨眼間,小朋友最喜歡的暑假到來了。所有兒童玩耍的地方都在短時間內熱鬧起來擁擠起來。
而在這個時候,莊寓棋小朋友玩失蹤了。
幸好莊奕騁是個男人,足夠冷靜。換了是個女人,早嚇壞了。要知道,如今拐賣兒童販賣器官的事情常有發生,把好些家長都給嚇壞了。
當接到幸若水的電話,告知莊寓棋在她那時,莊奕騁才放下心來。他本想親自過去把小屁孩給帶回來的,不想若水說要讓小屁孩住兩天,然後她會親自送到t市來。
那天晚上,莊奕騁又失眠了。
這段時間他忙著著手佈置,考慮得更多的是袁夢母子兩。若水已經被他刻意的壓在了心底,如今一個電話,又把什麼都勾起來了。點點滴滴,又變得清晰起來。尤其是想到她會到t市,兩個人會見上,他更是心情複雜萬分。
很快,幸若水就帶著莊寓棋回來了。
莊奕騁親自開車去接機。應若水的要求,回到市內把車開到酒店吃海鮮自助餐了。讓他沒想到的是,若水居然還叫上了袁夢和福安。
莊奕騁自然不是不想見到母子兩,只是此刻袁夢和若水撞在一起,讓他有些頭疼。袁夢沒表現出什麼來。整個人淡淡的,好像他們只是點頭之交。而這,又讓他更難受!
「媽咪!」鷹福安大叫著撲過來,高興得跟什麼似的。
若水出現,最高興的就是兩個小屁孩。而且很久沒一起玩的兩個孩子又能玩到一塊了,別提多樂呵。
席間,可以明顯看得出來,若水在給他們製造機會。想來,肯定是莊寓棋說了些什麼,讓若水知道了他們的事情。
若水拉著莊寓棋和福安去拿好吃的了,把空間留給他們兩個。
袁夢低著頭吃東西,根本沒抬頭去看莊奕騁。她看得出來,莊奕騁愛的還是若水。也對,若水比起自己不知道好了多少倍,是男人都會選擇若水。這麼想著,心裡苦澀萬分。明明告訴自己以後不要再想感情的問題,只好好養大福安就好了,可心裡這苦澀是為什麼?
莊奕騁看著對面低頭猛吃東西的人,心裡也不好受。「袁夢?」
袁夢抬起頭來,努力地笑了笑,臉色卻有些蒼白。「什麼事?那個對不起,我沒想到你也在。打擾你們相處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莊奕騁眉頭蹙起來。
袁夢僵硬的笑了笑。「哦。不過我看得出來,你還愛著若水。但是你要有心理準備,她和鷹長空的感情很好,你恐怕沒什麼機會。」
說完了,袁夢低下頭去,很想刮自己一個耳光。她胡說八道什麼!
莊奕騁很想伸出手去抓住她的,但這是人來人往的餐廳,他忍住了。「袁夢,你這是吃醋嗎?」
「你想多了。我只是覺得相識一場,好心相勸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