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貼身丫鬟碧溪和碧娟的攙扶下,主角兒杜婉秋緩緩下了馬車。此行穿著打扮比較低調,但絕不顯潦落,臉上冷冰冰的,擦了很厚的粉,但卻怎麼都掩蓋不住,那濃郁的疲倦憔悴。
蘇飲雪只瞧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面上始終淡淡的。輕風吹拂,雪衣鼓舞,週身上下彷彿籠罩著淡淡光暈,柔和靜謐,光彩奪目。
蘇飲雪清麗淡雅的風姿,美得令人窒息,讓杜婉秋望之頓生自慚形穢之意。杜婉秋立在亭外台階下,仰望著亭中的蘇飲雪,眼中訝異之色一閃而沒,取而代之的是無窮的妒怒。
「姐姐,真的是你?」步入倚翠亭中,站在蘇飲雪面前,近距離瞧著蘇飲雪,相較之下,使杜婉秋愈發覺得,自己好似一灘污泥。
蘇飲雪微微抬頭,妙目凝視著杜婉秋,淡然笑了笑,「很抱歉,我還活著,讓你失望啦。」
蘇飲雪倒了一杯茶放,放到對面的位置,「坐吧。」
直直盯著蘇飲雪的臉,杜婉秋扶著石桌緩緩坐下,慘然笑道:「姐姐,我好恨你啊。」
蘇飲雪道:「你偽裝得很好,我從前,竟未看出來。」
杜婉秋道:「我心中有多厭惡你,面上就裝得有多喜歡你。」
蘇飲雪道:「就因為陶世子?」
白芨和白芍靜靜立在蘇飲雪身後,唐小婉和樓天籟則像兩尊守護神,分坐在蘇飲雪兩旁。
杜婉秋笑了,笑得淒涼苦澀,「從最開始,因為我母親是續絃,我嫡長女的身份,被你佔了;閱芳閣是按照我的喜好佈置的,父親答應過我,說會讓我搬進閱芳閣的,結果呢,祖父一句話,閱芳閣就成了你的了,我最喜歡的院子也被你佔了。從小到大,你樣樣勝過我,凡事總要壓我一頭,外人只知道忠勇伯府有個大小姐杜遙,何曾知道忠勇伯府還有個二小姐杜婉秋?原本我身上應該有的光環,因為你,蕩然無存。就算沒有相公,我也恨你!可正是因為有了相公,我才更恨你,恨不能讓你去死,恨不能讓你從這個世上徹底消失!」
蘇飲雪無奈搖頭,「孽由心生,你是你,我是我,有什麼可比的?如果你不拿我跟你作比較……」
彷彿聽到什麼好笑的話,不等蘇飲雪說完,杜婉秋便嗤笑道:「你十全十美,什麼都好,又怎會懂得我的感受?」
「你身在福中不知福。」杜婉秋的心理已徹底扭曲變形了,蘇飲雪失望透頂,不想再跟杜婉秋多說廢話了。
「我的福,全被你毀了!」杜婉秋忽然閉上雙目,緊捏拳頭,嬌軀震顫,驀地,淚水洶湧滾落。
蘇飲雪歎息道:「屬於你的福氣,誰也毀不了。做孽,必有報應,你落得今日下場,全是你咎由自取。」。
杜婉秋淚流滿面,淒厲道:「姐姐,我的好姐姐,你不是死了嗎?我一刀一刀,劃破了你的臉,當時你的那張臉,血肉模糊,面目全非,醜得連我都看不下去了,是我親手殺死了你,是我親手殺死了你,哈哈,沒想到,你居然還能活下來,不但活了下來,就連容貌都恢復了!老天果然偏愛你!」
「我好恨啊,我好恨,當初為何沒有將你碎屍萬段!好姐姐,你不是死了嗎?為何還要回來?我花費了那麼多年的時光,耗了那麼多的心思,好不容易才得到了他,好不容易才獲取的幸福啊,沒了,現在全都沒有啦,你為何要回來?你不是說,我是你最疼愛的妹妹嗎?可是好姐姐,你為何不肯真真正正疼愛我一次,為何非要回來毀了我的一切?!」
白芍皺緊了眉目,越聽越火大,極其厭惡的罵道道:「真是個喪心病狂的毒婦!腦子有病吧!別人的性命安康全都卑賤如糞土螻蟻,就只有你的喜樂幸福價值千金?!別人也是人,為何要犧牲自己的命來成全你的幸福?你算哪根蔥啊?啊不,我剛才說錯了,你的腦子不是有毛病,你的腦子是全都壞透了!腦子裡全都是屎!」
白芨格格笑道:「定是先前肚子裡的屎太多,憋得太久沒能及時處理乾淨,所以全都湧到腦子裡啦。」
聽白芨說起患大腹之症的事,杜婉秋這時才恍然發現,唐小婉和白芨白芍的身影面貌,有幾分熟悉,似乎曾經在哪裡見到過。
剛才一進倚翠亭,瞧見唐小婉和白芨白芍三個,碧溪就覺得有些面熟,此時聽了白芨的話,登時記了起來,失聲驚呼道:「車前子神醫!」
杜婉秋腦海中電光一閃,頓時明白,先前的大腹之症,還有現在的崩漏之症,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了,心中又恨又怒,狠狠瞪著蘇飲雪道:「杜遙,你好狠毒的心腸啊!」
「種瓜得瓜,種豆得豆,當年你若不曾害過我,如今也不必受這些苦楚了。」蘇飲雪的面容,猶如靜謐的湖面,不見一絲波瀾。都和主娟。
杜婉秋淒聲道:「我只恨我自己,當初下手沒有更狠一些!」
蘇飲雪蹙眉道:「都到了這般地步,你還不知悔過。」
杜婉秋道:「我有什麼錯?!」
蘇飲雪道:「不可理喻。」
杜婉秋詭笑道:「姐姐是不是以為,相公如今已經休了我,你便可以和相公破鏡重圓,重新回到相公身邊了?」
唐小婉嘲諷道:「原來你知道自個兒被休棄了呀?口口聲聲相公相公的,我還以為你還是西伯侯世子夫人吶。」
白芍道:「這踐人,想當西伯侯世子夫人想瘋了,只怕死都改不了口呢。」
「我是相公明媒正娶的妻子,我是西伯侯世子夫人,儘管現在已經不是了,但是最起碼……」杜婉秋眼裡飽含淚水,死死盯著蘇飲雪,冰冷而又殘酷的笑著,「最起碼,我曾經是西伯侯世子夫人,我和相公曾經相親相愛過。而你,杜遙,我的好姐姐,你從前不能和相公在一起,今後也不會有機會了!你毀了我的人生,我也不會讓你逍遙快活!」
「炫耀個屁,我姐姐可不稀罕你那個二手世子爺!白送都不要!」唐小婉做各種鬼臉,再加上尖酸刻薄的話語,簡直氣死杜婉秋也,「前些日子,陶立博痛悔不已的跪在我姐姐面前,拉著我姐姐的手,求我姐姐再給他一次機會,我姐姐嫌陶立博愚蠢,被你這毒婦污染了,毫不留情面的從陶立博的狗爪子裡抽回雙手,頭也不回的走了。呸,也就你這毒婦把陶立博當成寶!」
「哎,前世子夫人,您別動怒啊,本來就身患崩漏之症,你這樣激動發火,萬一血崩了怎麼辦,我們只是閒得無聊,看你們夫妻倆不爽,特玩弄玩弄你們而已,我姐姐呀,絕對沒有要跟你搶陶立博的意思……哎呀娘額,小姐,急什麼呀,好歹等我說完再動手啊。」
樓天籟一直不動聲色,托著小腦袋坐在那兒,像個乖乖的好娃娃,瞧了老半天,實在是手癢,於是毫無預兆的跳了起來,霹靂啪啪,對準杜婉秋的臉便抽了上去。碧溪和碧娟各被一拳被打暈,死豬似的倒在地上,樓天籟連續十幾個巴掌,將杜婉秋抽得眼冒金星,分不清東南西北。
「踐人!我讓你欺負我姐姐!踐人!踐人!我讓你欺負我姐姐!打死你!打死你!踢死你!踢死你!」抽耳光還不夠,嫌杜婉秋臉厚粉多,樓天籟拎著裙擺,改用腳踢。
「打得好,繼續打!狠狠打!哈哈哈哈……」唐小婉待在旁邊,蹦蹦跳跳,不斷摑掌叫好。
蘇飲雪面無表情的別過頭去,望著煙波浩渺的龍女湖泊。
杜婉秋癱倒在地上,被揍得吐了好幾口血,手裡卻始終攥著茶杯。
馬車內,聞人子喬目瞪口呆,「沒看出來啊,小天籟居然這麼狠。」
藍花參哀歎道:「三口居的女孩子,都是厲害角色,不好惹啊不好惹。」
聞人子喬:「藍二爺似乎吃過虧?」
藍花參道:「是啊。」
樓天籟打累了,暫且停了下來。
杜婉秋伏地在上乾嘔,吐出兩顆和著血的牙齒,緩緩揚起手,用盡全力,將瓷杯砸碎在地上,像是在發出什麼訊號。
等了半晌,始終不見有動靜,杜婉秋心中凜然,扭頭四下張望。
樓天籟體貼問道:「世子夫人這是在找人啊?」
杜婉秋想到了一種可能,驚疑的抬頭望著樓天籟。
沖杜婉秋甜甜一笑,樓天籟吹了聲口哨,緊接著,便有兩匹狼從林中奔了出來,兩匹狼嘴裡各叼了一顆人頭。
杜婉秋瞪大了眼,不敢置信。
兩匹狼跑到倚翠亭中,將人頭甩到杜婉秋臉上,杜婉秋嚇得失聲尖叫,魂都快飛了出來。本就被樓天籟打成重傷,痛得幾乎忍不住,只為了想親眼瞧著蘇飲雪被殺死,所以才強忍了痛楚清醒著,這會兒被兩隻血淋淋的人頭一嚇,差點被暈死過去。
蘇飲雪冷笑道:「六年前你殺了我一次,六年後還想殺我第二次,當真是無可救藥了。」
唐小婉拍著胸口,狂笑不止,「你在哪兒請來的殺手啊?這麼不頂用,還未現身就全死絕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