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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明尚有兩個時辰,天地之間一片寂靜。
雙溪坡,因兩溪相匯之間有一土坡而得名,溪水清澈甘甜,四周草木蔥鬱,別有一番景致。太平之時,不論是經武關而出的商旅,或是從江南趕赴關中的仕子,多會此歇腳,品飲此地有名的雙溪佳釀。雖然此處僅有幾處茅亭和一家酒鋪,名氣反而比三十里外的南鄉縣城高得多。
不過這一切卻隨著荊州戰事而再不復存。顧凱鋒率軍抵達南鄉之後,便調拔一千步卒,伐木築牆,三日之內便依勢建起一座堅固的要塞。雙溪要塞緊緊的扼守著南北要道,又與南鄉縣城互為呼應,雖然地勢並不十分險要,不過任何人想要繞過它而進攻兗州右路軍的大本營南鄉縣城,幾乎再無可能。
雖然一月以來未遇半點敵蹤,此際的雙溪要塞卻仍是戒備禁嚴。寨牆之上每隔十步便懸掛著一盞氣死風燈,燈光照映下人影重重,崗哨並沒有因為深夜而有半絲鬆懈。離寨牆一箭之外,每隔五十步便有一火堆熊熊燃燒,雙溪坡周圍的草木化於灰燼,卻也讓任何人無法悄然靠近要塞。顧凱鋒不愧是讓顧良洪付之重任的戰將,如此佈置,足以讓任何敵人放棄偷襲的念頭。
大牛打了個哈欠,是模是樣的掃視了一遍寨牆之外,見一切如故,不禁感覺有些無聊。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夥伴,想要說點什麼,頓了頓卻又收了回去。入伍五年了,他還從來沒有哪一次會感到與自己朝夕相處的夥伴無話可說,這種尷尬的境地讓向來是軍中大嘴巴的他極為難受。初時倒還可以聊聊一路的見聞。各處傳來地種種小道消息,不過時間一久,卻也沒了談資。輪流不停的探子們幾乎每天帶回的消息都完全一樣,連一向喜歡打聽的他也失去了興趣;至於水之戰,卻顧凱鋒的嚴厲封鎖之下,根本沒有傳入半點;唯一可談的。便僅剩下每天誰開小差又被懲罰了而已,都是自家兄弟,說多了便頗為無趣了。
看著寨牆下添加柴火地兵士,大牛不禁有些羨慕起來。自己這一站便是四個時辰,除了吃飯拉屎,別想有半點休息的時間,稍有不甚,督巡官的皮鞭便毫不留情的打了下來。那些督巡官鬼得很,幾乎是無處不。只是幾天工夫,就讓要塞裡的每個兵士無不擔心吊膽,不敢存有半點僥倖。想到這裡,大牛不禁輕輕的歎了口氣,這種波紋不起的日子實有些難熬。倒不是他喜歡打仗,不過意識裡這仗總是要打的,越遲開打,便意味著這仗會越遲結束。離家千里,誰也難免會有些思鄉之心了。
大牛正發呆,旁邊的夥伴輕輕地戳了他一下。一個激凌。大牛立即挺直腰板,雙目炯炯的望向自己負責的區域,雖然仍是一片寧靜,卻彷彿有什麼東西吸引著他一般。輕輕的腳步聲傳及耳畔,百夫長與兩個督巡官已然抵達身後。「都給我放機靈點。誰要是敢開小差。可別怪我不講情面!」百夫長惡狠狠的吼道,旋即踱步向別處走去。不久便有同樣的聲音從別處傳來。
確認周圍再沒有督巡官的存,大牛扁了扁嘴,想起前日顧凱鋒來此巡視時百夫長如同哈巴狗的樣子。心裡不禁有一絲笑意。忍住笑意之後,心裡便開始思慮著回營後如何再把百夫長的醜態添油加醋的向同伍地兄弟講講,雖然這個話題已被他說了十來次,不過如此枯燥無味的軍營,卻也不乏熱心的聽者。抬頭看了看天,正估摸著還有多久天亮,大牛卻突然感覺有些不對。
「什麼聲音?」大牛還沒反應過來,一旁的夥伴已然一把拉過他,指著外面緊張的問道。照說都算得上是老兵了,不過這裡卻沒有一個經過什麼大陣仗,頂天了也就打打一般地小毛賊。像這種州府間正規軍隊之間地征戰,對整個兗州軍來說,也還是第一次。
大牛側耳傾聽,皺眉低聲道:「咦,好像是腳步聲,人數好像還不少呢。」思了一下,又疑惑的說道:「沒道理,現會是誰呢?」也難怪兩人驚疑,前一批斥才離開不久,下一批經過這裡起碼還得好一會。每天看著這些斥們來來往往地,眾人早把他們的過往時間記得爛熟。
「咻!」一支響箭結束了二人的疑惑。經過特製地響箭發出刺耳的嗚嗚聲,剎時便吸引了寨牆上所有士兵的目光。眾目睽睽之下,一支雪亮的羽箭劃出一道弧線插一處火堆不遠處,特製的箭身火光輝映下異常醒目。習於安寧的士兵們顯然還沒有反映過來,寨牆內外一片寂靜。
「敵襲?!」這個念頭剛剛大牛的腦中閃起,一襲黑衣的士兵們已然列隊出現眾人視線之內。寨牆上的士兵們還猜測這些人是敵人友之際,黑衣士兵已進入寨牆的射程之內。「咻……」幾位百夫長下令射擊的聲音甫一響起,如雨的箭矢已向寨牆上傾洩而來。
沒有絲毫猶豫,大牛立即抱頭蹲下。僅看對方那整齊劃一的動作,便知道這夥人絕不好惹,這種情況下冒死反擊,傻子才會幹呢。大牛心裡嘀咕著,卻不忘伸手抓住尚發愣的夥伴,不過卻遲了一步。「噗!」一陣血雨濺到大牛額頭,濃濃的血腥味不禁讓他一陣頭暈。
「我的兄弟哇……」大牛的哀號之聲僅發出一半,便嘎然而止。本以為已必死無疑的夥伴,此際正捂著肩頭,蒼白的臉上顯痛苦與後怕。既然死不了,大牛眼中的淚水便再也流不下來。「你小子真是命大啊!」大牛慶幸的說道,放下手裡的長刀,生硬的替同伴包紮起傷口來。羽箭幾乎透肩而過,雖然沒有傷及性命,不過短時間內這隻手算是廢了,不要說舞槍弄棒。就連生活處理恐怕都成問題
這次隨行的軍醫倒還不少,同伴想必也能及時得到救之虞。
「啊……」慘叫之聲不絕於耳,那些想要冒死還擊的士兵們紛紛中箭,竟無一人倖免。兗州軍士兵空佔著有利地地形,竟然沒有還擊之力,若不是親身經歷。恐怕沒有任何人敢相信。
「咚……」值夜的百夫長們倒還沒有驚慌失措,戰鬥剛剛進行片刻,戰鼓之聲便四處響起。要塞之內頓時***通明,披甲而臥的士兵們紛紛出營整隊,只要一確認敵人的主攻方向,便可立即趕赴增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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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綿的箭雨幾乎沒有停息,將整個東面的寨牆犁了一遍,所經之處除了偶有幾個膽大地士兵之外,幾乎再無人敢將頭伸出牆頭。
「混帳!貪生怕死!起來。都給我起來!」大牛只覺腦袋一痛,百夫長狂怒的吼聲已耳邊炸響。凌厲的箭矢之聲已不可聞,大牛摸著生疼的腦袋,一邊緩緩起身向外探視,一邊疑惑著竟然沒發覺百夫長何時躲自己身邊的。剛才那場箭雨實太恐怖了,若要說百夫長不是和自己一樣抱頭躲起來,打死他也不相信。
「咦?」看著寨牆外的情形,大牛不禁失聲叫道,已然顧不得埋怨正四處抽打兵士的百夫長了。寨牆之外空空如也,哪裡還有半點敵人的蹤影。敵人的這次進攻維時尚不到一柱香地時間。來得快,去的快。若不是看著寨牆上四散插著的箭矢,誰敢相信剛才那場猛烈無比的進攻?揉了揉眼睛,再看看左右如同自己一般揉著眼睛的兄弟,大牛不禁用力的掐了自己一下:這莫非是一個噩夢?
「這是怎麼回事?」千夫長威嚴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正喝叱著自己手下士兵的百夫長立即迎了上去。低聲匯報著情況。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恐怕連他也是一頭霧水。千夫長的臉色頓時加難看起來。
大牛忙著幫助周圍受傷的同伴,雖然想湊近看看百夫長地糗樣來充實自己的談資,奈何受傷的人實太多。讓他沒有半點閒暇。一邊幫著包紮傷口,清理箭只,一邊卻也疑惑不已:這就是之前那些聞風而逃的荊州軍嗎?他們為何不趁著剛才的勢頭,一鼓作氣將要塞攻下呢?要知道剛才地情形,這堵不高地寨牆根本無法阻止他們進攻的步伐。雖然要塞內地駐軍會很快來援,不過也費不了他們什麼功夫吧。
偷偷的瞄了一眼一臉寒霜的千夫長,大牛地嘴角不禁浮起一絲嘲弄的笑意。他早知道荊州軍絕不會像百夫長宣傳的那般不堪一擊,否則他們便不用如此戒備禁嚴,范不上派出越來越多的斥日夜巡邏。期待已久的戰爭突然而至,大牛卻沒有絲毫預想中的欣喜,望著寨外的如墨黑暗,心裡竟然有些後怕起來。看了一眼對面神色慼慼的同伴,想必也是和自己一個想法吧。
正午
顧凱鋒端坐東門城樓之上,左手端著一個精美的茶杯,右手輕輕的扣蓋上,卻並不打開,只是伸出食指輕輕的敲著,狀似悠閒。他身旁的几案上,斜斜的擺放著三封告急戰報。
雖然花了極大的精力構築的斥網絡沒能將隱藏的荊州軍揪出來,他卻並不感到意外。這畢竟荊州軍的地盤,楊誠又素有親民之譽,要如此廣闊且山川遍佈的荊北藏上幾支部隊,根本就不算什麼難事。讓他感到有些疑惑的是,荊州軍此際現身,既不攻城,也不掠地,這告急的三處均無重兵駐守,荊州軍卻只是放了通箭便立即離去,這讓他實猜不出楊誠的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讓他略感欣慰的是,自己遍佈的斥網絡雖然沒能查出荊州軍的藏身之處,卻及時的將敵人的情報帶了回來。根據自己手中的所掌握的情況,這次出現的荊州軍至少有七支,每支均千人左右。而且其中三支已然落入他的監控之中,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將隨時傳到自己這裡。憑他手中的實力,只要數量兩萬以內的荊州軍,他都可以從容應對,而且不會從根本上影響預定的計劃。是以他並不著急,僅是命令各部原地待命,待看清荊州軍意圖之後,再作決定。
看了看左右城牆上嚴陣以待的精銳士卒,顧凱鋒眼中不由透出強大的自信。南鄉縣城雖然城牆低矮,護城河早被淤泥阻塞,但這裡卻集中了近兩萬精銳的兗州軍將士。況且作為兗州軍進攻武關的大本營,大量的攻城器械和充足的物資都足以讓南鄉縣城變成一座堅固的堡壘。何況據他得到的確切消息,此際向南鄉趕來的不過只有一支荊州軍的千人隊而已,不管他們是要「路過」,還是想要攻城,都將付出慘重的代價。
「報,敵人已至城南七里。」一名士兵匆匆趕來,恭敬的稟道。從半個時辰前,幾乎是荊州軍每前進一里,便會有人來稟報一次詳細的方位和情況。荊州軍似乎極為大方,根本無忌自己派出的斥,仍然大搖大擺的向南鄉開來,似乎南鄉城正打開城門迎接他們一般。
顧凱鋒點了點頭,淡淡的說道:「傳令斥營,從現開始,以荊州軍為中心,每裡派出一名斥,方圓三十里的任何風吹草動,都不要漏過半點。」荊州軍不是傻子,斷不會憑白的送這一千人來給他,雖然擁有有巨大的優勢兵力,不過一向謹慎的他卻不敢有絲毫的大意。
斥士兵退下之際,號角之聲頓時城樓上響起,肅殺之氣四散瀰漫!灰濛濛的天空之下,一隊列陣整齊的荊州士兵丘壑間時隱時現,直指東門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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