們一路急奔,等快趕到武關時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了。路顛簸中吐了一夜,直到中午時才總算清醒過來,不過生理和心理的雙重打擊,卻讓他的精神卻極為萎。在楊誠的特意關照下,也只是能夠勉強開口說話。不過他倒並沒有食言,對於招降武關守軍之事滿口應承,讓楊誠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在離武關三十里時,先前派來刺探的歐凌哲他們也趕來匯,不過卻帶來了一個讓眾人無比驚訝的消息。
「毀關?」聽到這個消息,楊誠受到的震動比之前聽說顧凱鋒要投降還要大。對於毀關他倒並不陌生,就當年大陳在與匈奴的對抗中處於劣勢時,便有數次這樣的舉動。所謂毀關,便是在守將估計無法抵禦敵人進攻而又不願放任敵人通行的時候,用木、石等物將整個關卡堵死,再將關卡後的道路一併毀去。一般邊塞的關卡都是依靠險要的地形而建,這樣一來,即使敵人奪取了關卡,也不能立即通行。往往關卡周圍的地形越險要,敵人清理雜物、修復道路的時間便越長。等他們完成這一切時,己方也已經有了充足的時間進行準備。
遠的有當年漢高祖劉邦焚燒棧道,得到足夠的時間蓄急實力;近的便是當年朝廷毀陽關而西拒匈奴。這樣的例子在歷史上頻頻發生,而且往往都能起到一定的效用。不過武關這裡卻稍稍有些不同:一來武關兩面受敵,毀關無疑是把自己也隨之陷入死地;二來武關的地形雖然險要,但受到關中數百年的繁華影響,兩邊的道路都極為寬闊平坦,毀關容易。想要絕路卻千難萬難。
當然,孫堯安此舉當然不是想要把他們拖上一年半載的,不過就算是十天半月,以現在局面看,影響仍然是巨大而難以承受地。武關兩邊俱是陡崖,只要稍稍使點手段。讓兩邊的山石滑下,便可輕易堵住荊州和關中的通路。雖然武關兩邊都已經受他們控制,不過要想進行大量的運輸,恐怕在疏通之前再無沒有可能了。怪不得之前沒看到孫堯安與河東鐵騎同行,沒想到他竟巴巴地跑到這裡,給他們留下了這樣一個大難題。
顧凱鋒聽到這個消息,只是坐在車上不住苦澀的冷笑著。孫堯安在明知長安軍出擊的情況下這樣,無疑是把這裡地兗州軍完全置於了死地,更有可能在承受長安軍對此的憤怒下。付出更加慘痛的代價。他已經看穿了自己不過是別人手中一個犧牲的棋子,對於孫堯安這番作為自然沒有感到特別的意外。若說要說後悔,恐怕就是自己當初對其太過看重,以至於傳令全軍要像服從自己一樣服從其調遣,這才使得他可以隨心所欲的完成這借刀殺人的佈置。
楊誠卻是極為著急,當下更是加緊趕路。按歐凌哲所說,敵人毀關的舉動早在他們到達之前便開始了,若是一直持續到現在,天知道得花多少時間才能打開這條本以為唾手可得的通道。根據他以往地見聞,一般有一方毀關之後。另一方往往都得花上數月甚至更久的時間才能疏通。正因為如此,很多時候都是直接放棄了被毀去的關卡,轉而選擇其他的路線。雖然武關的情形略有不同,但他可不指望孫堯安會對他手下留情。
全速行進了約半個時辰後,武關終於出現在了眾人的視線之中。此時的武關完全籠罩在一片煙塵之中。間或還傳來陣陣巨響。連地面也偶爾泛起一絲顫抖。武關外的道路兩旁,林立的營帳延綿數里。顯然關中的守軍已經全部退了出來。不過營中卻幾乎空無一人,連崗哨也不見一個,或許在孫堯安地故意隱瞞下。根本就沒有藍田之戰的發生,青泥自然也還在他們手裡,自然也用不著怎麼防備了。想起數千人這兩天裡都在全力以付的毀關,楊誠的眉頭緊緊的鎖住。
接下來地事情就沒什麼好說地了。先是派出幾名隨行的降將前去聯絡武關守將,再由顧凱鋒親自出面,幾乎沒有一絲異議,武關地守軍便解除武裝,列隊投降了。雖然他們對這個決定也心有疑惑,不過畢竟主帥就站在那裡,他們自然不敢對其決定有任何的反對。
安排好隨行的士兵接管防務和看守降兵之後,楊誠立即便將幾名主要地守將招來詢問。同時又歐凌哲強行從武關通過,前去聯絡梅坡的黃勇剛及吳嘉火。雖然武關現在就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但情形卻並不比之前好多少。
花了近半個時辰,終於問清了詳細的情形,楊誠的心也不禁直往下沉:果不出他們所料,正是孫堯安騙他們說是顧凱鋒下令毀關,並且由他監督執行,一直到昨天傍晚方才離開。這兩天來,他們幾乎是全力以付的行動起來,周圍的幾個山頭差不多都被削掉了一截。按他們幾人的估計,要想完全清理掉這些東西,至少也得一個月;就算是臨時清理出一條可供馬車通告的道路,恐怕也得十天左右。
聽到要由他們參與清理,幾名將領明顯都傻了眼。得,辛辛苦苦把它堵住,這下好了,又再把它疏通,老天爺這個玩
太大了吧。要知道那些長木亂石從山上滾下來容易,把它搬開,那可就不是一件輕鬆的事了。幸好楊誠見他們盡顯疲態,讓他們先休息一晚,明天再開始,否則的話恐怕這些降兵都要暴動了。
幾名降將離開之後,楊誠卻並不敢閒著。當下立即將這裡的大致情形寫了下來,派人飛馬告知劉虎。本來以為一切順利的話明天他就可以返回藍田,與劉虎一道並肩禦敵,可是眼下武關變成了這樣,他如何能放心離開。之後他一邊派人前去青泥將留守在那裡的親衛營調來,一邊抽調三十多人,由他親自帶隊前去查看關內的情況。希望可以趕在天黑前開闢一條簡易通道,至少能夠讓人步行順利通過。荊州軍士兵幾乎全出自交州,翻山越嶺自不在話下,相信關內現在的情形也難不住他們。
楊誠在武關忙得不可開交,在藍田的劉虎卻也沒閒著。送走楊誠後,他讓賴子南負責安置降兵。自己卻整軍出戰了。
劉虎親率五百神威營戰士在前,後面則是八千騎兵和一萬五千步兵組成地三個巨形方陣。經過連夜的建設,敵人的營寨已經初具規模,三座由寨牆環繞的軍營分別立於相距不遠的高地上,寨牆外的深溝和拒馬雖然還未完全完成,不過卻仍然能對敵人地衝擊形成一定的阻礙。現在進攻,已經成為了攻堅之勢。劉虎當然不會昂然進攻,心中已有一番計較。
顧良渠顯然也是個富有經驗的將領,在加緊紮營的同時一直密切關注著劉虎的動向。所以當劉虎的騎兵離開軍營沒多久。三千朔方鐵騎便殺氣騰騰的衝了出來。而在其後,一萬五千騎兵分成兩隊,分別在三座軍營之間的兩處空地上集結,既可以藏於寨牆弓箭的保護範圍之中,又可隨時對妄圖攻打軍營地敵人予以致命一擊。
瞭解了朔方鐵騎的厲害之後,劉虎可不打算與之硬碰。在離敵人騎兵五里左右裡,步騎組成的方陣齊齊停下,開始在相對利於防守的地形處擺開陣式,似乎要進攻的反而是朔方騎兵。只有劉虎和五百騎絲毫不停,風馳電騁的直向嚴陣以待的朔方騎兵撲去。
朔方騎兵之前已經嘗過對方的厲害。劉虎所不滿意那個一比五的傷亡率,對他們來說也是一個極大的震憾。鎮守邊關地士兵向來對於遠離前線的軍隊有著一種存於心中的輕視,因為只有時刻生活在生死線上的他們,才能稱得上真正的軍人。即使是威名極盛地神威營,在駐守長安之後也理所當然地讓他們認為有所蛻化。但戰鬥的結果卻大出他們地意料。
雖然如此。但當他們看到對方僅五百人便向自己狂衝而來時,心中卻生出一種難言的感覺。一方面對方的所展現地氣勢讓他們不敢輕視。不用戰鬥,真正的軍人便已經可以看出對手的強弱;另一方面戰士的驕傲又讓他們深信,以雙方懸殊的數量差距。對方此舉無異于飛蛾撲火。更何況,在他們的身後還有一萬五千整裝待發的強大騎兵,以及隨時可以出援的三座軍營中的四萬友軍。而對方的後援又無疑隔得太遠,五里路的距離不算太遠,卻足夠讓他們結束這場小規模的戰鬥了。
立在正中軍營寨牆內高台上的顧良渠此時也是眉頭微皺,顯然也對劉虎的真正意圖有些搞不明白了。他深知劉虎是一個從最底層小兵爬上來的厲害角色,所以在之前那場戰鬥中一直予以高度的重視。每一次劉虎一出現,他往往都將整個重心放在其身上,可以算得上是精銳盡出了。雖然最終劉虎想趁他立足未穩而重創他的行動沒有取得什麼效果,不過戰鬥的結果仍然讓他感到震驚。神威營畢竟是在當年征北之戰中風頭最猛的一支勁旅,即使只剩下不到一半的數量,其實力仍然傲視各軍。
不過這一次,劉虎也未免太托大了吧,僅憑五百人便來衝擊他這六萬大軍,而且還是在嚴陣以待的情況下。無論如何,他也絕對沒有一分勝算。想到這裡,顧良渠不禁泛起一絲冷笑:不管你要做什麼,既然來了,就給我留下來!
「咚……」戰鼓敲響,正面的三千朔方鐵騎開始緩緩移動,漸漸進入全力衝刺的準備狀態。而後翼的一萬五千朔方鐵騎也移動著各自的戰陣,只要顧良渠一聲令下,便可支援前鋒的三千戰友。
看到對方這副陣式,劉虎卻是毫無懼意。神威營高速衝刺著,待到離對方僅三里時,突然一分為二,斜指敵軍左右兩翼。整個行動沒有一絲停滯,彷彿是事先訓練過無數遍一般。
「就這點人還敢分兵?」顧良渠微顯驚訝,不過手底下卻也沒有閒著。中間的前鋒未作變化,後面的兩翼在保持緩慢行進的同時,卻各衝出兩千騎兵,分別迎上了神威營騎兵。有了昨天的教訓。在面對神威營時,顧良渠絕對不會以少於五倍地兵力去與之對陣。
隆隆的蹄聲充塞著整個原野,天地間似乎也在為之顫抖。正當兩邊要撞在一起時,神威營騎兵卻再起變化,兩支
度一分為二,繞過敵人迎上來的騎兵。繼續向敵人沖
朔方騎兵一下子似乎有些呆了,之前顧良渠曾告誡手下將領,在與神威營對陣時絕對不能分散,必須集中在一起對其進行圍殺。這下子目標變成了四個,他們一時便不知自己該去追誰,又或是也分兵追擊。茫然之中,兩支騎兵皆是向前衝了一段之後,才又調轉頭來,不過卻仍然沒有明確的目標。
在這瞬間。後面兩翼又各自衝出兩隊一千人左右的騎兵,分別咬上四支神威營騎兵。而之前的前鋒三千人此刻已經讓顧良渠下令原地候命,隨後又命令先前追出地那兩支兩千人的騎兵散開隊形,緩行待機,堵住神威營的退路。
四支神威營騎兵衝到靠近敵營一里左右裡,又再度轉向,沿著敵人寨牆的射程範圍,向左右兩邊分馳而去。神威營的戰馬皆是出自章盛秘密組建的神馬營中的上等良馬,速度和持久都不是朔方騎兵戰馬所能比擬的,一時間迎擊的騎兵無一例外竟都被甩在了他們地身後。
顧良澤此時已經有些猶豫起來。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該繼續追擊還是靜觀其變。雖然他有些不明白劉虎此舉的用意,不過敵人這兩次乾淨利索的分兵卻給他留下深刻的印象。一般來說,從騎兵衝刺的隊形就可以大致看對其戰力及士兵間的默契程度,特別是隊形的變化。在平時倒沒有什麼,但在根本無法預料會發生什麼的戰場上。隊形的變化就非常考驗騎兵的素質了。因為這根本無法事先約定。分起來容易,但要想合而形成戰力。便不是一般騎兵可以做到地了。
想到這裡,他不由心中發狠,想到看看神威營到底在玩什麼把戲。一聲令下。後翼兩軍各自僅剩的一千五百騎兵也調轉馬頭,準備繞過軍營,形成夾擊之勢。一時間原野上萬馬奔騰,塵土飛揚。
不過接下來,神威營卻似乎是要有意表演一般。繞過敵方軍營後,再度分開,一下子變成了八隊。接著十六、三十二……沒過多久,軍營外的廣闊原野下,已經由之前的萬馬奔騰演變成了亂馬奔騰。神威營的五百人已經分成了五人為一組地一百個小隊!而朔方鐵騎與之地差距也越來越明顯,初時還能有針對性的追擊目標,到後來完全被對方地不斷變化弄得眼花繚亂,不斷的分合交錯,上萬人的隊伍已經變得零亂無比。再加上漫天地煙塵,除了小範圍的目視之外,根本再分不清哪裡是敵人,哪裡是自己人了。
已經轉到後營指揮的顧良渠震驚之餘才暗暗感到不妙。不說其他,就連他這個高處一覽的指揮者,都已經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指揮自己的部隊了。神威營已經分成了無數個小隊,但每個小隊對方似乎都能有效的指揮,各隊之間完全根據敵情而不斷進行的穿插、超越,根本就毫無規律,但卻讓人感覺不出任何混亂。
可惜煙塵籠罩下,他已經無法真正的看清形勢,否則他恐怕要驚訝地連下巴也合不上了:神威營的一百個小隊,隱隱間已經將他的上萬騎兵割成了無數個碎塊!
而這個時候,劉虎終於開始發難了!
嵩寧城
「啊……」站在城樓上執勤的兩名士兵不斷打著哈欠,偶爾帶著嫉妒的眼神望向身後,漆黑的宜陽城內此刻鼾一片。
「全怪你,叫你猜雙的,你偏偏要猜單,害得我們得了這份苦差。」矮個兒士兵向身旁較高的士兵抱怨道。
「上次你輸了,好像我沒說你半句吧!」高個兒的士兵略有些不滿的回道,隨意的向外面望了下,又安慰道:「反正這裡也不會有人來打,我們還是像上次一樣,做做樣子,一會他們睡得像死豬一樣了,還不是任我們哥倆兒做什麼!」
矮個兒士兵歎了口氣,不甘的說道:「你說他們幾個是不是使詐啊,每次猜拳都是我們輸,有這麼邪門的事嗎?」
「算了算了,他們幾個惹不起。」高個兒士兵勸道,說著又望了望城中一處微有***的地方,輕聲說道:「頂多再過半個時辰,那幾個傢伙絕對喝得爛醉了,我們也就受這麼一點,總比在洛陽那邊好吧。」
矮個兒的士兵終於不再抱怨什麼,二人一邊閒聊一邊打著哈欠,再沒有心管其他了。這樣的狀態下,他們當然沒有發現,在夜色的掩飾下,一隊皆著黑衣的騎兵在城外的林中緩緩聚集。馬銜枚,蹄纏棉,不一會便已有上千之數,在微弱的星光下,一個個嬌弱的身影向城樓處撲去。
嵩寧城向東三十里便是虎牢關,雖不是戰略要地,不過也是洛陽與河北之前必經之路。不過此處遠離前線,又沒有重要的物資囤集,是以駐守在這裡的士兵也不過就裝裝樣子罷了,大多數時候都只是無聊的打發著日子。不過他們卻沒想到,本來以為再安全不過的他們,卻即將遭遇一場滅頂之災。神箭傳說第七卷第五十九章關洛爭雄·二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