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天亦步亦趨地跟在公孫無忌身後,看著他駕輕就熟行,眼中滿是驚駭之色。雖然他這表情有一半都是故做出來的,但心裡的震驚卻也足實不小。這處山谷共由九個不同的陣勢組成,越往裡走便越難,可是眼下已經突破到第七個陣了,公孫無忌的腳步卻從來沒有絲毫停頓。對於這些陣勢,葉浩天差不多也算是爛熟於胸了,但自問也沒有把握做到公孫無忌這般程度。他原本依仗的,便是藉著對這些陣法的熟悉來反制公孫無忌,現在看來恐怕要落空了。
或許是葉浩天本就有這方面的天賦,當初完全連入門者也算不上的他,硬是憑著自己的鑽勁和每個陣法中刻意留下的生門,一步步地踏入奇門陣法的門檻。更在其後一心研習公孫書留下來的那幾冊書籍,心無旁地踏入了更高的境界。單從其進步之神速來說,比起當初有著名師指導的公孫無忌也不遑多讓。只不過他到底修習的日子太短了,陣法一門或許比公孫無忌差得不太多,但奇門之術又豈止陣法而已。若是他無法在這佔盡天時、地利之所反敗為勝,那他便再沒有翻盤的機會了。
「咦?」正在葉浩天苦思反制之道時,公孫無忌突然停了下來,望著前面的山洞面露疑惑。越往裡走,陣法所顯露出來的跡相便越讓他深信公孫書曾在此駐足。外圍的幾個陣法其實並不深奧,而且生門處處,即使是絲毫不懂奇門之術的人誤入其中。要想離開也不算什麼難事。唯有通過那個山洞之後。才真正難走一些,但也留有一條脫困之路。得饒人處且饒人,這正是公孫書當年最大地特點。
可是。這第八個陣法,雖然在公孫無忌眼裡算不得什麼高深,但卻讓他猶豫不決起來:這個陣法竟然沒有任何一道生門!這完全與公孫書性格迥異地佈置,頓時讓他感覺到一絲警告的意味。「你當初是怎麼進去的?」想了想,公孫無忌還是不敢貿然踏入。
「嗯?」葉浩天聞言愕然,心裡卻終於看到了一絲希望。「我也不知道。就是這麼糊里糊塗地走進去地呀。」葉浩天一副坦然的樣子,看不出絲毫的做作。第八個陣法當然是有生門的,只不過那時他初學陣法,欣喜之餘,便忍不住要賣弄一般,是以便做了一些小小的「改動」。只不過他的水準哪能及得到公孫書這般幾近天人地水平,一改之下,這個渾然天成的陣法便顯得有些怪異起來。連公孫無忌這樣的大家也不禁被蒙住了。
「你走前面!」公孫無忌思慮半晌,終於做出了一個讓葉浩天等候多時的決定。事實上葉浩天這一改當然難不住他,只不過出於對公孫書那種難以言喻的崇敬,讓他完全忽略了那本來再明顯不過的漏洞。雖然他一直自視甚高。而且這數十年來也從未遇到過及得上他分毫的對手。但在內心裡,公孫書高出他無數倍的念頭。卻從來沒有絲毫地減弱。
「這……」葉浩天現出一絲為難之色,眼神中還夾雜著深深的恐懼。「我真只是胡亂走的,也不知怎麼就進去了。後來我也試過,卻再沒能進去過。你也看到了,這陣根本走不通,說不定設陣的人只希望別人通過一次呢?」
「不可能!」公孫無忌斷然否決。只見他左手猛然伸出,葉浩天幾乎條件反射地一縮,連退好幾步遠遠地避開。可是這個時候,不可思議地事卻發生了:雖然公孫無忌那手離葉浩天足有好幾步,但卻如同扼住了葉浩天的咽喉一般,緊接著一股難以抗拒地力量將葉浩天提了起來!「去!」公孫無忌一聲低喝,葉浩天已如風中的落葉般,直往陣中墜去。
重重的摔在地上,葉浩天望著身後,一臉驚駭,這一次卻是真的沒有絲毫的假裝。雖然是親身感受,但他對剛才的遭遇感覺仍然猶在夢中一般。公孫無忌的手根本沒有接觸到他,竟然能夠輕易的將他舉起近丈高,然後一下拋出:自己莫不是撞鬼了?想到這裡,他也不由暗自慶幸,初時他見公孫無忌這麼一副老態,心裡還道以自己的青春年壯,雖然不比楊誠之流,但尋常七八個壯漢,卻也不是對手,自可可以輕易地將其制服。只不過他們一直沒有落單的機會,好不容易入谷後兩人獨處,卻因驚訝公孫無忌在奇門之術上的高超而忘卻了。幸好沒有付諸行動,否則可真是栽到家了。
一入陣中,葉浩天眼中的世界便完全發生了變化。第八陣是一個復合陣法,一個簡單的迷蹤陣輔以一個極為高明的幻象陣。陣法的組合極是困難,雖然一簡一易,但若非到了公孫無忌這一級,卻也難以擺出或者破解。說起來他剛才也沒有撒謊,當初他還真是誤打誤撞之下走出的,或許一切真是天意,冥冥中造就出一個奇門之術的不世宗師,這一切自後話。
雖然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清晰地落在身在陣外的公孫無忌眼裡,葉浩天卻也並不著慌,好不容易平息心中的驚駭之後,做出一副驚惶無措的樣子,在陣中胡亂地走動著,似乎真的被種種幻象所迷惑一般。只不過在他內心裡,卻在緊張地算計著自己的逃亡大計。最初他確實有借這個自己改動的陣法來反制公孫無忌的打算,只不過卻完全沒有想到看起來弱不經風的公孫無忌,竟然可以隔空輕易將自己制服。現在他完全不知道他那種如神鬼般的「法術」有效範圍是多遠,之前的計劃自然得做全盤修改。隔空攝人,這在他眼裡也真的只能用法術來形容了。
陣外的公孫無忌此刻臉色卻是越來越難看,種種跡象表明,葉
真是走不出這個陣。這也難怪。若是真憑本事。以在奇門陣法上的修為,還真是沒有實力走出這樣地復合陣法,更何況是這麼一樣連一道生門都沒有地陣法。當然。這也有例外,若是一個人對陣法極是熟悉,即使是不懂奇門之術,也可輕鬆通過。就如那個擺在族聖地外的迷蹤陣一般,只要知道其走法,任何人都可以自由出入。
葉浩天在陣內如同一隻沒頭的蒼蠅一般四處亂撞。公孫無忌卻漸漸有些等不及了。雖然心中地猶豫仍在,不過對於找到公孫書的渴望卻壓倒了一切,讓他終於忍不住踏入陣中。一入陣中,他才發現其實這個陣法對他來說極是簡單,當下他也不再去管困在陣中的葉浩天,直往目標山洞走去。以他的修為,這個陣法只不過困了他不到一柱香的時間,站在山洞門口回頭望時。他卻驚異地發現葉浩天竟然失蹤了。不過這最終的目地地卻完全吸引住了他,沒有絲毫猶豫,他便走了進去。
直到公孫無忌的身影消失了好一會兒之後,一道人影悄然出現在第八座陣法之前。卻正是之前消失的葉浩天。生門既然是他堵上的,破解當然也就難不住他了。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看著洞口,葉浩天仍然有些心有餘悸:這個老傢伙太厲害了!「差點害得我小命不保,我也得叫你嘗嘗厲害!」咬了咬牙,葉浩天大步踏入陣中,緊張地忙碌起來。
一道、兩道……雖然知道自己在陣法上的修為還遠不及公孫無忌,但葉浩天卻和他卯上了,而他唯一可以憑借的資本,卻也只有這奇門之術了。一道陣法困不住公孫無知,他便不斷的摻入新地陣法。不知不覺間,原本只是一個簡單的復合陣法,竟然又被他摻入七種不同的陣法,其中兩種竟然是他新近自創的!九陣連體,不要說公孫無忌,只怕是公孫書在此,也會為之目瞪口呆。
擦了擦額頭地汗子,葉浩天絲毫不知道自己剛剛完成了幾乎稱得上一個曠古絕今的奇門之陣。只不過佈置完這一切後地他,在一番惡毒的咒罵之後,卻愣在原地,呆若木雞!他剛才只顧佈陣,可惜九陣混合之後,卻連他這個佈陣之人也不知道如何走出去了!自己走不出自己的陣法,葉浩天除了苦笑以外,也只得呆坐在原地了。
正在這時,或許是回應這一個曠古絕今的新陣布成,連綿十餘里的山谷竟然在一陣轟響之中不住顫動起來。山谷正中央的一池湖水不斷翻騰,亂石驟起,一座約有四尺方圓的石柱隨即如同羽後春筍般迅速冒出,不一會竟然冒出四五丈高!除了湖中那根石柱外,圍著石柱百步左右,各有八根稍小一點的石柱破土而出,與中間那根石柱不同,那根石柱的頂端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鑄成,非金非石,顏色各異,竟發出幽幽的光芒。
「哈……」一陣長笑聲中,公孫無忌欣喜若狂地衝出石洞,看著谷中發生的變化,竟然忍不住再度跪了下來,掩面而泣!「父親,孩兒來了!」或許是終於找到了通向那條他追尋了數十年的天道之路,這一刻他竟然再沒有一絲對於公孫書的忌恨,反而有一絲為人子的欣喜。
順利地突破第九陣後,他終於找到了公孫書留在這裡的秘密,開啟了最終的第十陣。看著逐漸現出真實面目的陣勢,他的心神全被那中心的陣眼所佔據,其他的一切再引不起他絲毫的關注。只要抵達陣眼,那麼他就可以解開公孫書留在這裡的最終秘密。沒有絲毫猶豫,公孫無忌傾盡全力飛奔而去,一下子踏入了葉浩天的連環九陣之中。
雖然驚駭不已,不過葛軒到底是縱橫多年的成名人物,很快便勉強鎮定下來。雙手籠在袖中,隱隱擋在左飛羽母子二人身前,冷笑道:「讓我猜猜,今天這裡到底會留下三具屍體,亦或是,五具?」
「你敢!」楊誠一臉鐵青,眼神中更透出無比的殺意,就連童福與岑猛也不禁後退了一步。他本想偷偷接近,趁敵不備救下左飛羽和兒子,可是沒想到童福與岑猛的警覺如此之高,他已經盡量屏住自己的氣息與殺意。卻仍然被其發現。這才不得不現身。
「哇!」或許父子之間那股血肉聯繫,原本安睡地小安平突然哭了起來,宏亮無比地哭聲頓時傳遍林間。左飛羽卻是如同泥塑。望著楊誠出現的方向,拚命咬著下唇,努力使自己的眼淚不要掉下來。不過事與願違,僅僅堅持了片刻,淚珠便順著略有些削瘦地臉頰連珠而下,再無法抑制。
「竟然能走出我的百毒大陣。看來我倒是小看你了。」有持無恐,葛軒乾脆走到左飛羽身後,面無表情地望著楊誠道:「念你當初在長安救過我一次,我也不想為難你。只你要老老實實地幫師傅打開聖殿,我絕不傷他二人分毫。」雖有報恩之念,不過葛軒最為顧忌的,還是怕傷了楊誠。雖然僅從剛才那幾箭來看,楊誠殺掉他們的可能性還要大些。不過公孫無忌需要的可是一個能完全發揮逐日神弓威力的楊誠。若是不小心傷到甚至殺掉楊誠,還有誰能替他開啟逐日神殿呢?高手相搏,哪能有絲毫地大意,憑他與岑猛、童福三人。倒也並非沒有殺掉楊誠的實力,特別是他已經現身的情況下。楊誠更是討不到多少便宜。
「哼!」楊誠牙齒咬得吱吱作響,可是卻沒有絲毫的辦法,不能出奇致勝,他可不敢存絲毫的僥倖心理。任何的冒險,都有可能鑄成終生的悔恨。事關自己最心愛的人,楊誠也只得另尋他法,暗暗等待時機
那天得到黃南傑傳來公孫無忌一行渡海往珠崖而去地消息後,他連休息也顧不上,立即快馬馳往南海郡,乘最好的海船緊隨而至。而公孫無忌一行卻哪有這樣的便宜,為了防備被別人發現,他們幾乎都是撿小路走,此消彼長之下,終於讓楊誠趕了上來。只不過眼看就要追上之時,卻遇上了葛軒這百毒大陣,一行人幾乎同時中毒,若不是葛青發覺有異,他們這一路恐怕就只有能存活下來了。葛青不愧是郡使毒聖手,在她的治療下,眾人倒還沒有性命之憂,只不過沒有一兩日地調養,卻再難恢復過來。
大意之下受到如此損失,雖然最終並沒有人因此喪命,卻令楊誠自責不已。行軍打仗最忌心急貿進,自己打了這麼多年的仗,反而犯下如此低級地錯誤。當下他只得留下眾人去郡休養,自己一個人孤身趕來,不過卻再不敢如之前那般大意了。仗著自己不怕任何劇毒,他這一路倒也沒有遇上什麼麻煩,葛軒佈置的種種毒物,都沒有絲毫傷害到他。
「殺!」平靜僅維持了片刻,正在楊誠無可奈何之際,岑猛卻突然爆出一聲大喝,長戟用力擲向楊誠,從腰間拔出兩把彎刀,緊隨在長戟之後向楊誠撲去。
這變化可以說是大出楊誠的意料,根據之前古山的解釋,岑猛應該已經是一具完全聽從於葛軒的行屍走肉,沒有任何自己的思想了。公孫無忌需要自己才能打開逐日神殿,在此之前即使有機會也不會傷自己,身為公孫無忌死忠的追隨者,葛軒當然也不敢打自己的主意。岑猛和童福雖然對他有著極大的威脅,但他卻敢於現身,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可是在他最為鬆懈的這個時候,岑猛竟然會突下殺手,讓他根本全無防備。
岑猛的動作何其之快,殺字剛一喊出,長戟便突出那團黑霧,快若閃電地到了離楊誠面門不過丈許之外。巨大的力道帶起一股勁風,那團凝而不散的黑霧也隨之翻滾,看起來直若岑猛就踩在那股黑霧殺來一般。雖然出乎意料,不過楊誠的反應又豈會有絲毫的遲鈍,在電光火石之間閃開那柄長戟後,擰身向左側魚躍而出。
「轟!」長戟正中楊誠身後那棵兩人才能合抱大樹,竟硬生生從中透過,直入密林深入。楊誠微驚之際,岑猛已凌空殺至,手中彎刀泛起陣陣寒光,凌厲的殺氣如狂風四肆,頓時將黑霧激得四下飛揚。
看到這一幕,葛軒不由神色大變。他可沒有讓岑猛攻擊楊誠,岑猛竟然能夠脫出他的控制!要知道他一直疑惑岑猛的種種不同尋常,但卻從來沒有想到岑猛竟然已經到了可以脫離他控制的地步,否則又豈會在身邊留下這麼一個可以威脅到自己生命的存在。要知道以岑猛現在的能力,要想殺他可是輕而易舉的。想著自己這些日子幾乎是睡在刀口上,他不由驚出了一身冷汗。待看到岑猛催動的黑霧竟然將楊誠包裹後,他心裡不由泛出一絲絕望。
那黑霧可是他精心配製而成,對常人來說劇毒無比,沾著必死;不過對於他所控制的岑猛來說,由於他本身便充塞著各種各樣的藥物,卻反而能夠借此大幅增強實力。他之所以見岑猛不敵楊誠的羽箭便放出黑霧,便是因為這個原因。楊誠雖然厲害,但現在一者已經中毒,二來岑猛有黑霧相助,實力更是猛漲,即使是童福也佔不了什麼上風。影子護衛天下無人能及,更何況是已經失了先機的楊誠。
「叮……」一陣急促的金鳴之聲從黑霧中傳來,緊接楊誠的身影橫飛而出,看樣子似乎已經受傷。在他身後,一道人影如影附骨,除了岑猛還會有誰。看著戰局正如自己所料,葛軒不由著了急,大聲急喝道:「快,快阻止他!楊誠現在還死不得!」事實上,他心裡此刻幾乎已經完全絕望,從楊誠進入黑霧那一刻起,便已經必死無疑了。
楊誠此刻臉色微有些蒼白,岑猛的厲害遠遠超出了他的意料,就連當初在洛陽遇到三家聯合派來的那些刺客高手,恐怕也比不上他。剛才在黑霧中短短的一瞬間,他和岑猛便交手十餘招,雖然勉強防住了岑猛的雙刀,可是岑猛簡直就是一尊殺神,全身上下無處不是致人死地的武器。兩次肘擊,三次膝撞,再加上最後重重的那一腳,若不是楊誠體質超乎常人,只怕已經當場斃命了。
饒是如此,楊誠也絕不好受,他剛才似乎已經聽到自己的內臟破裂的聲音,一口鮮血卡在喉嚨裡,噴薄欲出。更要命的是,岑猛卻是越戰越勇,仍然緊隨在自己身後,而他此刻卻連動一下手指都難以辦到,恐怕自己還沒來得及落地,便會遭其格殺。
「刷!」岑猛眼中閃著無盡的怨恨,手中彎刀揮出,直向楊誠腰間劃去。這一刀若是劃中,楊誠只怕就要斷為兩截了。「絲!」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股凌厲的勁風破空而至,猶如實質般撞在岑猛的刀鋒上,竟然發出刺耳的金鳴之聲。岑猛滿是怨毒的看了一眼即將撲到的童福,臉上突然泛起一絲黑色的光芒,身體一旋,一記重腳已狠狠地踢在了楊誠後背。
「哇!」楊誠只覺自己身體似乎要散架了一般,口中鮮血狂湧而出,整個人如斷線的風箏般直向谷口墜去。身子重重的摔在地上,向林中彈去,轉瞬消失在谷口的奇門之陣中。
「轟!」大地劇顫,谷口兩邊的山石轟然墜下,頓時將整個谷口淹沒。神箭傳說第七卷第一百七十二章三箭緲蹤·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