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聲明,這事可絕對與我無關!」一見到楊誠的身影大聲的替自己辯解道。各處的大火將天空幾乎映紅了大半,楊誠事先又一再叮囑他不得打敵人大營的主意,幾乎一看到火起,他便著急起來了。
「與你無關?」楊誠疑惑的問道:「除了我們,莫非還有第三者在?」荊州軍的大部份力量都派到了武關那邊,除了他這支部隊,根本不可能出現其他攻擊兗州軍的力量。況且敵人四座大營仍然留有少量守衛,居然同時著火,可見攻擊的力量還不弱。若真是鐵嚴華干的,恐怕得派出斥營的絕大多數力量。他雖然相信鐵嚴華不會欺瞞自己,不過事關重大,卻也不得不小心。兗州軍的主力現在仍然沒有受到多大的損失,雖然主帥已經陣亡,不過只要各營主將得力,仍然是一支不容忽視的力量。
鐵嚴華猛點頭,信誓旦旦的說道:「那是當然。不過大人您倒真猜對了,確實有第三股勢力存在,不過他們出現得太突然,天黑又看不太清楚,所以我們得到的情報並不多。」
「竟然有這樣的事?」楊誠皺著眉,自言自語的說道:「莫非是揚州方面的人?不對呀,我們的約定並不是這樣,南乘風應該是個沉得住氣的人吧。」現在荊北地區,除了荊州軍和兗州軍,便只剩下昨晚從樊城登陸的揚州軍。雖然從時間上來看,他們完全有可能急速趕來,不過他和南乘風卻早有約定,此際相信他已經張開大網等候了。
「大人要不要親自去看看,現在他們正和顧祝升的騎兵激戰呢。」鐵嚴華指著東北方向。躍躍欲試的說道。開戰以來他一直坐鎮在這裡,負責情報的分類整理和傳達,著實有些憋得慌。
楊誠想了想,點頭說道:「看看也無妨。」在戰場上,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況且顧祝升這五千騎兵在兗州軍中算得上是善戰之師了。這突然出現地幫手,卻不知能不能扛得住。轉頭看了看鐵嚴華眼巴巴的望著自己,故意板了一會臉後,方才含笑同意。後者立即歡欣雀躍,楊誠的每場戰鬥都讓他說得爛熟了,不過能親眼看到真正的戰鬥,這對他來說倒還是第一次。
留下歐凌戰及小部分戰士照顧受傷的士卒,並擔任警戒後,楊誠與眾人一道向東北方向趕去。急速行進了大約半個時辰。隆隆的鐵蹄聲終於隱約可聞,蹄聲略帶混亂,顯然並沒有完全佔據上風。不一會,眾人越過一道淺谷,鑽出樹林,整個戰場地情況終於展現在眼前。
此處是黃渠通往外界的唯一官道,也是黃渠縣高山和丘陵的分界之處,地勢雖然略有起伏,不過視野開闊,又沒有什麼高大的樹木。雖然比不上平原地帶,不過也能讓騎兵發揮不小的威力了。此際周圍大大小小數十個小丘上,皆佈滿了士兵,數量約有兩萬之眾。與楊誠的荊州軍不同,這卻是一支地地道道的正規軍:刀盾兵、長槍兵、弓弩手、工事兵。甚至於小股的騎兵。所有兵種一應具全。而且其戰法也是中規中矩,刀盾兵在前。長槍兵緊隨其後,弓弩手則被護衛在正中。雖然大軍分成了數十塊,不過每一塊都是由各兵種組成嚴密的戰陣。不過這支部隊地戰力顯然要比他們的敵手差一些。雖然戰陣嚴密卻並不敢直面騎兵的衝殺,只能不斷的移動閃避,靠中間的弓弩手給予微弱的反擊。
而顧祝升的騎兵卻是出盡了風頭,一路左突右殺,無人能擋。雖然敵人的數量遠遠多於他,不過卻並不能絲毫阻擋騎兵的腳步。不過此際的顧祝升卻並不好受,剛才他看到父親所在地山頭著火,便要出兵接應。哪知道卻碰上有人準備燒營,好不容易將其趕走之後,他立即派人到另外三營查看,卻沒想到處處都有敵人的蹤影。他頓覺事態有些嚴重,心想父親那邊應該可以抵抗很久,便分兵保護四大營。襲營的敵人並不接戰,紛紛後撤,他們一路追到此處,卻發現敵人從四面八方湧出,開始他還嚇了一跳,以為中了敵人的計謀。不過接戰之後,才發現敵人並不如想像中那麼強,心中急怒之下,便想狠狠的打擊這支敵軍。
不過事態卻並不像顧祝升想像地那樣,雖然敵人連圍困他們地實力也欠缺,不過極為擅長保護自己,雙方打了近兩個時辰,卻都沒有多大的損失。雖然看似騎兵一直佔據著上風,不過顧祝升卻是有苦自知,他地騎兵一直往返衝殺,體力的消耗正不斷的加劇;反觀對方,除了少部份人之外,其他地都是好整以遐,以逸待勞。而且隨著戰鬥的延續,對方工事兵竟然開始在各處佈置拒馬槍和陷馬坑,雖然現在數量極少,構不成什麼影響,不過卻上顧祝升嗅到了一絲失敗的氣味。
看到這一幕,楊誠也不禁暗自點頭。圍住顧祝升這支部隊的統帥看來相當清楚自己的缺點,這樣穩重的打法下,雖然一時不能對騎兵構成多大的威脅,不過卻始終使自己立於不敗之地。而這支騎兵似乎又一心求勝,不過看來他們的臨戰經驗卻又太缺乏,並不知道根據戰場的情況進行及時的改變,時間一久只怕連全身而退的機會也要失去。
不過最讓他奇怪的是,這支部隊到底是從何而來。雖然數量上和揚州軍差不多,不過南乘風卻絕對不是那種自暴短處的人,揚州軍精於水戰,但在陸地上卻絕對擋不住兗
精銳的騎兵。那還會有誰呢?楊誠左思右想,卻始終
正在這時,場中的情形又發生了變化。步兵的佈置似乎終於完成了,幾個數量較多方陣開始轉換為進攻的陣形,原本遠遠見到騎兵衝來就開始避讓的他們,竟然拚死守護著丘頂,寸步不讓。騎兵雖然仍佔有優勢。不過顯然沒想到之前聞風而逃的對手居然如此頑強,倉促之下,密集地陣形便略有一絲混亂。前面的騎兵被步兵的陣式堵住,立陷苦戰;後面的騎兵前進不得,只得朝兩邊分散,哪知道卻正好衝入對方佈置好的陷阱之中。幸好陷阱的數量有限。損失一小隊騎兵後,其他地騎兵又繼續向前衝去。
如此往復,不到半個時辰裡,原本肆意衝殺的騎兵竟然被分成了五六塊,不僅再不能縱橫馳騁,而且陷入各自為戰的亂局之中。而四周的步兵們卻沒有閒著,四散分佈的小隊步兵們,開始朝中間聚集,一個嚴密的包圍圈正漸漸形成。用不了多久。即使騎兵們想逃,恐怕也不那麼容易了。
楊誠看得連連喝彩,如此精彩的戰鬥已經很久不曾見過了。兩方的拚殺沒什麼出彩的地方,但這支實力不濟地步兵卻能憑著高超的指揮技巧和極大的耐心,將敵人的精銳騎兵牢牢困住。兩萬不論裝備還是戰士素質都遠遜對手的步兵,竟然想一口吃掉五千精銳騎兵,這種想法便已經夠大膽的了,而現在這種可能竟在逐漸變為現實。
站在高處仔細觀察了一番後,楊誠叫來三衛,吩咐他們各率三百人到東、西、南三面埋伏。只要見騎兵想要突圍,便亮出荊州軍的旗幟,喧而不攻,以助這個未知的朋友完成其大膽的構想。
果然,騎兵的行動越來越受到制肘。顧祝升這個時候終於清醒過來。不過卻已經太遲了。步兵地包圍圈已經基本完成,借助人牆組成的槍陣和巧妙分佈的拒馬、陷阱。騎兵想要衝破任何一處,所需要付出的代價都已經數以倍計的提升。
顧祝升最先地選擇是從西面突圍,不過對方顯然早有預料。西面地防禦比起其他三面都要強得多,再加上燒營的四路部隊皆部署在西面,讓他地突圍極為困難。不過騎兵的銳意突圍並不是步兵所輕易能抵擋的,付出了數百人地代價之後,西面的防禦終於被撕開了一條口。不過他還沒來得及高興,突然一陣鼓響,數以百計的火把從不遠處亮起,雖然只有三百人,不過在蓄意的虛張聲勢之下,仍然能讓他望而卻步。更何況對方旗幟上那個大大的楊字,本身就已經有著千軍萬馬的份量了。
西面雖然有兗州軍的主力和黃渠城在,不過顯然對方已經佈置下了天羅地網,無奈之下他只得調頭往南。南面數里,便是大片平坦的原野,讓騎兵的逃生機會倍增。不過這一進一退間,騎兵的傷亡已陡增至一千之數。哪知道剛才那一幕卻再度上演,眼看要突出重圍,卻又現敵人伏兵。驚恐與焦急之下,顧祝升已無法冷靜做出思考了,慌忙轉東,卻又再度受挫,最後只得往他最不願去的北面奔去。
數度往返奔命,原本還能組織起嚴密突圍陣形的騎兵們已經盡顯疲態。不過幸運之神卻始終沒有照顧他們,好不容易從北面逃出之後,卻受到數千伏兵的襲擊,損失慘重。短短的三個時辰裡,本來佔盡上風的州騎兵就這樣被完全擊潰,最後僅剩下不到千人狼狽逃竄。而且之後的逃亡之旅也並不平坦,數度遭襲之後,隨顧祝升逃到南陽的騎兵僅剩兩百人,這自是後話不提。
且說這邊戰事結束後,楊誠剛剛收攏眾人,對方便有數百人往其所在之地趕來。「誠哥!誠哥在嗎?」隊伍還未至,激動而期待的叫喊聲便遠遠的傳來了。楊誠微微一愣,臉上便露出了只有遇上老朋友才會有的笑容。
「好小子,你什麼時候回來了!」楊誠上前一把摟住葉浩天,激動的說道。他和葉浩天可謂是從苦難中一起成長的知心好友,雖然在西域的事務上二人略有些分歧,不過卻並不影響二人的感情。要知道在楊誠這些朋友中,葉浩天與他的交情幾乎與劉虎相當,雖然他與張識文也是無話不談,不過後者卻太過尊敬於他,兩者之間主僕多過朋友,讓楊誠頗感遺憾。是以這種能完全平等的友情,現在對他來說便異常可貴了。
葉浩天也激動不已,緊緊的抓住楊誠的雙臂一時竟無法開口說話。「浩天,你這是怎麼了?」聲音從葉浩天身後傳來,極其斯文。楊誠應聲望去。只見一名長相文弱的青年站在葉浩天身後,適才楊誠光顧著葉浩天了,一時竟沒有發現。張識文已經夠書生氣了,沒想到這名青年更甚之,完全是一副謙謙學子地模樣。
葉浩天這才驚醒,忙拉著那名青年介紹道:「誠哥。這是我長兄葉浩棟,我葉氏第一戰將。」
「螢螢之光哪敢與皓月爭輝。」葉浩棟甚是謙遜的說道:「在下光州縣尉葉浩棟,見過忠勇將軍。」說罷竟畢恭畢敬地行跪拜之禮。
楊誠急忙將其扶起,雖然依二人的官職來看,一個區區光州縣尉與楊誠諸多官職中的任一個都相差甚遠,不過連身為葉氏嫡出的葉浩天也尊其為長兄,便可見其在葉氏家族中的地位。「我和浩天相交甚篤,若不嫌棄,不如還是以兄弟相稱為好。不知葉……」
兄長比誠哥大了足足五歲,誠哥可就吃虧嘍。」葉浩一時卡在那裡,定是不知道該作如何稱呼才好,立即解圍道。
「葉兄!」楊誠立即拜道,言辭極為懇切。他想和葉浩棟相交,倒不全是因為葉浩天地原因。主要是葉浩天剛才那一句話,頓時讓他對葉浩棟刮目相看,剛才這一場戰爭的指揮者,竟然是一個如此文弱之人,當真是人不可貌相。不過也難怪。也只有這樣的人方才會有如此的沉穩、細緻和忍耐。而且作為葉氏重要的成員之人,竟然只是一個小小的縣尉,葉家當真是不顯山露水啊。於公於私,他當然都想要結交葉氏了。
「真是折煞在下了!」葉浩棟連連推辭,不過在楊誠的堅持下卻也不得不從。作為一個軍人。想必他也對楊誠心慕已久了吧。三人寒暄一陣,葉浩棟感慨的說道:「這次幸好四弟及時趕回。還奇跡般的說服了族中長老們,否則我葉氏只怕要遭萬劫不復之災了。」
「嗯?」楊誠疑惑地問道:「葉兄何出此言呢?」葉家因為家勢遠不如三大世家,是以一直都持觀望之態。兩邊互不相幫,以圖保存實力以投靠最終得勝的一方。楊誠雖然也因此惱怒過,不過心裡卻也並不深究,別人只是想在這亂世保護自己,自古成王敗寇,自己又豈能隨意強求別人呢?不過此次葉浩棟竟然主動襲擊兗州軍,想必絕不會是誤會,而是葉家終於抉擇投向哪一邊了。
「慚愧,關中巨變,三家向我葉氏作出最後警告。包括在下在內,無可抉擇,正要順應大勢,沒想到四弟卻剛好趕回,竭力阻止了我們。」葉浩棟面帶愧色,數次與葉浩天舉目相視。很明顯,葉家之前做出的選擇便是投向三大家族,雖然最後改變了,不過面對一向忠於朝廷的楊誠,多少讓他有些汗顏。
楊誠卻是眉頭微皺,沉吟道:「關中巨變?怎麼回事?」自從兗州軍佔據荊北以來,他和劉虎之間的通訊便越來越困難,這段時間一直忙個不過,倒還沒覺得,現在聽葉浩棟這麼一說,他才想起差不多已經有半個月沒有得到劉虎那邊的信息了。
「誠哥竟不知道?」葉浩天似乎比楊誠還要感到奇怪,他從西域馬不停蹄的趕回來,關中乃至天下的大勢變化幾乎都有所瞭解。不過在他看來,手握兩州大權的楊誠,獲知消息的途徑當然比他來得多和快了。不過他卻並不知道,楊誠地情報網雖然極為完善,不過卻僅限於荊交兩州。而且這段時間一直全力對付兗州大軍,對外的消息差不多有大半都是來至於劉虎不間斷的傳信。
楊誠點了點頭,鄭重的問道:「的確不知,浩天就不要再吊我胃口了。」葉浩天或許還會與他開玩笑,不過葉浩棟卻是與他初次見面,斷不會與他開這種玩笑。能被他們稱為巨變,恐怕關中當直在這十多天裡發生了巨大地變化。
葉浩天盯著楊誠上下左右地看了一遍,確認楊誠表情無虛之後才正色說道:「前番河東猛將孫堯安奇襲雍州水師,燒其戰船無數;而其後他更利用此前搶到的一艘戰船,以數千步兵吸引趙佑隆地注意,自己卻帶三千人搶渡渭水,在關中橫衝直撞,無人能擋。我五天前從長安路過時,聯軍水師已經完全控制了渭水,渭北大軍從馮渡過渭河,聚兵十萬之眾,以渭南縣為據點,將潼關與長安攔腰斬斷!」
「竟有這樣的事!」楊誠驚呼道。短短十幾天,叛軍竟然已經進入了京畿腹地,他一時間竟然完全無法接受這個事實。長安不僅有經驗豐富的老將趙長河,更有百戰成精地劉虎,怎麼會讓叛軍如此容易得手。
「要不是一路所見,我也不信。」葉浩天也是感觸頗深。三家大軍剛一進入關中,便添油加醋的向四方傳播,京畿周圍幾乎都是他們的勢力範圍,不管是官方、民間傳出的聲音皆毫無二致。誰都明白這件事到底意味著什麼,很多原本保持中立的中小勢力,無奈之下紛紛投向了三家。就連獨掌一州的葉氏也不能倖免,若不是葉浩天的趕回,這次襲擊的對像便不是顧祝升的騎兵了。
沉默了半晌,楊誠長長的歎了口氣:「這種形勢下虧得是你,竟然能說動族人。」葉家的實力雖然不強,不過現在對他來說卻無疑是一場及時之雨。
「我可是做了保證的。」葉浩天笑著說道:「不出五天,兗州軍必敗!」
「我原本也不信,卻沒想到一入荊州,便由不得我不信了。」葉浩棟也作證道。
楊誠看著葉浩天,奇怪的說道:「你怎麼知道的?」他的作戰計劃裡,確實是在這幾天裡擊敗兗州軍。不過葉浩天五天前還在長安附近,恐怕也就這兩天才趕回豫州的,哪有可能知道自己的計劃。
「我雖不能未卜先知,不過以前誠哥當甩手剌史時,經常念叨那句話我還記得。」葉浩天提示道。
楊誠不解的望向葉浩天,旁邊的葉浩棟已言辭敬佩的說道:「不誤農時,天下間能做到這四個字的可曾有一人?僅憑這四個字,忠勇將軍便無可戰勝!」
楊誠用力的拍了拍二人肩膀,自信而豪邁的說道:「讓我們一道,迅速結束這場戰爭吧!」神箭傳說第七卷第三十六章荊襄之戰·三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