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轟——
突來的震動,嚇醒了還有些不清醒的輕悠。舒殢殩獍
她一睜眼,只看到一片黑幽幽的頂蓬,身下彷彿都在顫動,立即彈起身大叫「亞夫」,側身就往下爬去。
腦子裡飛速運轉起來,他不是趁著她睡著,就把她偷運打包走掉了?!
老天,這怎麼行,她還沒救到愷之哥哥,她還答應了師兄要幫忙尋找出路,她還沒完成跟姜嘯霖的約定,這要真一走了之,師傅和姜阿姨該多失望,多難過……
一隻大掌伸來,摁住了她的肩頭。
聲音極低,隱含了一絲不悅,「叫什麼,我就在你身邊。」
「啊?」
她一抬頭,再眨眼,才發現自己剛才都是眼花。
哪有什麼黑幽幽的頂蓬,只是男人已經軍裝齊整,側躺在她身旁。至於那轟鳴聲……
「從港城北上的路很通暢,順道給你師兄捎了些小玩藝,他昨晚就忍不住,我怕吵到你不准他玩,今天一大早就去校場。動靜大了點兒,你別管,再睡會兒。娘說你平日都還要睡兩個小時……」
他給她掖好被角,輕輕拍著,好像哄小孩子似地。
她心情複雜地瞄了他一眼,有種拖過一刻算一刻的鴕鳥心態,閉上眼,又睡了過去。
他看著她的睡靨,輕聲說了一句,「寶寶,等你睡飽了,咱們就回家吧!」
……
那時,陸維新的房間裡,警衛員小白龍等人齊聚,個個面色凝重而不忿。
「陸部長,您知道昨晚誰來了嗎?」
陸維新正喝著藥,瞄了眼臉色焦怒的小白龍說,「不管誰來了,我們此行的計劃目標都不會變,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必須完成。你們應該明白,軒轅小姐只是幫忙,她還懷著孩子,就算她不出手,也無可厚非。」
小白龍臉色更差,「陸路長,織田亞夫來了。軒轅輕悠竟然跟我們亞國最大的敵人親親我我,簡直……」
其他人紛紛吐槽咒罵「不知所謂」、「虛有其表」、「賣國求榮」、「根本就是頭號大漢奸」等等,均是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
陸維新搖頭,「小白龍,人家是夫妻,難道不該親親我我。輕悠要不是因為自己是亞國人,按咱亞國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風俗,她一個婦道女人家又何必來淌這出渾水。而且,她現在還懷了生孕。」
「那又如何,她懷的也是東洋鬼子的小雜種!她明明就是亞國人,她自己都說天下興亡,匹女亦有責!難道這些都是用來愚弄民眾的口號嗎!」
「小白龍,那些話是不是口號,我想青龍應該早就教過你們。不要事到臨頭了,就搞雙重標準。難道你娘就很高興你加入青龍組,跑到敵人營裡來執行這麼危險的任務?!」
眾人被陸維新這國民政府第一外國嘴給辯得都失了聲,但不管情理如何,他們的觀感也很難一時改變,對輕悠的不待見,因為織田亞夫的突然到來,更為深重。
陸維新一歎,「你們不要總拿自己那套思維去看別人。織田亞夫是秘密前來的吧?先不管他來還有什麼軍事目標,但第一大主要目的,必是接他的妻兒回家。若軒轅小姐一走,就只有我們孤軍奮戰了,咱們現在更應該擔心的是趙錫明!」
……
兩個小時後,輕悠被母親喚醒,像往常一樣,喝了暖胃湯,洗臉漱口再施妝。
一邊聽著母親嘮叨,一邊插科打諢。
只是今天的話題,多了兩個。
一個就是,「回家?吃完飯就走?」
三娘臉色很嚴肅地點了點頭說,「亞夫已經派人把一切都安排好了,連同你的行禮,娘已經讓人幫你收拾好了。」
二個就是,「亞夫他……」
話題主角進了屋,朝丈母眼打了個眼色,就接過了梳子,給妻子梳頭畫眉,做得有模有樣兒。
輕悠看著男人細膩認真的模樣,表情也顯得很輕鬆,可她心裡就直打鼓。
夫妻之間吶,有時候某一方突然特別示好,肯定有貓膩。
而她和他之間,這膩味兒可大了。
有一種,大難臨頭的不祥預感。
亞夫彷彿未見小妻子已經連續偷瞄了他好幾眼,一副「我有急事要說」的傻樣兒,兀自問道,「本來我想讓娘也跟咱們去港城玩玩,不過娘說離開時沒跟爹明說,想急著回去覆命。至於那個中醫師,先帶著上路,以後我給你找更好的。港城那裡氣候更溫暖適人,在那裡待產也不錯。
如果你願意,我也可以馬上安排飛機,送你去美國,讓老爸和爺爺他們陪著你。我聽說,你表姐已經懷第二胎了,你們兩正好做伴兒,有什麼不懂的跟你表姐取取經,比醫生更靠譜兒……」
他的一言一行,都透露著為人夫者的濃濃愛意,和無微不至。
就算這一個多月,他不在身邊,似乎對她的衣食住行,也相當瞭解。
兩人相處,看起來都不像新婚夫妻,更有老夫老妻的默契和自然了。
這放在哪個女人身上,不教人羨慕,不讓人滿足,誰還捨得離開這樣的好男人呢?
「亞夫,能不能,再等等?」她揪著他的衣袖,弱弱地問。
他正視她,目光讓她很有壓力,「輕悠,能不能,多為孩子想想?」
她一哽,躲開眼神,「那個,愷之哥哥的情況,很糟糕。」
他沉下聲,「如果我說,我的情況更糟糕呢?」
她不敢抬頭,「我答應過姜阿姨一定把愷之哥哥帶回去,我不想讓她失望。」
他聲音徒然加重,「你不想姜愷之的母親失望,那麼你就要做一個令孩子失望的母親嗎?軒轅輕悠,你知不知道你已經不是一個人,你肚子裡懷著我們的孩子!要不是……」
他幾乎咬牙切齒,卻突然打住。
狠狠看了她一眼,便起身離開,任她大聲叫,也沒回頭。
門口,三娘聽著裡面的動靜,搖頭歎息。
而在一旁伺侯的十郎急著追了出去,叫十一郎,十一郎跟著織田亞夫走,只給十郎打了個眼色,做口型叫她「說服夫人」,便跟著消失在門外。
輕悠望著消失的背影,心底一片糾結。
其實,一見面,她就發現他瘦了好多,憔悴了好多,鬢邊竟然有了白髮,眼底的紅血絲極重,青色的眼影讓人心疼不矣,她撫著他眼角加重的紋路,不用看也知道這些日子,他為今天的平安相逢,付出了多少努力。
……
「輕悠,你真不打算跟亞夫回去,要留下?」
用早餐時,三娘問女兒。
輕悠抿著粥,低頭不語。
三娘又道,「娘也不知該怎麼說這事兒。但是,咱們女人家終究這一生都是為了丈夫和孩子。像娘這般,嫁了你父親,就顧不得你外公外婆。有時候,親情和愛情不能兼得,必須有所取捨。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你明白娘的意思麼?寶寶,既然你已經選擇嫁給他,他就是你的夫,你的天,你……」
輕悠霍然抬頭,目光直亮地看著母親,「娘,我知道。可是,我還是放不下你和爹,四哥,小九兒他們……我知道我很貪心,我真的……」
突然,一道沉重的腳步聲靠近來。
織田亞夫冷著臉,從門外進來,手上提著一個陶盅,一個用力放上桌子,發出一聲沉悶地頓響。
他明顯很生氣,出口更是氣哼哼的,問,「軒轅輕悠,我問你,你是不是真的要留下?」
輕悠,「亞夫,你去哪兒了?」
他不答,「軒轅輕悠,我再問你,你是不是一定要留下?」
輕悠一愕,起身上前想拉男人的手,「亞夫……」
他一把擒住她伸來的小手,捏得她生疼,大聲喝問,「軒轅輕悠,我最後問你一次,你是不是鐵了心要留下,置自己和孩子於危險之中,也不跟我走?」
她疼得攥眉,求道,「亞夫,你聽我解釋,等我把愷之哥哥送……」
他氣得爆喝一聲,「不行。為什麼你明明已經嫁給我了,還要掂著那什麼愷之哥哥,要麼就是你的屠師兄。你明不明白,你是我織田亞夫的妻子!
還是你已經後悔嫁給我了,這一個多月,有多少機會可以回我身邊,你卻一直一拖再拖?還是你心裡一怪我,沒有在國內和將士面前公開承認你的身份?
好!這次回去,我就在全亞國,全東晁刊登報紙,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織田亞夫為了你軒轅輕悠,到底幹了些什麼蠢事!」
她嚇得大叫,「不,亞夫,事實不是你想的那樣。你聽我說,你不要衝動,啊……」
他卻似已經被逼到了極處,不管她的解釋,抱起她就朝外走,連聲下令,就要馬上離開。
「軒轅輕悠,我已經受夠你了,現在你除了跟我回家,什麼也別想!」
「亞夫,亞夫,不要,你放我下來,你放開我。」
織田亞夫根本不管懷裡女人的亂叫,抱著人就出了大門,途中碰到陸維新等一行人,也視而不見,當走出院大門時,迎面又撞上了屠雲。
屠雲的臉色本來有些凝重,一看這夫妻倆鬧的,便有些好笑。
心想,要是教外人看到,那個讓所有亞國將官們都聞之膽寒的東晁帝國的魔鬼元帥,現在被個小女人捂著眼睛看不到路,折騰得直撞牆,大概什麼恐懼都不見了。
「輕悠,亞夫,你們要走了?正好,我剛試完你給我的精裝小坦克,性能真是太好了。我送你們吧!免得路上又橫生枝節。」
織田亞夫拒絕,但屠雲堅持。
輕悠立即嗅到了異恙的氣息,更嚷嚷著要留下。
「亞夫,求求你,再給我兩天時間,只要兩天就好了。」
織田亞夫的臉色突然變得無比凝重,目光銳亮得像要在她身上戳出兩個窟窿,他的聲音也突然變得輕緩起來,卻比剛才的憤怒吼叫,更讓她無法招架。
「你是不是,又要像芙蓉城時一樣,棄我而去?」
「我不明白,為什麼你在應天府被姜嘯霖那樣欺負,被姜少言指責,被林少穆侮辱,還要幫他們的忙跑來和談。為了姜愷之?」
「早前你一心奔向我,說願意嫁給我,我以為我不用再在意姜愷之這個該死的青梅竹馬。我允許你們私下交往,偶爾見面。但那並不在代表我絲毫不介意!」
「我問你,你是不是後悔了?所以明明知道這都是我的軍事計劃,卻要幫著姜家人跟我對著幹,想立了這個大功就可以國民女英雄的名義,重新回到姜愷之身邊,名正言順做你的姜家少奶奶了!」
脫口而出的話,一下刺痛了人心。
明知是義氣用事,明知不是真的,可傷害已經造成,眼底的光彩立即熄滅。
「不,我不是,根本不是這樣的。織田亞夫,你胡說,你道歉,你把話收回去,你快說啊,說啊,把剛才的話都收回去,收回去,通通收回去——」
她痛得哭了起來,用手捶打他的肩頭,使力搖晃。
他卻緊抿著唇,一動不動,手臂收得更緊。
她更氣了,大罵他又「故態復萌、欺負人」。
他氣息更緊,說,「做了我的女人,就必須聽我的。」
轉身就走,根本不顧身邊人的勸說。
可是,淚水滴散在他的臉上,他沒有下定決心的暢快,每踏出一步,臉色就更為凝重陰沉。
有沒有想過?
當你和他(她),你們的親情,友情,愛情,事業前途,無法再重疊並進,發生嚴重的偏移的時候,誰該為誰做出讓步呢?
當你們在聖壇前許諾攜手未來,一路同行,然而前方的路突然開了岔兒,不能同行了,該怎麼辦?
放棄嗎?
為了國家,為了人民,為了更多的人做出的犧牲,沒有人敢說你的不是。
可是你的心裡,就真的甘願如此,沒有一絲遺憾嗎?
午夜夢迴時,你就真的沒有一絲後悔嗎?
「亞夫,亞夫,你不能再相信我這一次嗎?」
最後,她打得無力,爬在他肩頭嗚嗚地痛哭起來。
還有三步,汽車大門已經打開。
只要上了車,萬事皆了。
可是懷裡的人兒明明輕如鴻毛,為什麼他邁不動這一步了?
「亞夫,我愛你,我只愛你。」
她嗚嗚地哭著,重複著兩人的誓言。
他突然一咬牙,鬆開了手,將她放回地。
她身形踉蹌了一下,立即抓住了他的手臂,他身形僵硬地退後,她握住了他的手。
他重喝,「軒轅輕悠,如果你有本事鬥贏我安插在此的所有間諜和臥底,這一戰,我就認栽!」
他甩開她的手,轉身往車上走,一手撫額掩去了眼底沉重得難以化開的無奈和悲切。
十一郎失聲痛叫,匍匐到輕悠腳下,求道,「夫人,您不能這樣,你這是讓殿下背上所有罵名啊!難道您一點兒也不心疼殿下,為了能接您回來,少主他從您離開那天起,就沒有好好合上眼睡過一覺。為了保護您和您的家人,故意按兵不動,故意佯敗,好不容易迫得國民政府投降簽約,這其中耗費多少心血,您為什麼就是不明白啊!」
「亞夫!」
輕悠衝上前,在男人坐上車前,又抓住了他的手。
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亞夫,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求求你,原諒我最後一次,我會回來的,你等我,我發誓只要這件事一完,我,和小小寶,都會回到你身邊,再也不會離開了,我發誓……好不好,亞夫……」
他沒有回答,卻是一直任她拉著,背對著她,等她哭完,扔了塊帕子蓋住她的臉,才坐上了車,決塵而去。
——小寶,爸爸好像氣壞了。你別怕,爸爸只是在生媽媽的氣,他不是真的不要我們了。其實,最委屈的,還是爸爸,所以我們要多疼他。
後視鏡裡,十一郎看著女人追,還是被母親和十郎拉住了。
後座的男人,靠在車窗邊,低頭撫額,胸口重重地起伏著,壓抑著,唇角卻緩緩滑下腥紅的血絲。
軒轅寶寶,你夠狠!
……
「唉,師妹,你這又是何苦?」
屠雲扶了把輕悠,就勁她「回頭是岸」。
不想輕悠拿著織田亞夫留下的大帕子,一抹眼淚就蹦了起來,一臉狠色,橫氣霸道地吼道,「師兄,連你也看不起我們女人嗎?那好,明天就是亞夫跟姜嘯霖和談,今天我們就幫你把營裡的麻煩都解決掉。」
與此同時,應天府,總統辦公廳裡的人,一個個正焦心地等著。
「嘯霖,你確定軒轅輕悠他們能說服屠雲?明天就要合談了,咱們最遲今晚三點就必須出發。」
王秘書長看了看表,心裡迅速合計出一個數字,讓他眉心蹙得更緊了。
姜嘯霖坐在辦公桌後,雙肘支案,雙手抹了把臉,長吁一聲。
「維新會成功的。」
「探子回報說織田亞夫已經到了港城,一直在元帥府裡休息。但萬一,他偷偷去華中活動,帶走軒轅輕悠,那維新恐怕就……」
「不,她不會。」
連姜嘯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口氣會如此斬釘截鐵。
「嘯霖,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我看還是先把華中的部隊調回來,讓少言再……」
姜嘯霖打斷了王秘書的話,起身走到窗邊,遠眺西方。
軒轅輕悠,我等著看你還能不能創造一次奇跡。
……
與此同時,在已經被徹底佔領的滬城。
某陋巷深處的低矮民房裡,一聲女人的尖叫劃破了黃昏的血霞。
「不要,不要,我不要了……求求你們,放過我,我……不,救救我,救救我……好痛,我的腰要斷了,求求你們輕點兒……」
床上的女人面容枯槁,已經完全看不出一絲一毫,當年身為應滬兩地名媛佳麗的影子。
她突然掙扎起身,從床上混下地,薄薄的毛毯下,枯瘦的身子上,幾無完膚,尤其是下半身,簡直讓人慘不忍睹。
林少穆聞聲衝進小屋,濃重的藥水味混和著一股地陷房的潮腐味兒飄來,讓他難受地皺了皺眉頭,仍是低聲哄著,小心翼翼地把女人抱回大床。
手腳生疏地為女人重新上藥,打抗菌針。
等到女人終於平靜下來,恢復了一絲意志,「哥?」
「雪憶,沒事兒了,一切都過去了。等外面風聲不緊了,哥就送你出國,離開亞國。」
這是目前來說,對林雪憶最好的辦法。
林家敗落,加上最近被東晁的情報部門故意爆出來的那些醜聞後,亞國相對來說最安全的應天更不可能容下她。而他找到她時,她正被一群東晁士兵肆意凌辱,醫生說孩子早就掉了,之後又遭遇數番輪爆,能活下來已屬不易。要恢復如初,恐怕就得看她的運氣,和周圍的環境影響了。
他沒法陪著她,想來想去,也只有送她出國,換個環境,也許會好起來。
「哥,你別離開我,我怕,我怕他們還會來找我,好可怕,他們……他們還用槍戳我……」
林少穆心頭緊揪,輕聲哄著,說不離開。
但他心裡很明白,自己已經在此耽擱太久,明天就是和談時間,他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任務,必須在此前完成,不僅為彌補林家造成的輿論損失,更為他發誓效忠的那個男人。
……
江陵城。
織田亞夫走了,輕悠沒有再跟任何人提過一句。
她主動找上陸維新,說要再去那傷兵醫院,看看頭天中毒的人,情況有否好轉。
兩人商量一番,便上了路。
屠雲當時正在自己院中,同姜愷之談話,希望姜愷之能勸輕悠離開。這時姜愷之因為母親及時送到的藥,加上陸維新在夜裡悄悄幫他治療,情況有了明顯好轉。
這方一聽說輕悠和陸維新又去了傷兵醫院,嚇了一跳,就追了去。
終於在醫院門口給屠雲追上了,氣得屠雲當場就要抓兩人回大帥府。
爭論時,頭日中毒的那位老中尉剛好路過。
輕悠一見,主動跟其打招呼,不想那中尉又是一臉憤色,喝罵道,「走開!你這個不守婦道的妖女,咱們家大帥對你那麼好,你竟然是為了救姜家人才跑來的。我呸,真不要臉。」
輕悠聞言一愣,沒能反應過來。
不料中尉大叔轉頭更為屠雲叫屈,「看著一副柔柔弱弱相,骨子裡居然這麼下賤。還沒成親就跟人搞大了肚子,就為了攀權附貴,真是讓咱們大開眼界了啊!少帥,這種心思淫邪的女人,千萬要不得啊!」
頓時,搞得一眾人頭有些哭笑不得。
可這一茬還沒過去,就有幾個兵氣哼哼地跑來,紛紛嚷著。
「少帥,我們不做國民政府的走狗!」
「對,我們堅決不會投臣。」
「少帥,老大帥就是被姜家害死的,咱們可不能走老路子,逼死自個兒兄弟啊!」
陸維新立即站出來解釋,僻謠,現場就吵開了鍋。
屠雲本想阻攔,就被輕悠拉住咬耳朵,屠雲聽後,有些擔憂,但更驚訝。
只問,「你確定,此計能成?」
「陸大哥早就在琢磨,所以我們今天專門到此,你又不讓我們進醫院,既然他們都主動找上門了,為什麼不試一試?」
屠雲擰眉,終是默許了。
在他們這方吵得不可開交,周圍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時,角落裡有小兵悄悄離開,奔向遠方將帥大帳。
不多時,關於屠雲已經意向於要向國民政府投臣的消息,不出一個時辰,就傳遍了整個江陵城。
本來之前還沒聽說有什麼動靜,突然就在這一天發生了大變化,對於一直觀望此事的人來說,那無遺是個極大的打擊。
暗處
「該死的,明日就是元帥大人與國民政府簽約的時間了,要是這時候消息傳到應天府,姜嘯霖臨時反悔,咱們的努力就白廢了!絕不能讓陸維新他們策反成功,必須立即想辦法!」
「馬上集結咱們的心腹,去少帥府!」
與此同時
消息也傳到了馬毅的大帳,他氣得狠罵一聲,提起了自己一直供在案上的一把關公大刀,就衝了出去。
「他奶奶的,馬上去少帥府!軒轅輕悠這個狐狸精,今兒個爺們兒一定要扒了她的皮,看她還敢怎麼禍害少帥!」
於是,當副官向屠雲匯報情況時,屠雲驚了一跳。
輕悠察覺到,問,「怎麼樣,蛇是不是都出洞了?」
屠雲噴氣道,「臭丫頭,全被你們料中了!」
輕悠咬牙,「回府,關門,放狗,打蛇!」
屠雲暗暗鬱悶,一聲令下,大隊人馬就回了大帥府。
一場對簿公堂的唇槍舌戰,加明刀暗槍,終於在大帥府拉開帷幕。
……
「少帥,您千萬要三思而後行哪!姜嘯霖現在為東晁帝軍大敗,他們的士氣已經大大折損,正是咱們坐擁東山再起的好時機,怎麼可能成王還要向敗寇稱臣,這簡直就是無稽之談啊!」
劉錫明更早一步到大帥府,劈頭就表明了自己的立場。這一番話也確實精彩,直接將屠雲提上了與姜嘯霖爭雄的位置,讓人無從反駁。
陸維新立即上前駁斥,「劉將軍消息靈通,怎麼也不會算數兒了。國民政府軍此次敗戰,無非因為將一半兵力分守於此。若不是內憂難平,又豈會為外邦鑽了空子,殺害我萬萬同胞。
這已經不是前皇朝那般的迂腐閉塞的年代了,現在是講求民主,國民當家作主的時代。一人稱王稱霸的時間,早就過去了。難道劉將軍連這點兒覺悟都沒有麼?還要逼迫少帥再犯下前朝的錯誤,以一己之私,而誤一國之前途?!」
這兩人都是辯場好手,當即爭得不可開交,面紅耳赤。
屠雲也做勢插了兩句話,但也語焉不詳,態度曖昧,讓劉錫明有些捕摸不透,但心裡更著急了。
恰時,馬毅人未到,聲先到,一聲狂吼就叫著「該死的狐狸精,你給我出來」。
震得大廳上的眾人,都是一僵。
就看到馬毅大將軍竟然揮舞著一人多長的關公大刀,虎虎生威地衝了進來,一舉手,大刀上的震神環「嘩啦啦」地直響,震耳欲聾,氣勢驚人,絕對震攝人心。
「軒轅輕悠,你這個狐媚子,竟敢妖言迷惑我們少帥,我告訴你,只要我老馬活著一天,你就休想奸計得逞。拿命來——」
匡啷一聲大響,關公大刀砸在輕悠腳邊一米處,濺起飛石,火花蹦閃。
十郎和保鏢將輕悠團團圍在圈中,個個都嚴陣以待。
屠雲當即大怒,「馬叔,你幹什麼?我爹還在上面看著,你怎麼能這樣胡來!」
馬毅更氣得大叫,「就因為老大帥還在上面看著,所以我絕不能讓少帥再被那狐狸精迷惑下去,走歪了路,做錯了決定,害自己終生啊!」
一言下,老將軍竟然紅了眼,目光微閃。
鏗啷一聲響,馬毅關刀直立,跪落在老大帥的遺照下,自責自己沒能擔負好照顧故人之子的責任。
輕悠撫著胸口直喘氣兒,看著這一幕,也不禁有些難過。
屠雲之前說到馬毅時,也曾提到過,馬毅為人十分忠毅,平生也最喜歡聽《三國演義》,且在《三國》中最喜歡的角色也就是忠肝義膽的「關雲長」。
當年馬毅數次救老大帥於生死危難之中,老大帥為感謝這位年輕的部下,就投其所好地為他打造了這把關公大刀,贈為其四十歲的大壽禮。
馬毅十分喜歡,十多年來,每日必要操刀晨練,還說要將此刀做為家傳之寶,代代相傳。
其中情意深厚,絕非三言兩語可說。
當前情形,屠雲會有多麼為難,早就料到,可也不得不為。
劉錫明立即接道,「少帥,馬將軍說的沒錯,現在英法兩國已經拋棄了姜家,咱們只要加把油,定能取而代之。他們可以聯合帝國勢力,為什麼我們不能聯合東晁的力量,將之……」
咬牙沉聲間,他豎起手刀做勢切下,儼然是要屠雲趁火打劫。
屠雲擰眉不語。
陸維新立即上前大喝,「絕對不行。我炎黃子孫就是再不濟,也不能與虎謀皮,跟豺狼虎豹為友,那只能是自取滅亡啊!少帥,您千萬要三思而後行,東晁帝國現在傾吞我亞國多少河山,殺害我亞國多少同胞,跟這種人合作,那就是大逆之罪,未來就是咱們死了,也要被後世子孫罵的啊!就算是老大帥人在,也不會同意您跟洋鬼子合作的。」
劉錫明立即冷笑,「陸大部長,憑什麼姜家可以跟英法合作,我們就不能跟東晁合作了。你這不是五十步笑一百步嗎?」
馬毅喝道,「什麼東洋鬼子,姜家青狗子,咱們都不屑與之。少帥,咱們有自己的兵,自己的槍炮,咱們靠自己也能打下一片江山。」
眼下情勢僵峙住,輕悠想給屠雲遞消息,可惜被眾人攔著。
十郎更有些激動地喚了她一聲,投來的目光,極為不贊同,這讓她心下有些不安。
屠雲低吼一聲,「都別吵了!你們都給我回去,今天不是討論這件事的時候。」
馬毅又急了,看著輕悠直往屠雲身邊湊,跳起來衝上前就擋住兩方人,叫道,「阿雲,現在軍心都被這些狐男狗女攪渾了,我來的時候,兄弟心都慌了呀!要是你現在還不表態,萬一姜家大軍突然殺來,我們可怎麼是好。無論如何,今天你得把這事兒定了,也是給大家吃顆定心丸哪!」
劉錫明也趕緊接道,「馬將軍所言不假。自打少帥您任他們住在帥府裡,外面就傳得風風火火,雖然您身正不怕影子斜,可是流言蜚語就是無形的刀,能殺人於無形。少帥,咱們就是再不濟,也不能投降國民政府,給別人當二等士兵。」
輕悠也不管十郎的阻攔,叫道,「我這裡有姜嘯霖的親筆任命書,若是屠師兄願意與國民政府同舟共濟,就會被任命為國民政府第九集團軍軍長,其地位與第八集團軍軍長姜少言不低半分。
而且,可以擁有議會席位至少在五個以上,馬將軍您勞苦勞高,又是老大帥親手帶出來的將領,最適合進入議會,為華中子弟們謀取更多的機會和尊重,讓國民政府的所有人都能看到,咱們華中子弟絕不是認賊作父的汗奸!」
也不知道輕悠什麼時候準備好的,就從懷裡拿出了一紙文書。
屠雲立即從副官手裡接過了文書,神色有明顯震動。
而翻捲的一角上,露出鮮紅刺目的國民政府大印章,下面還有姜嘯霖龍飛骨舞般的親筆簽名,讓窺見一斑的人都心頭大駭。
「少帥,不可啊,您千萬別上了這女人的當。一張破紙有何用,姜家當年成立國民政府時,還不是一樣翻臉不認人。」
這一次,竟然不是馬毅當先反對,劉錫明先跳了出來。
「夠了!這件事,稍後再說。輕悠,我先送你們回去。」
屠雲彷彿是想找輕悠私下深談。
馬毅這就叫了,劉錫明更是著急不矣,全部反對,甚至做勢上前也要出手了。
大廳之內,桌椅一片狼籍,地上還有大刀砍出的深痕,空中眼神亂飛,不懷好意的目光中,殺氣畢露。
眼看著緊張的氣氛就要一觸即發,突然從門外氣喘吁吁地跑進一通訊兵,大叫一聲「報告」。
「什麼事?」屠雲橫眉冷眸瞪過去。
通訊兵嚇了一跳,聲音有些抖,「報告少帥,國際紅十字協會的一位姓向的博士來了,說有重要的資料要給您過目。」
屠雲低喃,「什麼紅十字協會,那些騙人的洋玩藝兒,讓他們……」
輕悠喃喃,「向博士,難道會是……」
一道許久未聞的清悅嗓音,從門外響起,跨入大廳的男子肩上背著一個漆著「紅十字」的木頭藥箱子,清瘦的身形看起來並沒有多少氣勢,但是他竟然就憑著這一身柔弱的書生氣從大門一路通行而來,無人再阻攔。
所有人,第一眼都落在他過於俊秀瘦弱的面容上,接著第二眼,就全凝聚在了他平舉起的那隻手上,所捏著一張被放大到七寸的黑白大照片,照片上的畫面,甫一入眼,可謂震懾人心。
輕悠在心底低呼,原來,真的是向蘭溪。
自從去年春節在應天一別,他們已經有大半年沒有再見面。她住在滬城那段時間,也偶有一兩次碰到過向北皇,只聽向北皇吊而郎當地說向蘭溪出去療情傷了,故意打趣她,她厭惡那人的油腔滑調,就沒再深問。
沒想到,時隔這麼久,會在今天這樣的場合,再相遇。
向蘭溪的目光淡淡地瞥過輕悠時,心下微微一擰,便收回心神,直接走到屠雲面前,將一大疊照片拿了出來,一一展示於眾人面前,聲音極為沉痛地解釋:
「你們大家應該都看到了,這照片上的畫面,有多可怖。做為偷拍下這一切人間慘狀,魔鬼惡行的當事者的我來說,若是你們有幸能親臨現場,相信會比當時的我更恐懼,更無法忍受——這全是來自北平東晁帝軍的殘酷作為!」
輕悠身形一顫,就要衝上前,卻被十郎死死抱住,皺眉朝她猛搖頭。
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來。
只聽到向蘭溪吐出一句比一句更令人震驚的事實真相:
「織田亞夫在去年春節前,就向北平的最高軍事和行政長官龍村冶野中將下達了一項死命令,在北平全境內進行洗腦教育,全面灌輸他們東晁對我們亞國百姓的奴化思想教育。而這裡面,就是不聽教化的孩子們,受到的悲慘懲罰……」
「他們為了迅速完成元帥大人的命令,不想自己切腹死掉。就秘密採用醫療手段,切除人的大腦腦幹記憶系統,妄圖抹掉記憶,卻造成了一堆白癡,吃喝拉撒都不能自理的低能者……」
「更令人髮指的是他們竟然想要效仿德國,做細菌實驗……早前在滬城的英國醫院就有一批感染了傳染病的病人被他們偷偷送到北平,實施恐懼實驗……目前淪為實驗品的人數至少已經有五位數之多,而且每天都有大卡車的屍首被送進了這個高高的焚化爐……」
此時,向蘭溪再也不是剛才大家初見時的文弱書生,他神情冷硬,眼神直亮,如同在場身披軍裝的戰士,讓人不敢逼視,氣勢迫人。
屠雲看完所有照片,抓住向蘭溪重重一喝,「這些東西,都是真的?你沒騙我?向蘭溪,我知道你是姜嘯霖的人,如果你敢騙我,我會讓你有命進來沒命出去。」
向蘭溪目光雪亮,不畏不懼道,「我很崇拜我大表哥沒假。但我也是一名醫生,我更是一個亞國人,我有良心。我不發誓,也不保證,我對我今天、現在所說的全部真相,問心無愧。如果你不相信,隨時可以殺了我。屠少帥,你大可以去北平看看那裡人的生活狀況——事實,勝於雄辨!」
最後,他的目光直直投落在了臉色已經蒼白下去的輕悠身上。
輕悠覺得那兩道眼光,就像刀子,直接剜開了她的心。
……
大廳上的一場爭論,最終以屠雲喝令告結。
陸維新和向蘭溪跟著去了屠雲的院落,輕悠留了下來,獨自待在院子裡,對著一桌子的照片,兀自發呆。
其實,不用她猜測,屠雲已經徹底動搖了。若非如此,屠雲不會早前借威脅之名救下姜愷之的性命,而秘密保護在自己院中,偷偷幫助治療。
因為豈今為止,馬毅這方人都不知道有此事,而國民政府也將之做為一級軍事秘密,密而不掀。
再者,做為間諜的劉錫明一直策動屠雲投靠東晁不成,也不清楚屠雲的真實態度,所以明知道屠雲手上有姜愷之,也不敢掀牌。
今天向蘭溪的突然到來,成為了和談成功的最後一把最有力的推手。
她的任務算是完成了。
因為之前小白龍在他們一出來時,就給陸維新報告說,電報已經發出去了。
什麼電報?
那必是專門給姜嘯霖報告喜訊的電報,也許明天天一亮,國民政府最英明有為的大總統,就會出現在華中的大帥府中,共商抗帝大計。
早就預料到的結果。
可她除了鬆了一口氣,什麼高興的心情也沒有。
三娘陪著輕悠坐了許久,歎息著回廚房去做晚餐。
十郎端來飲料糕點,放下後,突然跪落在地,忍不住問出口:
「夫人,如果做一件事,明知會讓自己的愛人陷入危機,也要去做嗎?」
她回答,「我只是,不想對不起自己的良心。」
「那您就不怕對不起少主嗎?」
輕悠啞口失聲,別開了臉,眼角卻已經泛了紅。
「夫人!您這樣做,是何苦呢?」十郎失聲低泣。
輕悠望著西邊如血染就的天空,喃喃道,「其實,我更怕對不起他。那些,在我心裡,都重不過他一人。可是,我不能眼睜睜看著無辜的生命,在我面前死掉,而不難過,不伸手相救,不理不睬,視而不見,我只是……」
遵循了一個人類,最基本的本性罷了。
所以,她讓那所謂的最自私,與最無私,在愛的天平上,達到了平等。
可這樣做的結果,在外人眼裡,就添上了種種複雜的色彩,扭曲成奇怪的面貌。
輕悠抬手拿過一塊糕點,用力咬下,吞下肚子,又喝一口熱牛奶,嚥下更多。
她知道,在別人眼裡,她是大錯特錯了。
可是,她依然堅持,要這樣做。
再給她一次選擇的機會,也許她還是會這樣做。
如果老天一定要罰,那就讓一切都落在她自己的身上。
昏昏噩噩地吃完了飯,輕悠比任何一天都早早地上了床,她撫著肚子,和寶寶講話,也不知道自己嘮叨了些什麼,就睡著了。
然而,睡到半夜的時候,突然被一陣騷動驚醒,其實,她睡得極淺,冒虛汗,輾轉反轍。
這一鬧,她揉著眼醒來,聽到金戈交鳴,一下坐起身,就摸出枕頭下藏的瑞士軍刀,又去拿包裡的小手槍。
可惜她來不及拿槍,床帳被人撕開,火把的光芒耀眼刺目,就聽一個熟悉的陰冷聲音喝道,「把她給我抓起來,她肚子裡多半就是姜愷之的種,多一個砝碼談判正好。」
「你,劉錫明,你幹什麼?」
來者正是趁夜突襲的劉錫明,身邊跟著一群官兵,個個手持長槍,面色冷肅駭人,殺氣騰騰。
劉錫明冷笑一聲,「軒轅小姐,這可要委屈一下你了,誰讓你不乖乖待在屋裡相夫教子,竟然跑出來攪和這天下大勢。就別怪我們心狠手辣,綁起來!」
人多勢眾,輕悠無法掙扎,只能悄悄將手心的刀子收好,任其綁了起來。
她聽到十郎的叫聲,可很快就消失了。
她大聲叫娘,也無人回應。
出來院裡時,他們自家的保鏢,全部斃命。
並不見那幾個青龍組的警衛員,和陸維新,估計他們還在屠雲那裡而沒有回來,避開了此一突襲。
而他們也沒料到劉錫明這麼快就發難,距離下午大廳一爭,才過了不過三四個小時,劉錫明唯恐大計落空,就來了個先下手為強。
「劉錫明,放開我師妹!」
不想在他們剛走出小院子時,屠雲就帶著人馬趕到。
「少帥,軒轅輕悠根本就是個騙子,我有證據證明,她拿的那一紙文書根本就是騙人的東西。你可千萬別相信她啊!」
劉錫明還想繼續哄說屠雲歸順東晁,不想馬毅突然帶人從另一方趕到,從背面突襲了劉錫明的人,還大聲威赫,「劉錫明,你才是真正的騙子。你根本不是劉錫明,你才是東晁帝國派來的臥底探子,真正的大內奸。我他媽早就看你不順眼了——」
馬毅也不管槍口大刀,就朝前衝來。
屠雲嚇得大叫,「馬叔,小心輕悠啊!」
十郎脫困後立即衝出來,一見情況嚇得大叫,「夫人,小心——」
「輕悠——」
砰砰,啪——
幾聲槍響,伴著數聲呼吼,讓這個華中之夜,為血色瀰漫。
輕悠在倒下的那一瞬,緊緊抱著自己的肚子,心裡只用力呼喚著一個名字。
亞夫——
……
那個時候,遠在港城元帥府中的男人,於案前無眠靜坐。
突然,房門被敲響,一紙急電被送達。
「滬城的加急電報,我們的探子稱,姜嘯霖已經連夜啟程,趕往華中江陵。」
男人身形一震,慢慢抬起了頭,俊美的容顏上,一雙黑眸迸出凜冽的光芒。
「立即發急電給南雲衛,讓他集結所有部隊,一級戰備!」
「準備飛機,回前線!」
他站起身,抄過十一郎送上前的黑色披風,大步朝外走去,沉靜的夜裡,軍靴與樓板相撞發出刺耳的聲響,重如軍鼓擂擊,讓人心生畏懼。
他擰擰眉心,看到了手上的紅色鑽戒。
唇角裂出一片雪光,他狠狠將戒指撥了下來,帶著絲絲血沫,扔進了衣兜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