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澤英傑,鑒於你在反攻大戰中的傑出表現,於長官失職的情況下,積極組織戰士們執行總司令下達的命令,並圓滿完成任務,為反攻的總勝利提供了關鍵性的支持,機智勇猛,特別嘉獎你帝國武士勳章一枚。舒榒駑襻」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榮澤下士雖入伍僅一年,且還是從海軍調職入陸軍部,在反攻大戰時傑出的組織領導能力,參謀本部十分激賞這樣有勇有謀的戰士。
根據商議決定,破格提升榮澤英傑為第三集團軍第1082陸軍裝甲師五團七連連長,軍銜至中尉。」
下級將官的新任命,就在那個早朝的第二天,漢白玉廣庭上列席千名東晁帝軍的初中級指揮官中,正式宣佈下來。
這些任命裡,有晉陞,也有降級。
在所有的這些升降裡,要說最引人注目的,便是榮澤英傑。
他僅是入武才一年的新兵,竟然連跳三級,軍銜一下從一個小小下士成了中尉,軍職從帶領一個五人小組的偵察小隊隊長,一躍成為指揮百人的連長。
僅一次戰役,就走完了別人必須拚殺至少五年左右的路子,能不教人羨慕麼!
正所謂,亂世出英雄,時勢造英雄。
榮澤英傑領到了勳章和新的軍服,面上並無太多激動表示,目光依舊沉定,言行穩重內斂。
朝他看來的目光裡,羨慕妒嫉恨的不少,敬佩或不以為然的也有,主動道賀交好的更多。
大會結束後,很多都忍不住興奮之情的人,相邀一起喝酒玩樂,大肆慶祝。
因為總參部終於解除禁令,允許暫時沒有值勤任務的軍官們放鬆兩日。
「英傑,一塊兒去喝酒!最近城裡新開了烤肉店,那裡的燒酒味道棒極了,而且,隔壁街的姑娘也很可口哦!即有俄國妞兒,還有韓國妞兒。」
「就是嘛,英傑,這都散會了,別那麼嚴肅,咱們一起玩玩,認識認識,以後有什麼事也好互相提攜,到底都是同鄉。」
榮澤英傑卻一一回拒了,說有要事處理。
有人就不滿冒了酸水,「榮澤,這次就你升的級別最多最快。看得出,總參部可把你當最佳潛力大將培養著,你還怕什麼。」
「對啊!這都什麼時候了,該好好放鬆一下,難不成你又要回去巡營,做夠了全軍標兵,現在又趕著做全軍將領的楷模不成,犯得著嘛!」
「英傑君該是要去跟將軍們獻禮,」獻禮即討好巴結,「看不起咱們這些才升了一級半級的小將官兒吧!」
榮澤英傑不怒不喜,目光淡淡瞥過眾人,只道,「多謝各位好意。但這次晉陞授銜,榮澤深覺受之有愧。
諸們應多少聽說過,當日若非有元帥夫人突出奇招,助我炸掉敵人總指揮所,奪回了機場為野田大將的空軍奇襲創造了充足的條件,才能讓元帥大人的反攻計劃獲得最終勝利。」
「這裡面,還有元帥夫人的大功。榮澤不敢獨居,必要向夫人表示敬意!」
說完,他朝眾人行了一個軍禮,表情和言辭都十分誠懇而厚重,讓眾人十分驚訝,也再不好強留。
此前眾人雖聽說過輕悠的事跡,但都覺得過於誇張,認為是有人故意維持元帥夫人形象而編造的故事。如今聽得榮澤英傑如此認真表態,以及昨日從高級將領們那裡傳出的流言,才終於確信一切屬實。
……
榮澤英傑換上新的軍服,別上了那枚由兩把武士刀交叉構成的銀製勳章,去見輕悠。
經過一番周折,他終於在早朝大殿外的遊廊中,見到了又重新恢復為女兒身,穿著亞國傳統服飾的輕悠。
滾著雪白兔毛的素色襖子,即不出眾,也不華貴,完全突顯不出女人在外人眼裡的那種尊貴身份——親王殿下的女人,元帥夫人。
可是,在黯淡的天光下,那張雪色小臉隱隱散發的光彩,就是有一種讓人無法忽視的吸引力。
當她回眸望來,大大的水眸裡,驚訝一閃而過,自然粉紅而沒有塗抹任何脂粉的唇兒,彎起的笑容,彷彿大地回春,能讓任何鋼鐵般堅硬的心都為之熔化了。
「榮澤隊長,你這身新軍服,真俊!」
「夫人過獎了,若沒有夫人的奇招和過人的智勇,榮澤今日恐怕同兒時好友一樣,早就埋屍沙場了。」
年青俊秀的中尉身形一挺,立正,行禮,眼神筆直明亮地看來,那一身的榮光,似乎讓這昏黯斑駁的末日皇庭也變得敞亮起來。
「榮澤英傑中尉,向夫人致敬,並送上在下最崇高的敬意。」
輕悠心裡很矛盾,面上卻只予微笑祝賀。
「中尉?真是恭喜你了。其實你不用太在意,我那天也是碰巧罷了。要不是你救了我,我也不會有機會幫到大家了。這個,算是我還了你的救命之恩,大家扯平了。就別再敬來謝去了,多生疏啊!」
榮澤英傑目光閃了下,依然堅定,「夫人太謙虛了。您的勇氣和毅志,比起軍中許多男兒郎都要堅定,強大,令人敬佩。」
說著,突然單膝落地,執起了輕悠的手。
輕悠有些慌亂地想要抽回手,中尉先生卻使上了幾分力,讓她退縮不得,仰視而來的目光中,有讓人驚訝的堅持。
「夫人,請您接受我的敬意,否則,我只能長跪於此。
我身上的軍裝軍章以及軍銜,我都無法再繼續穿戴於身,因為,我都是托了夫人的福,才有今日。榮澤惶恐,分秒不敢惑忘夫人的賜予。」
「榮澤中尉?!」
輕悠尷尬又為難,她覺得那只是一個巧合或意外,做那一切,不過是時勢所趨,她覺得任何人碰到類似情況,大概都會盡力幫忙。
她解釋,把十郎拉出來,又提了副機長大叔。可年輕的中尉似乎是吃了稱坨鐵了心,她不接受,就真跪著不起來了。
最終,輕悠歎息一聲,接受了榮澤英傑的敬意。
「我以為,榮澤你不會像其他人一樣。咱們算是患難與共的戰友,朋友了呢!」
榮澤英傑心下宛爾,卻道,「夫人,在下願為您奉上所有的忠誠和敬意。若夫人真當在下是朋友,可否直喚在下名諱。」
俊秀的男子正在向女子宣誓效忠,但這個時候,女子毫無所覺,只以為那是一個尋常的騎士禮儀,只以為對方確實將她當做了朋友。
「那個,英傑,咱們私下互喚名諱無妨,只要別被那個傢伙聽到就好。」
「英傑明白。」
中尉宛爾一笑,一下衝淡了嚴肅的氣氛。
「英傑,你怎麼不跟其他人去喝酒玩玩?你今這模樣,一定能迷倒不少女孩子。」
「可是對我來說,這輩子能迷死一個就夠了。」
在那雙清亮坦蕩的眼眸裡,漸漸混入一抹難以言說的癡迷。
輕悠完全沒發現,轉開的眼眸裡,流露出一絲落寞。
「英傑,你跟別人都不一樣。我聽說,有的人家中有妻,還會去逛,咳,其實打仗那麼辛苦,這一點,也是可以理解的,壓力那麼大,更需要放鬆。」
「我以為,一個男人若連自己的**都控制不了,談何建功立業,抱效國家。我有潔癖,我不喜歡讓不乾淨的女人碰我。況且,這世上也不只我一人如此。」
「怎麼會呢?我覺得好少……好像東堂那個怪醫生,都拉著龍村大哥,還有野田澈那個暴龍出去喝花酒了呢!他們把亞夫也拉上了……男人都一個樣兒。」
中尉身形突然一震,側身瞥見廊外情形,直道,「夫人多慮了。元帥大人是一位十分自律的將領。
我最崇拜的人就是他,一直渴望能成為像他那樣的男子漢,振興我東晁帝國。從海軍上尉調至陸軍下士從頭做起,我從未後悔過這個決定。」
他躬身行下一個大禮,身形也故意側退讓出了走廊。
輕悠看著廊外愈漸昏黯的天色,低喃,「我知道他很自律,應該也不會出軌,我也知道他很優秀,可……」
軒轅輕悠,不要胡思亂想。
你已經得到那麼多,怎麼還能自私苛求?!
貪心不足,會遭天打雷劈的。
「你可以在這裡交新朋友,我陪陪我的老朋友,你就不樂意了?」
不輕不重的聲音裡,若教旁人聽來,定然緊張惶恐不矣。
可輕悠瞥了眼走來的男人,輕哼一聲,朝榮澤英傑道了別,就朝外走去。
織田亞夫走過時,淡淡地瞥了一眼年輕中尉。
榮澤英傑立即向他行了一個標準軍禮,立定原地,目送他們離開。
……
「輕悠。」
女人聽而不聞,腳步加快了。
男人眉峰一緊,卻沒有再出聲,跟著女人漫無目標似地沿著宮道。
兩側高高的紅牆,將匿大的皇宮分割成一個個獨立似的院落宮殿。
抬頭間,彷彿只有頭頂小小一方天地。
輕悠不知道,那些曾經生活在這裡的妃嬪們,到底如何排遣生活的寂寞,和歲月青春流逝的無奈。
她只覺得,自己似乎也陷入了一個可怕的困局,越陷越深,就要走不出來,而她也捨不得走出來,一個聲音又說她必須出來,她卻感覺自己根本出不來了。
矛盾,也無法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不知不覺,就走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院落,卻見滿院子的女人,有洗衣服的,有劈柴正升火做飯的,還有穿著較好坐在庭院裡閒聊,或埋頭刺繡的。
總之,這裡的氣氛有些與眾不同。
輕悠就像個突然從異世界撞入的入侵者,怔怔地看著這一切。
「元帥夫人,您怎麼來這裡了?這……」
一個剛從屋裡出來的女人,衣著算是滿院女人裡最為華貴的,看到輕悠忙迎了上來,卻在見到落在門外幾米的黑衣男人,立即變了臉色,停住了腳步。
這女人正是輕悠見過一兩次面的貴妃,傀儡皇帝擁有的品階最高的女人。
她這一叫,輕悠驀然回神,意識到自己竟然跑到皇帝的後宮來了,忙尷尬地應承了一句,調頭就跑掉了。
「輕悠!」
織田亞夫似乎有些忍無可忍,大喝著追上小女人。
輕悠一聽身後的腳步聲,竟然還越跑越快了,一下就鑽進了一處茂葉繁盛的花園,在覆了厚厚一層雪的籐蘿下鑽來鑽去。
織田亞夫暗咒一聲,揮手阻止了其他人,獨自追入。
在一處拐角時,他伸手攥住了女人的手臂,將人用力拖回來。
喝問,「你到底要生氣……」
她竟然掛上他的脖子,就用力吻了上來,操著生澀又有幾分熟練的吻技,咂磨著他的唇舌,急促的呼吸噴上來,微涼的小臉摩擦著。
他微微愣了一下,立即化被動為主動,環上帖來的柔軟腰身。
一個用力,她被他壓在身後的紅漆木柱上,頭頂纏繞的籐枝花撲簌簌地落下一片雪花。
一點點冰花落在兩人交纏的唇舌裡,似乎有點甜,帶著淡而得曛的酒香,讓人禁不住想一償再償,留戀不去。
「亞夫……」
「小妖精,你想把我逼瘋麼?」
小人兒不斷磨蹭著他的身體,即使兩人陪著軍裝和厚綿襖子,那一下一下擠壓著的寸寸曲線,凹凸起伏,熟悉的淡淡馨香,立即勾引起他對她所有的旖旎想法。
「亞夫,我沒來北平前,你有沒有寂寞難耐,找女人解決……」
他盯著她垂下的小臉,從剛才開始似乎就不怎麼高興,原來就為了這個?
「誰又在你面前嚼舌根了?榮澤英傑都跟你說了些什麼?」
憑男人的直覺,似乎所有靠近女人的異性都不值得信任。
她抬頭皺著眉頭掐他的臉,「你別逃避人家的問題,你有沒有出軌跟英傑沒關係。」
他逮過她的小手,「英傑?都叫得這麼親熱了?」
眼神危險。
她哼哼一聲,扭過頭,「我們是純潔的朋友關係,才不像某人吃著嘴裡的,還看著鍋裡的,心裡還不知道掂著……」
下巴被捏了起來。
他盯著她酸溜溜兒的表情,心裡卻很舒暢。
「你還敢問我心裡想著誰?!大戰在即,你竟敢瞞著我跑來前線,仗著會開車就上陣殺敵,你知不知道當時我最想幹什麼?」
她怯怯地縮了縮脖子。
「你不也沒來馬上找我,繼續指揮你的戰鬥了嘛!現在大家都知道,我可幫了你的大忙,我也算是未冕女英雄,你這還要跟我抱回頭怨,你不怕被大家的口水淹死!」
女人那蹭鼻子上臉的小樣兒,讓男人胸口升騰而起的怒火嘎崩一下打了個折,堵得他一時不知該氣還是該笑。
最終只有用自己的辦法,狠狠懲罰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混球兒。
「軒轅輕悠,當時我不僅想抓你回來狠抽你的屁股,就想像現在這樣,狠狠……」
三個字,撞進耳朵裡激出一陣尖叫。
「啊,不要,你這個流氓——」
剎時間,那羞掩低垂的花籠,細雪紛紛而下,濺起層層白霧,如夢似幻。
沙沙的花葉摩擦聲中,女人的低嚶,男人的沉喝,分分惹人心亂,不休不止,似那扯不清理不清的籐蔓,牽牽繞繞地蕩漾了整個小小庭院。
……
那天,為了安撫女人的小醋罈子,男人十分賣力地表示了自己的清白。
並稱他後宮虛空,只她一人伺侯,旦凡招寢,絕不可以任何借口拒絕,否則,就要算舊帳——至少一百個屁股,絕不打折!
「十郎,你說,你們家少主子是不是很流氓,很強盜啊?」
輕悠揉著側腰,靠在炕頭上,一邊喝著英式紅茶,一邊打小報告。
十郎抿唇笑,不敢多說。
「少主子最疼夫人,大概是希望夫人能盡快誕下小嗣子,在少主不在的時候,夫人也好有個依托。」
沒料到這無心的一個話題被揭起,輕悠又垮下小臉,撫著肚子歎息。
「我們在一起都七八個月了,那個……也不少次了,他很賣力啊,怎麼就沒消息呢?」
可以肯定,男人應該是沒問題的,當年就中過標,女人嘛,應該也沒問題,懷過。
可是兩人又有個問題,當年一個中過劇毒差點去了,一個流產嚴重身心受損。
雖然醫生們都說他們已經康復,卻不再是命運的寵兒。
她會號喜脈。
就在軒轅清華離開前,她特意請教過,還在醫院的婦產科小小實踐了一下,基本算是出了師。
「難道還是我的問題?」
「夫人,之前清華先生都沒說是你的問題,我想這也該是緣份未到吧?」
「十郎,你別安慰我了。什麼緣份哪,你們武士道精神宣揚的是天道,難道我想生個小寶寶,是天道不容麼?」
「那怎麼可能!夫人,您千萬別這麼想啊!」
十郎一聽「天道」二字可嚇到了,她從小被當成忍者訓練,師門裡把「天道」看得和皇帝一樣重要、神聖,絕不可輕易褻瀆。
「夫人,您這樣胡思亂想,反而不好。還不如,讓東堂少爺來看看,他的西醫術是咱們東晁帝國的第一。萬一你已經……」
輕悠很清楚自己這會兒還沒有什麼萬一,心下也有些想法,便接納了十郎的建議,去了東堂雅矢的實驗所。
「啊啊啊,救救……」
剛一進實驗所,就聽到一陣可怕的嚎叫,嚇得兩個女人同時住了腳,在對方眼裡看到了驚愕。
因為那嚎叫聲聽起來太過慘烈,彷彿被人扒皮剔骨抽了筋。
輕悠辨著聲兒,就朝實驗室裡走,卻被十郎拉住,說也許東堂雅矢正忙著給什麼傷員冶病,那場面血腥可怖,還是先等等再說了。
輕悠想想覺得有理兒,可那叫聲似乎又傳出,像在叫「救命」,她忍不住朝裡面望了一眼,看到裡面的某個窗口內,有掙扎的人被穿著白大褂的醫生摁下去,戴著口罩的人手上有長長一管疑似血液的紅色液體,一下被紮下去,那醫生有點像東堂雅矢。
她的腳步頓了一下,又想倒回進屋裡去,就被十郎拉住,突然喚了一聲。
「龍村大將。」
輕悠回頭,就見一臉風塵僕僕,似乎剛從外面回來的龍村冶也。
黑色披風被風拂開,將男子高大的身形襯得更加偉岸絕倫,他俊朗的面容上染著風霜,肩頭和帽沿上,都簇著雪花。
可是,他同所有其他東晁的高極將領大不相同的是,他的軍服是黃色的,而不是黑色。
這種巨大的分野,輕悠心下明白緣由,接到他明顯一亮的眼眸時,便有些複雜不安。
「輕悠,你怎麼來這兒了?哦,是給元帥拿藥麼?東堂他是不是在做實驗不方便?我幫你叫他吧!」
一聽到屋裡的嘶叫聲,龍村冶也眼眸一閃,回頭解釋,「看來他最近排的大手術不少,這場面不適合你們女孩子在場。不若你們在外稍待,我去幫你拿藥,很快就出來。」
輕悠忙搖了搖手,說其實是自己來檢察身子,並無要事,改天再來也沒關係。
龍村冶也一聽,就提出送她們回去。
看著輕悠的目光,顯是渴望能單獨聊聊。
輕悠本是不願,又覺得一直迴避也不好,沒有再拒絕。
兩人沿著長長的宮道,周圍的護衛警衛都被驅離二十米之外。
「輕悠,你,很看不起我吧?」
許久,龍村冶也才擠出這一句,話中的苦澀無奈,讓輕悠絞了絞手。
「龍村大哥,你想多了,其實,我很佩服你。」
「佩服我什麼?佩服我雖為東晁人卻得不到自己君主的認可和嘉獎,連穿的軍裝都跟自己的戰友不一樣。看起來是風光無比的什麼攝政王,其實在自己國人眼裡一文不值,而在亞國人眼裡更是**裸的侵略者。呵,真是諷刺!」
「龍村大哥,你別這麼說,每個人的價值觀都不同。只要自己覺得值得,就夠了。」
連輕悠自己都覺得,這樣的勸說毫無說服力。
說完後,她立即咬著唇不語。
龍村冶也歎息,「不,我覺得一點兒也不值。我後悔了!」
他的腳步突然打住。
她愣愣地僵在原地,卻沒抬頭看他。
他的聲音裡滿是自嘲,「輕悠,我後悔當初在校場瞻前顧後,畏畏縮縮,故意把林雪憶認成你,為了保全自己的名譽和面子,放棄了你。」
她愕然抬頭看他,「龍村大哥,不是的,那只是時勢所迫,你已經盡力力,你並沒有……」
「錯」字未出,他衝上前握住她的肩頭,情難自禁。
那一刻,十郎代表的一方與龍村冶也的警衛員都對上了。
「輕悠,你雖然說著理解的話,可為什麼你連我的正眼也不敢看一下?其實你心裡根本就不能接受這樣的我,對不對?在你眼裡,我只是侵略你的祖國,殺害奴役你同胞的劊子手,對不對?」
「龍村大哥,你別這樣,你放開我。」
「輕悠,你知道我有多後悔麼?早知如此,我寧願不要名譽和地位,只要跟你在一起,就算這輩子只能守著個小布坊……」
「不——」
輕悠用力推開了情緒失控的男子,同時也打住了周圍想要衝上前解圍的人。
「龍村大哥,當初你若不救林雪憶,我也不可能接受你。」
不僅僅因為,那時候她心裡還有一個姜愷之。
更因為,林雪憶那時是明擺著喜歡龍村冶也。
那時的她,將林雪憶當做患難好友,怎麼可能與好友喜歡的男子糾纏不清。
「為什麼?你連光德親王都願意,為什麼我不可以?我在他之前就認識你了,你知不知道那個男人在你來之前,為了搜羅當地亞國官員的漏陋,故意跟一個官員獻上的女兒打得火熱,一連數日都睡在……」
話被衝過來阻攔的十郎打斷,十郎拉著輕悠就走,狠狠警告了龍村冶也。
輕悠早放下的不安,又被生生挑起。
因為就在此前的某個下午,她還是織田亞夫勤務兵的身份時,在他們所住的宮殿下,碰到了一個女人。
——夫人,我與元帥已經有夫妻之實。
——夫人,我知道元帥心裡只有您,從您出現後,他就再沒有招寢過我了。
——夫人,我求求你,看在大家都是亞國人的份上,求你讓我見見元帥,我想求他放過我父親,我父親他都是身不由己,為時勢所迫才不得不順應大流,貪了些軍資。
——夫人,我保證絕不與您爭寵,我只求能服伺在您和元帥左右,為奴為婢,以報答元帥和夫人的救命之恩。
周麗儂私下找到輕悠的事,輕悠並沒有告訴任何人,當時也沒有第三者在場。
輕悠當時的第一反應,便是不相信周麗儂的話,可心裡還是多少不舒服。
就像當初在芙蓉城看到那些從瀘城和應天傳來的報紙緋聞一樣,沒有女人喜歡看到自己所愛的男人跟別的女人鬧些曖昧不明的消息。
她直覺,或許這也跟男人的公務有關。
要發脾氣,就太顯得自己小心眼兒,故而那一氣之下就換回了女裝,不想再當勤務兵了。
那日東堂雅矢故意跑來找織田亞夫喝酒,她心裡就憋著股不痛快。
可他畢竟在幾個小時後,就回來找她。
兩人又玩了一次野仗不說,晚上還被他折騰得夠嗆,現在身子上還都是印兒。這些天可是夜夜歡暢,好像要把之前欠的債都補齊似的,如饑似渴。
不管是從哪個方面,都瞧不出男人有出軌的可能啊!
——難道,他其實是做了虧心事兒,才故意對我這麼好,好彌補他心理上的虧欠麼?
這個想法,輕悠早在之前就聽三姐寶月說過。
她的活動範圍和環境,一直在他的保護下,或者也可以算是監視下,安排在她身邊的人幾乎都是絕對效忠於她,要瞞她什麼事,也是易如反掌的。
除了龍村冶也,似乎再沒有誰也直言他的過失。
她雖知道他魅力無窮,引無數女子惻目宵想,但鑒於他從來不會對除她以外的任何女人,有任何溫柔的表現,她真沒將周麗儂當一回事兒。
除了當年的百合子,可百合子已經死了。
他身邊連秘書都是男人。
越是對他百分百放心,當真正遇到這種「小三事件」時,她一下就沒了主意。
……
「輕悠,你不吃了?」
這晚,女人的食慾不振,精神委頓。
織田亞夫特意提前完成工作回來相陪,看女人的模樣,有些擔憂。
輕悠早早上了床,背對著男人側躺著,沉沉的歎息,聽得織田亞夫開始疑惑。
當他爬上床從後方抱著她時,立即被她打掉了手。
「昨天你也做了好多次,今天早也沒放過人家,人家好累。」
他扳過她,揉了下她突起的眉頭,「真的是累的,沒發生什麼別的事?」
他自然已經知道龍村冶也的事,回來的路上,就暗暗決定得給這個賊心不死的下屬長長記性。
「沒有。」
「輕悠?」
「龍村大哥的事,你別遷怒。」
「剛才誰說沒事的?」不遷怒才怪!
「我累了。」
「輕悠?」
從什麼時候,這無奈求喚人的對象變了?
男人和女人這會兒沒功夫計較這些,都琢磨著自己的心思,打著自己的小算盤。
織田亞夫還想說什麼,但看到女人眼下的青影不淺,心下不忍,便也依了,摟著人睡下。
半夜,女人從他懷裡掙了出去。
他暗自咬牙。
這長記性兒的事,絕不能太輕鬆了。
隔日,龍村冶也突然被任命為那個聯防隊的總教官,負責訓練整合東晁和亞國兩方的人員。
任命下達時,所有高級將領都對其抱以同情的眼光。
私下裡,想要攀結關係的人迅速減少。
而「小三事件」的真正爆發,就在慶功宴的前一天。
……
「不要,我不想參加什麼慶功宴!」
一件華麗的和服被送到,女婢們羨慕地看著光滑如斯的面料,小心翼翼地撫著褶子,對於女主人的嚷嚷毫無所覺。
織田亞夫黑沉著臉,看著故意無理取鬧的小女人,撫在黑色武裝帶上的十指,關節發白。
「你是我的女人,你不陪我參加,難道要別的女人陪我參加?」
「好哇!你之前說你沒有別的女人,現在就威脅我。織田亞夫,你這個大騙子!」
輕悠大吼一聲,一把扯掉衣架上的華麗和服,砸在男人身上,轉身就跑掉。
這一次,織田亞夫沒有追。
他撫著額,對著屋裡的所有人大吼,甚至還踢飛掉兩個小廝,甩手走人。
後來,他在傷員療養地,碰到正在給人做截肢手術的東堂雅矢。
那邊痛苦慘叫,一片血淋淋。
這邊,東堂雅矢一臉詭笑,彷彿切的不是腿而是豬肉,一邊調侃織田亞夫。
「我說,前幾天不是還春風得意,故意打探女人的安全期麼?」
「我已經兩天沒碰她了。」
東堂雅矢的眉毛差點兒飛起來,「兩天?這麼快,她家親戚就來了?」
「什麼親戚?沒有。」
「大姨媽啊!」
織田亞夫認真地回憶,「輕悠沒有大姨媽。」
東堂雅矢立即爆笑給他看,卡嚓一聲響,那士兵的腿落盤子裡了。
織田亞夫受不了地轉身走人,直罵「變態」。
他沒有注意,東堂雅矢在他一離開,就讓助手拿出了一個裝著疑似血液般的紅色液體的試管,給那被截肢的士兵注射進去,很快,士兵停止了痛苦掙扎,昏迷過去。
那時,輕悠在屋外徘徊,一直沒等到男人來追自己,做解釋說明,心裡嘔得不行。
小腳一跺,就跑出了庭院。
一個人帖著牆根兒,邊走邊嘀咕。
保護她的警衛員都被她吼得遠遠地跟著。
當周麗儂再一次突然出現時,讓輕悠也防不甚防。
「夫人,求求你。」
「周姑娘,你別這樣,你快起來。」
女人的模樣比起初見時,更憔悴了幾分,臉色蒼白,嘴唇乾裂,眼下青影深重。
她的姿勢也有些怪異,雙手緊緊抱著小腹,彷彿像護著什麼貴重的東西,還偏偏堅持要跪在積著污雪還一片潮濕的泥地上。
輕悠去扶她,她也堅持不起。
一下便淚流滿面,嚷道,「夫人,您若不答應,賤婦今日只能死在這裡了。」
「周姑娘,有什麼事,你說便是,如果能幫得上忙的,我……」
話說到此時,輕悠還是有些心虛。
她並不大度,其實很自私,誰教情人眼裡容不下一顆沙粒呢!
說她不妒嫉是不可能的,說她不吃醋那更是鬼扯。
她當初沒跟織田亞夫說周的事,一方面是拉不下那個臉,不想這種「不信任事件」壞了兩人感情,二是也怕說了,以織田亞夫的性子,周麗儂家的情況可能會更糟糕。
她索性就當從來沒遇到過。
可是那些天,她又忍不住胡思亂想。
若是周麗儂從此不再找她,說明問題已經解決,那麼,是不是就代表周麗儂終於自己找上亞夫解決了問題?
或者說,其實是被亞夫解決掉了?
可是不管哪一種,只要亞夫不跟她提,也許就代表男人心裡有貓膩,怕她知道了真相,就故意毀滅證據,一了百了,當從沒發生什麼。
如此,這個「疑似小三」就攪得她心情起起伏伏,萬般糾結,進退兩難,不知不覺竟然影響到了兩人的和諧「生活」。
周麗儂一聽輕悠心軟了,撲抱著輕悠的雙腿,哭得更可憐。
「夫人,求您行行好,讓我見元帥一面吧?我,我已經懷了元帥的孩子,一個半月了……」
一道驚雷直直砸在輕悠腦門兒上,她一下失了神。
孩子?
亞夫的?
他們一直期待盼望的小小寶,竟然是從別的女人肚子裡出來的麼?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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