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灑在山林之中,大地一片春意。冬雪早已化盡,邊一隻野鹿正在啃著石縫間的嫩草,間或揚起頭來,警惕的豎起耳朵聆聽著林中的動靜,微微鼓起的腹部讓它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突然,林中傳來一陣異響,野鹿立即伶俐跳過小溪,向一邊的山坡上奔去,幾個縱躍便消失在山林之中。
幾乎在野鹿剛剛離開那一刻,一陣喧鬧的人聲夾著隆隆的蹄聲遠遠傳來,頃刻間便打破了林間的靜謚。「有鹿的腳印,大家快追!」為首的騎士看了看周圍的痕跡,立即高聲說道,話音未落便已搶先向野鹿逃離的方向追去。雖然山上亂石嶙峋,但一人一馬卻似乎並未受到多大阻礙,雖然遠比不上平地上的速度,但已經足以令人驚奇了。他身後的百多騎顯然要差上許多,除了二十餘人勉強能策馬追上以外,其他人則小心的選擇相對平坦一點的山路行進。
「咻!」懷孕的野鹿畢竟行動不便,不一會便被領頭那人發現了,幾乎沒有半點猶豫一支羽箭已如閃電般射出。「叮!」眼看那支野鹿已難逃一死,一聲清脆的聲音在林間響起。那騎士定睛一看,那野鹿仍是倉皇逃竄,自己那一箭竟然落空了!這對他來說,簡直是一個巨大的打擊,還從來沒有獵物能逃得過他的手掌。眼見野鹿就要逃離自己的視線,他立即張弓而射,這一次他在射之前還稍稍停頓了一下,更是志在必得。「嗤!」仍然落空,野鹿已完全消失在山林之中。不過這一次他卻臉色微變,凌厲的眼神不斷掃視著附近的山林。五十步外,他射出的第二箭橫在一根樹丫上,箭身上赫然穿著一支漆黑的羽箭。顯然並不是他地箭術退步了,而是有人在其中搗亂,不過來人的箭術也未免太恐怖了吧。要知道羽箭的箭身極為細小,就算是放在那裡也沒人能輕易射中。更不用說那可是自己全力射出的箭了。這樣居然都能射中,這還是人嗎?
心中快速的思索著,手裡可並沒有停下來。伸手摸向箭囊,剛抽出寸許又放了回去,他又停了下來。雖然他一向比較自傲,不過卻並不傻,單看人家露出的這一手,箭術便不知比自己高了多少,自己還用弓箭豈不是找死嗎?想到這裡。他迅速地收起鐵弓,取出掛在馬上的長刀堅盾,用盾護住全身要害之後,才稍稍安心。
「什麼人!躲躲藏藏算什麼好漢!」看到身後的二十多騎已經趕了上來,那人才稍稍心安,一個再厲害的弓箭手,怎麼也抵不過二十多精銳的鐵騎吧。後面的騎兵看他那架式便已覺不對,聽到他的喊話也立即警覺起來,紛紛抽刀持盾,緩緩的靠了上來。稍遠一點的那些騎兵也聽到了動靜。也在原地停了下來,派出兩人棄馬上來查看之後,其他人均圍在一起,全神戒備。
「一個獵人。」雄渾地聲音在不遠處傳來,一個高大壯實的男子出現在眾騎兵百步之外的山林中。面對著這麼多的騎兵。他卻悠閒的靠在一棵樹旁,一臉鎮定。沒有絲毫懼色。
騎兵頭領左右望了好幾下,小心的問道:「就你一個人嗎?」這段時間不斷有人伏擊他們,他可不得不小心。雖然他藝高膽大。不過此處可以說極不適合騎兵的發揮,更何況對方的箭術如此厲害,饒是他平時狂妄之極,也不得不稍加收斂。哪知道對方卻只是點了點頭,並沒有作答。「好膽,為什麼撓了本將打獵的興致!」見對方比自己似乎還要傲慢,而自己的幾個兄弟已經取出強弩對準那人,膽氣更是為之一壯。
「萬物孕育於春,一個獵人是不會在這個季節打獵地。」那男子略帶責備的說道,似乎根本沒有看到那幾具對準自己的強弩。
領頭的騎士正要開口,不遠處卻傳來一陣慘叫之聲,箭矢破空之聲頓時響徹林間。「媽的,殺!」不用看,沒有跟上來地那些人顯然中了伏擊,他哪裡還有閒心與這個人磨嘴皮子。幾乎在他話音剛落,四五支勁矢便已呼嘯著向那人地要害射去。
「可是河東鐵騎?」那人的聲音遠遠傳來,身影卻早已消失在眾人地視線之中。「篤……」勁矢狠狠的扎入那人剛才所靠的樹幹上,深及沒羽。
「走!」這人竟然連強弩都射不中,要知道那幾人可都是軍中地神射手啊!當下他哪裡顧得回答,一聲令下便率先向另一隊人馬所在的方向衝去。他本來是想趁著打獵來清剿這段時間偷襲自己的那些人,沒想到還真讓他碰上了,只是對方竟然有個如此厲害的人物,他哪裡還顧得了原本的目的,唯一所想的便是離開這處對己不利的地方。
溪谷中的戰鬥正在激烈的進行著,兩旁的山林中近百名獵人打扮的男子,正不斷的將箭雨傾洩到騎兵陣中。他們之中有老有少,手中所持的也都是簡單的獵弓。突然遇襲的騎兵開始還有些慌亂,不過獵人們的弓箭質量實在太過普通,根本難以射
的盔甲,雖然攻勢凌厲,卻並沒有能對騎兵構成多大
騎兵們也從慌亂中回過神來,一部分取出弓弩還一,一部分已持盾向兩邊衝去。強弩對上獵弓,優勢便立即顯現出來,不多時伏擊的獵人們便被射倒了十來個。見敵方的盔甲難以穿透,獵人們也立即改變策略,仗著身體的靈活,開始向山上撤退,一邊撤退還一邊還擊,竟然沒有絲毫的懼色。
騎兵頭領衝在最前,看到眼前的戰況不由大喜過望。剛才那人的厲害讓他大吃一驚,沒想到他的手下竟然如此差勁,當下大聲喝道:「給我追,一個也不要放過!」想到自己剛才表現的如此狼狽,不由暗罵自己實在小心過了頭,這些山野村夫就算再厲害又能厲害到哪裡去。
「彭!」正要拔馬上前。卻突然覺得左肋突然傳來一股強大的力量,肋骨斷裂的響聲傳到耳朵時,整個人已向一旁飛去。「噗!」重重地摔在亂石之中,一口鮮血如箭噴出,渾身如果要散了架般讓人難以忍受。
「百夫長大人!」後面的二十餘騎完整的看到了整個過程,震駭之餘立即奔去救援。不過卻為時已晚。那個神秘的獵人已搶先出現在百夫長的身旁,接著在眾目睽睽之下,像抓小雞一般提起百夫長那高大的身體,幾個縱躍便消失在了林間。見及此幕,二十多人簡直是目瞪口呆,好半晌都呆在原地沒有任何反應。這個百夫長平時在他們眼裡已經算是個強人了,沒想到居然在這個神秘獵人地面前,連半點抵抗的能力也沒有。
正在這二十多人驚呆之時,另一邊的戰局卻又發生了變化。就算是在平時。這些騎兵也不可能在山林中追上靈活的獵人,更不用說現在穿著厚厚的鎧甲了。沒一會,便被獵人們甩下了一大截,更要命的是,獵人們似乎深知他們這個弱點,拉開距離之後,不僅沒有逃命,反而展開了還擊。這一次迎接他們的便不是羽箭了,而是一塊塊大小不一的石頭!轟隆的聲音頓時充塞了整個山谷,慘叫之聲頓時連綿不絕。
山谷中地巨響也驚醒了發呆的二十多名騎兵。等他們衝上前去,顯然立即明白了當前局面。一陣低沉的號角聲響起之後,倖存的騎兵們迅速往來路方向逃去。沒過多久,便逃得一乾二淨,比他們來的時候快多了。真是讓人驚奇。
隔了好一會。確認敵人都已經離開之後,四散的獵人們開始聚攏起來。在山谷中仔細的搜索著。只要被他們找到,不管斷沒斷氣,都是幾個人拿出匕首大捅特捅。直到屍體變得血肉模糊,他們似乎仍不解氣。又過了半個時辰,三十二具已經完全無法辯認的屍體被堆在了溪邊。鎧甲、兵器,騎兵們身上所有東西俱被收刮一空。清理好戰場之後,山谷中這才發出震天的歡呼之聲,有的人在溪水中清洗污漬,其他人則將十幾匹戰馬地屍體大卸八塊,生火就地烤起馬肉來。
「我要是你們,就換個地方開慶功宴!」眾人正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時,一陣渾厚的聲音從頭上傳來,頓時引得一番慌亂。不過他們反應倒不慢,沒過一會便四散掩藏,搭箭探視。哪知道足足觀察了好一會,竟然連一個人影都沒有發現,正當人人疑惑不已時,一個年青人驚呼道:「在那裡!」眾人望向那人所指之處,皆是仰頭張口,久久不能合攏。
只見一人站在一株大樹粗壯的樹丫上,手裡竟然還提著一個人,那株大樹足有七八丈高,就是那個樹丫離地也足有四五丈,真不知道那個人是如何提著一個大漢爬上去的。再加上那棵樹又在離他們兩百多步地高山上,一眼看去,那個就像站在半空中一樣,讓人簡直懷疑自己是不是眼睛發花了。
「不用這麼緊張,我可不是你們地敵人。」那人和善的笑道,接著一躍而下,在離地一丈地樹丫上踏了一下之後,如狸貓般輕盈的落在地上,幾乎沒有任何停頓,他已飛快的向眾人奔來。三百步地距離雖然不長,不過一路皆是亂石雜叢,但那人的速度卻完全震驚了在場的每一個人。雖然他們中也有些從小在山中長大,不過與之相比簡直就差得太遠了。
「咚!」那名百夫長被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不是知道是故意還是巧合,他的頭竟剛好撞在一塊突出的石頭上,連哼一沒哼一聲便暈了過去。「可不可以告訴我,這裡是什麼地方?離武關還有多遠?」不理眾人的近乎怪異的眼光,那人微笑著問道。
眾人聞言面面相覷,沒想到這人一來竟然提了個這樣的問題。頓了好久,那個領頭的中年男子才上前回道:「這裡是藍田縣高壩村,離武關有大概七八十里吧。這位大哥是要趕去武關嗎?那可去不得啊。」
「七八十里?哈!」那人高興的喝道,眾人幾乎被他嚇了一跳。「總算到了,呼,這麼說來,這裡離青泥比較近嘍?應該比較近。河東鐵騎都已經在這
了。」
「這位大哥,請問你是?」那獵人頭領被其一番自言自語給搞昏了頭,他們這些人被河東鐵騎害慘了,這人知道河東鐵騎在附近反而一臉的高興,難道昏了頭?
那人揖手一禮,朗聲說道:「在下楊誠。此次是專程來消滅河東鐵騎,奪回武關的!」
華陰
趙佑隆取下頭盔,急匆匆的走上城樓。「父帥,看來三家無人啊,這回連顧良渠也被孩兒打退了!」想起剛才地戰鬥,趙佑隆仍然激動不已。這段時間連番得勝,終於讓他一洗之前在孫堯安手下吃虧的沮喪。
「他們又把大營推進了二十里?」對於趙佑隆的勝利,趙長河似乎並不關心,陰沉的老臉上竟有些憂慮。
趙佑隆脫下盔甲。舒展了一下筋骨後坐在了趙長河的對面,一邊吃著東西一邊說道:「是啊,據說長安那邊根本就沒有一點動靜。還不是怪您,只要給孩兒三萬兵馬,早就把他們趕回渭北了!照這樣下去,長安沒被打下,我看我們就得先被打垮了。」得知孫堯安並沒有在渭南大營後,他不知道有多麼高興,可惜連番請戰都被趙長河拒絕了。
「這些蠢豬!」趙長河擊掌罵道,竟是一臉的憤恨:「我都做得這麼明顯了。偏偏這些笨蛋腦子進了水,就知道和我較勁!潼關是那麼容易打下地嗎?」自從渭北大軍渡河以來,他可是花足了心思,不旦沒有趁其立足未穩的時候加以進攻,甚至在其後也是秋毫不犯。哪知道他們站穩之後。頭一個打的就是他。特別是最近幾天,進攻的態勢竟然越來越猛。
自從上次陳博藉故削了他一半兵權後。他便完全明白了,這陳博比他老子還要心急,這仗還沒有眉目。居然就開始卸磨殺驢了。而且現在朝廷中大多是陳博親提拔的心腹,再加上個劉虎站在他那一邊,這仗打贏那天就是陳博收拾他之時了。他當然不甘心了,於是便故意不將三家水師的情報通知劉虎,坐看還沒恢復的水師完全毀滅。接著又任由渭北大軍渡河,滿心指望著鄭志愉、顧良渠等人可以打下長安。特別是孫堯安和顧凱鋒聯手奪下武關後,更讓他看到了一絲希望。
以他的如意算盤,便是讓渭北大軍和兗州軍圍攻長安。最好的結局便是他們攻進長安,將陳博那小皇帝殺掉;就算再不濟,劉虎僥倖獲勝了,到時長安守軍也會兩敗俱傷。到那個時候,三家地主力被他堵在潼關之外,關中還有誰能與他抗衡。一旦讓他完全控制關中,他完全可以立個幾歲的皇室子孫登基稱帝,自己大權在握後再與三家周旋。憑著關中得天獨後的地勢,就算不能平定天下,也足以割據稱王,再不受任何人掣肘。
可惜事與願違,現在他連只有三歲的華陰王世子都抓到府中了,渭北大軍竟然把矛頭指向了自己。現在渭南的三家聯軍已經超過了十萬之眾,其中不乏像河朔、河東這樣的精銳,若他們一直全力攻打自己,說不定自己倒成了最先滅亡的那個。雖然這些日子他們一直在打勝仗畢竟傷敵一萬,自損三千,他這十萬大軍也經不起這樣的消耗了。若是等他拼完二十萬渭北大軍,到時哪還有一絲與長安相抗衡的實力。想到這裡,趙長河不禁暗暗歎氣,好不容易趙家有了出頭的機會,哪知人算不如天算。
「要不我們明白告訴他們?」看著父親如此焦心,趙佑隆輕聲建議道。長安畢竟是天下之堅城,又有十多萬兵力防守,憑渭北大軍恐怕是沒有攻下地實力了。他們的最佳策略,當然是打通潼關,讓洛陽的五十多萬大軍進入關中了,對於父親的苦心,恐怕是不能領會了。
趙長河搖了搖頭,沉聲說道:「還用我們說?若是這種情況維持久了,恐怕那三個老狸狐都能猜出我們的計劃了!讓他們知道了地話,恐怕會立即撤出渭南地大軍,讓我們和長安先拚個你死我活再說!」現在關中的形勢,長安恐怕早就明白是他故意讓渭北大軍在渭南站穩腳跟地了,只要雙方沒了這一層阻隔,陳博第一個要收拾的便是他,到時不論成敗,他都再沒有爭奪天下的機會了。更何況他這十萬大軍裡雖然安插了不少自己地親信將領,但對朝廷的忠心卻並沒有動搖多少,要是讓他們為自己去進攻長安,只怕立即便會引起嘩變。
「除非……除非能讓他們知道憑他們的實力能夠攻下長安?」趙佑隆遲疑的說道,隨即又自嘲的笑了笑。以長安的防禦,就算只有五萬人防守,也不是這二十萬人能輕易攻下的。雖然除了孫堯安他幾乎瞧不起任何一個渭北大軍的將領,不過他們也不會愚蠢到這個地步吧。
「對呀!」趙長河眼睛一亮,嘴角泛起一絲得意的笑容。神箭傳說第七卷第四十一章關洛爭雄·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