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太不可能了吧!」夏侯超拍案驚道:「照你所辰前那楊誠還在襄陽,現在已經過了漢水了?」
夏雲鄭重的點了點頭,極有把握的說道:「他不僅會進入荊北,而且還會在很短的時間裡高調現身,而且這個時間不會超過三天。」夏雲一直縱橫黃河,向來沒有遇到可堪的敵手。此次雖然遭遇慘敗,不過反而激起了他的鬥志,內心中竟急切的希望能與這個難得的對手再一次的較量。為了達到這個目的,那他必須獲得眾人的認可,讓顧良洪對他重拾信心。
「照你這樣說,楊誠北渡漢水,他的親衛隊必然跟隨,那麼襄陽……」顧良洪謹慎的問道,似乎還有些無法接受夏雲的這一論斷。
聽到顧良洪這樣問,夏雲臉上閃過一絲失望的神色,旋又打起精神說道:「這是自然。不過,我希望大帥千萬不要再打襄陽的主意。唯今之計,應該趁靖海營無法北上的時機,將渡江的兩部人馬全部撤回來。甚至放棄樊城,把竟陵的軍隊召回,全力進叩武關。」聽到顧良洪有此一問,夏雲立即明白顧良洪仍是放不下襄陽這塊肥肉,畢竟這麼戰略要地的誘惑力太大了,沒有多少人能捨棄得下。
不過這在他看來,卻是正中了楊誠的圈套。從兗州軍進入荊州以來,楊誠就在不斷的提示著,襄陽防備空虛。不論是水大戰還是顧良洪準備北赴南鄉之際的荊州軍同時出現在荊北,這一切只是楊誠的一個陰謀而已,甚至連陰謀也談不上,因為這一切只要稍動腦筋,便可以想得明明白白。不過偏偏是這樣明明白白的「陰謀」。卻讓顧良洪等謹慎多疑的人也無法擺脫,甚至還越陷越深。想到這裡,他不禁有些擔心起來,自己今天是否有能力說服顧良洪,相信自己這些猜測便是楊誠地真正意圖。
果然,顧良洪眼中露出一絲得色。略有些嘲意的笑道:「既然如此,我們為何要放棄襄陽呢?武關守軍不過七千,顧凱鋒已在南鄉積極備戰,頂多十日便可大舉進攻武關,憑他手裡的八萬人還怕攻不下武關?」
「大帥所言極是。」蘇韋急忙附和道:「到時我們北取武關,南奪襄陽!如此一來,不僅關中可定,就是荊揚也會落入大帥手中,這天下。哈哈。」荊州兵力已極為空虛,揚州雖然有著強大的水師,不過步騎卻極少,只要能順利渡過長江,憑聚集在樊城這數萬兗州軍,蘇韋所說的倒還並不是不可能。
眾將均露出思索的表情,顯然都在考慮著擁有荊揚這個大糧倉地顧氏,將會有著何等的實力。就連一直都支持夏雲的顧祝升,也不禁遐想連連,就連夏雲的連使眼色也未曾察覺。
夏雲暗暗叫糟。他最為擔心的事還是不可避免的出現了。其實之前他也不是沒有想到這一點,不過他此番的目的只是希望立功以換回自己親人的自由,是以並沒有這些顧氏將領地那種心態,才得以很快冷靜下來。憑楊誠的機會,絕對不會毫無緣故的給顧家這麼大的好處的。唯一的解釋便是其間隱藏著巨大的陷阱。雖然他到現在仍然無法完全猜透楊誠的意圖。但他卻深信貌似空虛的襄陽,絕對沒有想像中那麼容易奪取。情急之中。他脫口說道:「以當前的形勢,我們根本不可能攻下襄陽!」
「嗯?」眾人均是一愣,倒是顧祝升先回過神來。心中暗叫慚愧之際和聲問道:「夏將軍何出此言?難道憑我們現在地兵力,竟然連個沒什麼兵力的襄陽也攻不下嗎?」想起自己本來是要替夏雲助陣的,當下不由有臉紅,不過有了剛才的思考,就連顧祝升也並不如之前那般堅定的支持夏雲了。天下攘攘,為得只是一個利字,特別是這種可以決定時局地利益,更不是多少人可以冷靜面對地。
「襄陽不過是個陷阱。」夏雲痛心的說道:「楊誠地意圖不過是想把大帥的精力拖在這裡,讓他可以在荊北從容佈置,一旦發動,一切都已經晚了。我敢斷言,顧、張二部不僅攻不下襄陽,還會遭受更大的慘敗!」
看到夏雲一副氣急地樣子,其他諸將不由哄然而笑,夏侯超更嘲諷的笑道:「以你所見,若是連楊誠和他的親衛隊都不在了,襄陽又憑什麼來打敗我們的兩萬大軍呢?更何況我聽說襄陽太守還是潘家的人,顧、潘、鄭三氏現在同氣連枝,說不定楊誠前腳一走,他後腳就把城門給打開了呢。」
「是啊,你所說的顧、張二部慘敗,究竟有何憑據呢?」顧良洪態度又恢復了一些冷淡,顯然覺得夏雲是在危言聳聽。雖然在之前三家劃分天下的商議時,荊州、揚州、交州都不是他們顧家的勢力範圍,不過一旦滅掉了陳氏王朝,誰又說得清楚三家之間會不會立即刀兵相見呢。而且就算是到時依照之前的協議,他也可以大肆搶掠一番。去年天下普遍歉收,唯有揚州和交州獲得了大豐收,誰擁有了這兩個大糧倉,誰今後便更有說話的份量。他是顧氏一族中
望繼承家業的人選之一,為了今後整個顧氏家族,甚他都不得不作此考慮。
當初他沒有直接進攻武關,而是繞了這麼大一個***,其實便有此考量了:荊州可取便取之,若不可取,再攻武關也為時未晚。更何況關中現在仍在僵持之中,誰最先進入關中,雖然可以獲得極大的聲望,但卻會遭到關中守軍最激烈的進攻。三家均是各懷鬼胎,他豈會願意把他的州軍第一送入關中。就連渭北久無建樹的鄭志愉,他懷疑是故意所為,鄭南風那個老鬼豈是一般的精明。綜合這種種原因,再加上楊誠故意把一個兵力稀少的襄陽擺在他的面前,使得他心中地天平逐漸滑向了取荊揚之上了。
對於這些。夏雲當然不會考慮到,也不可能考慮到。他的眼中有的只是這個局部的戰場,如何打贏這場戰,換回自己的親人這才是最為重要的。念及此處,夏雲不由提高音量說道:「那你們有沒有想想,那楊誠憑什麼要把襄陽拱手讓出呢?他把主力全擺在荊北。到底又是做何意圖呢?」
「他不過是欺我不敢打襄陽罷了。」顧良洪淡淡地說道,這個問題其實他早已考慮過無數遍了。「他的主力全擺在荊北,一者是想讓我有所忌憚,不敢親易分兵。以為如此一來,便可以保住作為他根本的荊、交二州,不管是與我們抗爭或是談判,這才會有本錢。二來嘛,前番水一役後,我軍缺糧之事已傳遍天下。哼,他是想趁我軍糧絕而退裡,在後面撿點便宜好像小皇帝邀功。他空擺襄陽,恐怕也是出自這個原因,襄陽的存糧定是被他運光了,在缺糧之下,我們就算拿下襄陽,也無法守住。」
「大帥英明!」聽過顧良洪的分析,眾將的馬屁紛紛拍來,一時間城樓上儘是一片讚頌之聲。顧良洪的分析倒也並非全錯。關於兗州軍缺糧的事情,不要說外人,就連不少將士都蒙在鼓裡。而且從洛陽啟運的數萬石糧食,此時已經起運,只需半個月便可運抵。聲勢浩大地運糧隊更讓州軍缺糧的事變得如鐵一般的真實。換個角度來看。楊誠此番兵力盡出,很有可能是要截擊這支運糧隊。以求用最小的代價來獲取這場戰爭的勝利。
顧良洪擺了擺手,向眾人說道:「當然,夏雲的話也並非全無道理。這樣吧。我從中軍中挑選兩千騎兵供你指揮。若是楊誠真的敢渡江而來,你就讓他有來無回。擒賊先擒王,只要殺掉楊誠,荊州軍必將不戰自潰。若是辦好此事,莫要說你那些親人兄弟可以無罪開釋,就算是榮華富貴你也可以享之不盡。」
「謝大帥。」夏雲揖說拜道,似乎還想做最後的爭辯:「不過依我看來,若是楊誠真的出現,那我們完全可以視之不理。」
顧良洪此際已轉向夏侯超,鄭重的說道:「楊誠地親衛隊極是強悍,我擔心祝新他們會吃虧啊。這樣,趁現在還有一天多的時間,你立即率本部渡江支援,務必在短時間內拿下襄陽!另外再下令讓張志明原地修整,祝新則派出小股部隊試探,若是襄陽真的空虛,那就趁勢拿下,否則就等你的部隊到齊之後再全力進攻。」說罷之後才回過頭來對夏雲說道:「剛才你說什麼?」
夏雲臉色微變,誠懇的勸諫道:「萬萬不可啊,大帥。一日之後靖海營便可再度控制江面,有了之前地事情,我們想要故技重施便千難萬難了。我恐怕過河地大軍皆是有去無回,大帥絕不能讓夏侯將軍也渡過漢水啊。」雖然他對夏侯超並無好感,不過夏侯超是兗州軍中的名將,一旦其戰敗,對整個兗州軍地士氣將是個沉重的打擊。
「什麼叫有去無回!」這邊夏雲還沒來得及張口,夏侯超已是勃然大怒了:「水戰我是外行,不過我卻不會像有的人那麼膽小。若是三日之內我拿不下襄陽,那我就跟你姓了!若是我拿下了,你得恭恭敬敬地給我磕十八個響頭!你敢不敢!」
夏雲重重地歎了口氣,知道今天自己已經再沒有機會改變眾人的意志了。「將軍自己小心,倒用不著和夏某打賭了。」夏雲心恢意冷的說道,旋即垂下頭去,連剛才想要提出的話也嚥回了肚子裡。
接下來的一個時辰裡,在顧良洪的主導下,一個南取襄陽,北守南鄉,再以洛陽糧隊為中心的陷阱,便構成了兗州軍當前的主要目的。一道道軍令從樊城發出,城北山林的木筏再度划動,緊鑼密鼓的備戰立即展開。幾個月來撲朔迷離的荊州戰局似乎就要有了最終的結果,誰勝誰敗,或許上天早已注定。
樊城的軍事會議結束之際,在離樊城百里之外的茨河之中,一葉小舟正在逆流而上。船上坐著四名布男子,從他們那渾身上下所散發的剛毅之氣,便可知絕不是普通漁民。
坐在船尾的男子手握雙槳。極有規律地划動著。舊力剛盡,新力立起,整個小舟在他的划動下幾乎保持著如一的速度,彷彿這船不是在
上,而是順水飄動而已。整個船與湍急的流水相比,別。
看著划船男子那舉重若輕的悠閒模樣。坐在艙中的一人不由讚歎地說道:「爺爺最得意的本事看來已經完全被大人學去了。」說話之人不是別人,正是荊州赫赫有名的長沙將軍洪承業。而那操漿之人,竟然就是數個時辰前重創張志明部的忠武將軍楊誠。
楊誠淡淡的笑了笑,露出潔白的牙齒,望著艙中三人說道:「承業可是學壞了,就知道拍馬屁,你們兩個可不要學他。」另外二人會心一笑,皆指向面露尷尬的洪承業。
「我看你的馬屁功實在不怎麼樣啊,老拍錯地方。哈哈。」說話的人皮膚黝黑,一臉豪氣,竟是自武陵之戰後便失去消息地吳嘉火。他的話立即在艙中引起眾人的哄笑。
另一人也打趣的說道:「承業的馬屁功確實不怎麼樣,這點你可得跟我多學學了。」說話的是個略有些發胖的中年男子,聲音極是特別,除了以嘴聞名的鐵嚴華,哪還其他人。
洪承業狠狠的瞪了二人一眼,不服氣的說道:「你們兩個才是真正地馬屁精呢,哼!」三人聞言俱是一愣,隨即大笑起來。若是旁人看來。只道是四個結伴出遊之人,哪會想到四個荊州的風雲人物竟會同時出現在這麼一艘普通的小船之中。
打笑半晌,楊誠止住眾人,讚賞的說道:「你們三人前段時間表現都非常出色,比起我的預料還好得多。」
三人皆望向楊誠。洪承業迫不及待地說道:「大人都過來了。這次是不是有大地行動了?」
「看你著急地那個樣子。」楊誠含笑說道:「我看這次若不讓你打前鋒,恐怕還真不行了。」
洪承業聞言大喜。一邊揖手表示感謝,一邊歡喜的說道:「多謝大人,我可就當真嘍!您可不知道。這段時間可把弟兄們憋壞了。您光叫我們四處騷擾,多傷少殺,這哪裡像打仗啊?好幾次差點連我都忍不住了。」
「幸好你忍住了。」楊誠笑道:「這一萬多地傷員,馬上就要發揮他的作用了。」剛才他才從吳嘉火那裡得到這些日子來荊北的詳細情況,心中著實感到滿意。洪承業等人這幾日四處騷擾,令得兗州軍人人自危,直有草木皆兵之勢。雖說兗州大軍擁有近二十萬士兵,但是面對這化整為零地近四百支小股部隊,卻幾乎是束手無策。若派大軍前往,往往還沒趕到便讓他們得了消息跑掉了;若是小股部隊,則會在沿途不斷受到「照顧」,到最後幾乎都是潰逃而回。
吳嘉火點了點頭,敬佩的說道:「大人這招確實是高。之前傷的人少時,兗州軍倒還不難應付。但現在各軍都在爭著搶著要大夫,甚至有些還動起手來。雖然這次兗州軍帶了數百個隨軍大夫,卻仍是捉襟見肘啊。再加上這段時間被我們陸續抓了幾十個大夫,各軍將領真是頭都大了。」
「嘉火這次功勞也不小啊,承業他們能如此順利,沒有你根本就不可能。」楊誠轉向吳嘉火說道:「你挑選出來的那些荊襄子弟全都是好樣的,聽說犧牲了十幾個,其中還有你的族人,等這仗打完了一定要好好獎。」
吳嘉火點了點頭,沉聲說道:「若不是因為大人愛民如此,哪能讓大家甘效死命。現在末將只盼早日將兗州軍趕出荊州,讓百姓盡快過上安穩的日子。」楊誠此番能如此重用他,實在讓他大感意外,再加上他親眼看到家鄉的種種變化,更讓他為投靠楊誠而感到由衷的欣喜,做起事來哪有不竭盡全力之理。
「鐵兄這邊呢?聽說你把書都說到人家軍營裡去了。」楊誠讚賞的看了吳嘉火一眼,隨即轉向鐵嚴華。在鐵嚴華身上,楊誠所投入的人力物力幾乎已比得上一個營了,不過回報卻也極為豐厚。以各種身份作為掩飾的密探已經分佈在了包括荊、交、冀、雍、揚、徐、青、益等八州上百個郡中,雖然現在還沒能發揮多大的作用,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源源不斷的情報都將會傳回來。一個龐大而嚴密的情報網的形成,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已。
鐵嚴華搖了搖頭,頗有些憤然的說道:「您還別說,顧良洪這小子可精得很,我費了好大的勁兒,居然只派進去了幾個人。不過倒是證實了一點,大人之前對於水那事的預料,確實是真的。如果再加上吳兄弟所獲的情報,我們基本可以敲定顧良洪的要害了。只要大人一定,絕對會讓顧良洪大吃一驚。」
楊誠點了點頭,下決定的說道:「是該行動了。」
「看樣子我又能跟隨大人作戰了!」洪承業興奮的說道,旋即又補充道:「大人可別忘了先前的話。」
楊誠笑了笑,對洪承業說道:「當然不會忘,不過,這一次唱主角的就是你們了。我嘛,就在旁邊給你們敲鼓助威吧。」神箭傳說第七卷第十七章荊襄之戰·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