統領大人,河間、高陽兵聽到招討大將軍入營,竟然鄭氏有瓜葛的將領,提著人頭直往這裡來了。不過他們卻並不肯交出武器,直言要見大將軍。你看要不要……」一名裨將急匆匆的跑了進來,將外面喧鬧的緣由稟上。
韓亮青聞言不出大大的鬆了口氣,接著卻並未作答,反而以詢問的目光望向一直穩坐如山的楊誠。這裡畢竟還不是他的地盤,甚至加上另外兩外姓部隊也沒佔到一半之數。不過諸營之中也只有他的正統營上下齊心,就算真有什麼意外,在他的小心防範下,再不濟也能拚死護著楊誠突出鎮外去。只是這樣一來,一則會蒙受巨大損失,二來也會影響楊誠此番隻身入營的用意。
雖然楊誠沒有說,不過他哪裡猜不到楊誠並非只是為他而來,實則是想兵不血刃的招降這六萬叛軍。想起楊誠的胸襟與氣度,他也不禁自慚形愧,他雖然有善待士兵之名,卻僅限於自己營中屬下。而楊誠所念的,卻是天下蒼生,單是他所聽聞的以生擒論功這一舉措,便足顯其志了。常言道:一將功成萬骨枯,自古以來有多少將領能顧及到普通士兵的生死,更不要說敵對的士兵。
看到韓亮青的眼神,楊誠自然知道他已經完全投向了自己,不過他卻並不急於表達自己的意見,只是微微點頭說道:「這是韓統領的大營,一切自然由韓統領作主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已經決定重用這名入伍近二十年來,也未有大地建樹的老將。楊誠自然不用掩飾自己地信任,同時也有觀察其才的用意。判斷一個將領才能如何,絕非只有戰場這個唯一的標準,平日的一舉一動都可以一窺端倪。
韓亮青微微一愣,略微思索了一下,喝令道:「讓他們進來。不過只限為首的幾人!同時讓兄弟們眼睛放亮點,沒有我的許可,任何妄圖進入此宅地人一律格……生擒,無法生擒的,格殺勿論!」既然知道了楊誠來這裡的用意,這些人楊誠當然不會避而不見了,甚至這還是他樂於看到的局面。畢竟那些與鄭氏有姻親的家族,想要投降顧慮實在太多了。
楊誠聞言不由暗自莞爾。這倒是真為難韓亮青了,既要設法保護自己,又要顧及到自己所提盡量生擒的決定。或許真的是關心則亂吧。這時的韓亮青在他眼裡反而有些不果斷的印象。要知道他也不是個一味仁慈的人,事實上十多年地征伐之中。他自己的雙手也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鮮血。形勢不同,所採用地策略當然就會因此改變了,比如之前的荊襄之戰,若是他也放出話來盡量生擒顧氏兗州軍,那場戰爭哪能如此迅速地結束。
思慮間,四個倒戈的將領已然進入大廳。只見其中兩人生得高大魁梧。只是著一身普通士兵的軍服,不過卻是一副傲然的模樣,只是不斷閃爍的眼神出賣了其內心地忐忑;靠左一人卻是極為幹練的樣子,身上的鎧甲卻有些不倫不類,頭盔和胸甲明顯都小了一號,緊勒之下讓旁邊的皮肉高高股起,不過他卻毫不在意,略有些畏懼的眼神中夾雜著一絲興奮,一進來雙眼便不斷在楊誠和韓亮青的臉上梭巡;靠右一人卻是四人中最高的,此時**著上身。鼓鼓的肌肉上密佈著條條細痕,顯然是被鞭子之類的東西打傷的。他地神態與三人皆不相同,一進來便直視楊誠,崇敬之中竟隱隱有些挑戰的味道。
「爾等見到招討大將軍,還不下跪!」韓亮青怒聲喝道,此時橫眉相向,竟也頗有些懾人地威勢。
韓亮青聲音剛落,那名穿著鎧甲的人便立即恭順的拜倒。「末將河間周潮生拜見招討大將軍,拜見韓統領。」不用說他也知道楊誠的地位遠在韓亮青之上,是以對楊誠極盡恭敬,對韓亮青卻略顯淡然。
「高陽李福、李明拜見招討大將軍,拜見韓統領。」那兩名士兵服的人略有些猶豫,不過卻也沒有堅持多久,便也先後向楊誠及韓亮青叩拜,只是他們對韓亮青的態度卻更加恭敬,與之前的周潮生炯然不同。
赤膊之人卻仍是卓然而立,連正眼也沒瞧韓亮青,只是略有些疑色的向楊誠問道:「你真的是神箭將軍?」看那樣子,他倒不是前來投降的,反而是來挑戰一般。
「古山,你好大的膽子!」韓亮青立即拍按而起,正要喝令衛兵將其拿下懲治,卻聞楊誠輕咳一聲,當下頓了頓,只得改口斥道:「你小子是什麼身份,竟敢如此無禮!」說來也巧,這人他恰好認識。在負責運輛那段時間,幾乎每天都會遇上一名騎兵鞭趕著一名壯漢推著糧車超過他們,要知道每車糧重達數百斤,數十里的路程足以讓數名健壯的士兵累得氣喘不已,而他卻一路飛奔。正統營一天只能運一趟,而他一個人卻至少運兩趟,甚至兩趟跑完之後正統營的一趟還沒跑完。
驚訝之下,韓亮青也不由心生好奇,便悄悄的打聽了一下。可是得到的消息卻讓他惋惜不已,這個叫古山的漢子據說是天生神力,力氣不知比常人大多少。而且他還是個熱心腸,同袍一有困難,他都傾力相助。不過他這人不僅食量驚人,而且極是貪睡,一旦睡下誰也無法叫醒他,甚至就在運糧的路上,他也能推著推著便睡著了,他身上的鞭痕便是因此而落下。據說甚至有好幾次本可陞遷的,卻也被他的貪睡而失去了,饒是他天生神力,最後卻淪落為一個伙頭軍。
可是沒想到一向渾渾噩噩的古山,竟然幹出了殺將倒戈之事,而且現在居然如此無禮。他本來憐惜其憨厚與神力。讓左右押下去悄悄放掉,卻沒想到楊誠卻似乎對他有了興趣。這樣的叫他如何敢推薦給楊誠!雖然他天生神力。但他地貪睡恐怕以後會誤了楊誠的大事。放也不是,留也不是,除了一邊厲喝一邊以眼神暗示,他也想不出別地法子來。不過古山顯然並不領他的情,至始至終連眼角的餘光也沒掃他一下,在他眼裡似乎就只有楊誠一人而已。
看到韓亮青為難的樣子。楊誠還以為是自己打斷了他所造成的,當下不由暗叫慚愧。自己本來是想讓他全權處理招撫此處叛軍的,但卻在一開始便忍不住要干涉了。這倒不是他故意為難韓亮青,而是眼前這人讓他心生好奇
地樣子恐怕在軍中連普通士兵都不如,但卻如此狂傲種,一種因無知自大而狂妄,而另一種卻是恃才而狂傲。照理說若是後者,斷不會在叛軍中籍籍無名。但若說他無知自大,以其卑微的身份,又哪有這個資本。更不會在斬殺主將後被舉為首領之一了。
「在下楊誠,對於箭術略有些心得。神箭之名倒是大家抬舉了。」楊誠面帶微笑,沒有絲毫的架子。
「虛偽。」古山絲毫也不讚賞楊誠的謙虛,直言道:「早就聽說你名字了,我也不和你繞什麼彎子。天下人都說你的箭無人可避,我倒想試一試。」
楊誠不由一呆,心中不由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覺。他對這些虛名看得極淡。雖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過單論箭術恐怕天下還真沒有什麼人能超過他了。本來剛才就是他的心裡話,卻沒想到竟然被人斥為虛偽,有生以來,古山倒是第一人了。「壯士此番前來,莫非只是要與楊誠比試的嗎?」除了當初為了向左家寨借兵而被逼與左擒虎比試之外,楊誠再沒有和別人再比過,一來是他對於這些毫無興趣,二來他在交州地位超然。即使是那些以箭術頗為自得的年青人,心裡也不敢生出和他比試的念頭。
「是地。你只管全力射來,看我今天避不避得過。」古山神情極是堅定,似乎楊誠不與他比試便不會罷休一般。
「古山,你真是越來越放肆了!」韓亮青厲聲喝道,卻又轉向楊誠低聲替其開脫,甚至還簡要的介紹了一下其情況。雖然古山並不是他手下地士兵,不過他卻因其遭遇而出生愛護之心。楊誠雖然平易近人,但畢竟身居人臣之極的高位,能不能容忍這樣直接的挑戰,他也確實沒有把握。再加上他之前見識過靖西營的箭陣,手下的士兵都如此厲害,盛名遠播的楊誠又豈會是浪得虛名。
楊誠臉上仍然掛著淡淡地笑容,一邊聽著韓亮青的解說,一邊打量著那不卑不亢的古山。照理說長期受人欺凌而無反抗,性情絕對於狂傲沾不上邊,但古山現在的表現完全與之相反了。是什麼讓他生出如此大的變化呢?楊誠百思不得其解,好奇心也因之越來越盛。
「好吧,我接受你的挑戰。」等到韓亮青終於說完,楊誠竟然長身而去,在韓亮青驚訝的眼神中點頭說道,表情竟然極是鄭重。到底是無知自大,又或者是恃才傲世,出手一試自然一覽無餘了。若對方真的是深藏不露之人,自己再托辭拒絕便真的是虛偽了。
「我可話說在前面,若是你要留一手的話,恐怕會令你出醜地。」見楊誠同意,古山卻也不敢托大,往後一縱,直退到三十步開外,擺了個戒備的架式,鄭重地說道:「你只有兩箭地機會,一旦讓我近身……」
古山只是輕輕一縱,竟然有兩丈之遠,而且動作如飛鳥般靈活自然,楊誠不由微微一驚,本來只是想隨便借一把弓的想法立即打消,表情肅然的拿出逐日神弓。自從射殺鄭志愉後,他的箭術已大有精進,至少在他已知的人物裡面,還真沒有人能擋他一箭。
看到事成定局,韓亮青不由跺腳長歎,雖然他也看出了古山大異於往常的實力,但不論誰勝誰敗,他本來想要在今晚盡述心志的打算,恐怕就要泡湯了。這可是他等了十幾年的機會,叫他心裡如何不患得患失。
「將軍可準備好了?」古山從地上撿起一塊石子,一臉躍躍欲試的表情。「若是準備好了,我便拋起此石,落地即為開始之號。」
「請。」楊誠捏了一支羽箭在手,卻並未張弓,只是隨意的站在那裡。旁人只覺一股難以直視的威壓突然出現,竟不由自主的向兩邊退開,就連韓亮青也不能獨免。古山的臉色也變得更凝重起來,不過眼中卻有著難掩的狂熱與興奮,莫非是他等這一戰已經很久了嗎?
石子拋起,雖然周圍有無數點燃的火把照映,但在漆黑的夜空下卻只能見到一絲細微的淡影。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息,場中只餘下火把燃燒所發出的辟啪之聲。
「啪嗒。」石子落地那一瞬間,古山動了!觀戰的眾人只覺眼前一花,古山便如同原地消失了一般,連那道撲向楊誠的殘影也只有少數幾人能夠察覺。古山的速度太快了,三十步的距離一般人根本無法射出兩箭。
楊誠嘴角不由泛起一絲微微的笑意,他之前確實有些低估了古山,頂多把他當作與四衛差不多的水平,可是沒想到若單從速度來看,他竟然比四衛還要高出不少。叛軍的二流部隊中,竟然藏著這樣的高手,這實在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不過顯然,古山也低估了楊誠。以他這樣的速度,三十步的距離能夠射出兩箭的恐怕屈指可數,就連楊誠也不例外。但是對於箭術的瞭解,他卻比常人多不了多少,而在這一點上,他與楊誠的差別便直若雲泥了。
「咻……」凌厲的破空之聲在古山剛剛踏出第二步時驟然響起,接著便如同連續不斷的擊石水珠般不絕於耳。這一刻,眾人幾乎都忍不住將目光投向楊誠,看看在那一刻楊誠是否突然化身數人,否則如何能令這破空之聲連綿不絕呢。不過他們卻失望了,大廳之中只有一個楊誠,而且正神態從容的取箭、搭弦、射出、再取箭……動作或許算不上快,但卻顯得熟練無比,似乎在進行一項進行過無數次的訓練一般。
「彭!」古山的身體重重的撞在牆上,並不堅固的圍牆頓時被他撞了個大洞。眾人均是一頭霧水,不過對於誰勝誰負卻也心知肚明了。射了這麼多箭古山竟然連楊誠的邊也沒沾上,甚至還逼得撞上了牆壁,弓箭還可以這樣用嗎?
幾乎是撞出院牆的一瞬間,古山又從那個大洞中鑽了出來,不過卻並沒有再衝上,站在那裡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有你這麼射箭的嗎?」古山雙手叉腰,連身上的灰塵也不拍一下,只是瞪著眼氣鼓鼓的向楊誠質問。神箭傳說第七卷第九十五章關洛爭雄·五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