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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清脆的馬蹄聲響徹山野,點點星火夜幕下亮的線條。一隊人數大約一百左右的輕裝騎兵火光下若隱若現,不時有一兩騎離隊散開,奔向左右的高地。隊形分分合合,卻是井然有序,從遠處望去,宛若演示排練已久的舞蹈一般。
張破舟從密林中冒出頭來,炯炯有神的雙眼緊緊的跟隨著山下的這支巡邏騎兵的軌跡,直到變成一個細微的小點,這才放心的站了起來。「再讓你們得意兩天,哼!」衝著騎兵離去的方向啐了一口,張破舟舒展了一下筋骨,轉身遁入密林之中。
此時已然入夜,再加上林深葉茂,林中已是伸手不見五指,若是外人此恐怕是寸步難行。不過張破舟似乎對這裡極為熟悉一般,雖然沒有點火照明,但大步行進卻沒有任何碰撞。行了大約百步左右,一個約有磨盤大的不規則大石擋住了去路。張破舟地上撿起一塊拳大的石頭,節奏怪異的上面敲了七下,聲音剛落,地面一陣微顫,大石竟然緩緩移動起來,一個僅可屈身而入的洞口赫然出現石後。
待一切靜止,張破舟貓著身子鑽了進去,身後的大石再度動了起來。待洞口完全封閉之時,張破舟已然轉過六七個彎,進入一條可供人直立行走的通道。長約十步的通道頭是一道粗製的木門,木門上的縫隙中,隱隱透出絲絲亮光。張破舟輕輕的推開木門,折轉數步,便進入一個長約二十步,寬七八步的石室。石室中***通明。一塊木板平放正中,足足佔去石室的大半空間。木板之上橫陳著一副沙盤,將武關到樊城的山川地勢括其中。
六名將領環坐沙盤四周地由木樁充當的矮木凳上,一見張破舟入內,紛紛站起行禮。張破舟微一抬手,撿了近處的一截木樁。大刺刺的坐了下來。「這些事情交給兄弟們去做就行了,將軍何必親自出馬呢?」一名將領恭敬的勸諫道。
「這裡悶了快兩個月了,不趁此機會出去透透氣,還不把我活活悶死?」張破舟瞪了那人一眼,憤憤不平的說道。他本就不是個好耐性地人,這一次卻被楊誠嚴令不得擅動,讓他足實憋得夠嗆。不過軍令如山,他也只敢口頭上發點牢騷而已。細細的數了數掛石壁上的一塊木板上的橫條,臉上又露出一絲期待和興奮。「劉四。明天天一亮你就去告訴各部,靠前五十里,找個隱蔽的地方紮營。」
自從一個多月前到達楊誠指定的地點後,張破舟便南鄉到登縣之間的山林裡建立了七個這樣的秘密據點,以便觀察敵人的一舉一動。而部隊地主力,則已分成數隊,隱蔽偏遠的群山之中。兗州軍的右路先鋒顧凱鋒進佔南鄉縣之後,便派出數千騎兵充作斥。每隔一個時辰,便會有一隊百人輕騎從南鄉出發,趕抵登縣之後又從另一條路返回。如此往復相替。晝夜不停,兩地之間的任何風吹草動,再也瞞不過顧凱鋒的耳目。
不僅如此,每隔兩天,顧凱鋒還會派出兩個千人左右的步兵隊。對官道百里範圍內的山林進行一次拉網式的。不過張破舟所建立的據點極是隱秘。敵人雖然數次經過此地,卻沒有任何發現。倒是那些躲入山林想逃避戰火的百姓。反而被一個不漏地清查出來,不知被顧凱鋒抓到哪裡去了。顧凱鋒進佔南鄉還不到十天,這一帶便差不多只剩下張破舟他們了。所有的村鎮除了兗州軍外便再無一人。
失去了百姓的幫助,張破舟的探查行動便變得異常艱難了。僅是山下每個時辰都會經過的那隊偵察騎兵,便已讓他撓頭不已。這些騎兵雖然不多,但卻分得極散,要想設置一個完全包圍他們地埋伏圈,恐怕沒有四五千人根本無法辦到。而且就算成功伏擊一隊,也絕對逃不過後續騎兵地耳目。若是讓對方知道了自己的存,那忍受了一個多月地這支奇兵便再沒有奇兵的價值了。是以不僅張破舟,幾個據點內的所有將士,無不對這些輕騎恨得咬牙切齒。
「是,將軍!」被張破舟喚作劉四地是一名中年將領,聽到張破舟的命令,此際已是興奮的不斷搓手了。「能不能讓末將來對付山下這些小子?」劉四一臉期待的說道。靠前五十里,部隊差不多就已兗州軍偵察範圍的邊緣了。只需兩個時辰的急行軍,便可趕抵前哨,日落之前便能抵達沙盤上的任何一個角落。
「你?」張破舟瞪著劉四,笑瞇瞇的問道:「敢問劉將軍可有把握讓他們一個不漏呢?」
「這……」聽了張破舟的質問,劉四似乎有些洩氣。針對這些騎兵,他們可是花了大量的精力研究對策。除了隊形散亂和訓練有素之外,要命的是這些輕騎兵明明騎著極佳的戰馬,反而沒有配合任何的武器。開始他們還極為疑惑,兗州軍裡怎麼會有這樣的騎兵呢?沒有武器的騎兵,除了偵察還能幹什麼?遇到敵人也只能跑而已。
不過沒多久他們便明白過來了,這正是顧凱鋒厲害的地方。面對這樣一支偵察騎兵,再高明的引誘計謀都變得毫無用處,哪怕是只遇上幾個敵人
也只會放出信號,而不會冒然攻殺。若是遇上多的恐怕想也不想的就有多遠跑多遠了。不用說為了隱蔽山野,張破舟的軍隊根本連一匹戰馬也沒有,即使真的把他們完全包圍,也難以將其全數殲滅。
為了避開敵人的偵察,他們已經有好日子沒有生火做飯了,全靠啃食乾糧渡日。這還不是難受的,難受的是顧凱鋒依靠偵察騎兵和每隔數里便高聳的箭樓,將他們壓這山上無法動彈。對於山下的情形,他們現幾乎是一無所知。自己地地盤上反而如同一個盲人,這無疑是一個讓眾人無法接受的事情。
「算了。我們也不用多動腦筋了,後天就可以打開這個錦囊,到時依令行事就可。」張破舟摸著腰間那個錦囊,懶洋洋的說道。楊誠雖然說得是讓他們自由發揮,不用回報,不過前提卻是執行完錦囊裡的命令之後。這些日子來他已經不知道有多少次想打開來看看了。不過終還是忍住了。對於楊誠,他是沒有點半異議的絕對服從的。只是苦了這個錦囊,他地蹂躪之下,早已失去光鮮的色彩,破舊不堪了。
他心中一直都有個疑惑,似乎這一次楊誠與以往有著絕大的不同,只是心中的這個感覺極為強烈,不過卻說不出來到底是什麼。他雖然跟隨楊誠很久了,不過卻還是第一次遭遇這錦囊妙計。他們五人每人一個。而且同一天打開,莫非楊誠早就料到了兗州軍的一舉一動,並開局之前就將他們佈置完畢,只等這一天的到來嗎?他當然不相信楊誠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但是事前楊誠曾私下讓他無需偵察,似乎還真的料定了他會遇到現這種窘境。
「管他娘的!」張破舟嘟嚷了一句,照例吩咐了幾句後,便一張木板床上倒頭睡下,不過片刻便已發出細微地鼾聲。戰前養精蓄銳這一點,他倒是從楊誠那裡學得絲毫不差。任何情況下,他都能迅速入眠。
—
樊城
顧祝升躺床上輾轉反側,久久不能入眠。只要一合眼,五日前水那一戰便清晰無比的浮現他的眼前,那七彩的火鳥似乎一頭向他扎來。數度驚醒之後。汗水已然浸透他的衣服。
「梆、梆、梆!」聽到外面傳來的打聲,顧祝升乾脆下了床。披上一件厚厚的狐皮大衣之後,逕直向隔壁的房間走去。「大公子。」立門外的衛兵聽到腳步聲稍露警惕,待看清之後急忙恭敬的行禮。
「父帥呢?」顧祝升輕聲問道。進入樊城已經三天了。顧良洪一直忙著召見各軍將領,雖然他身為親衛主將,卻一直沒能好好地與父親詳談。現,他終於忍不住了。
「大帥半個時辰前出去了,還特意吩咐不要吵醒您。」衛兵恭敬的回道。
顧祝升微微皺眉:「去哪裡了?」他並不是個嬌生慣養的世家公子,一直希望能憑自己的本事闖出點名堂來,而不是靠著家族的餘蔭。不過顧良洪卻絲毫不理會他地想法,任何有危險地事情,幾乎都不讓他沾手。對於自己的獨子,顧良洪不敢有絲毫地大意。雖然當年曾讓顧祝升主持圍剿夏雲,卻嚴令他不能任何時候踏上戰船,只能呆重兵駐守的城塞之中指揮。
「這……」衛兵略有些遲疑,不過看到顧祝升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只得無奈地回道:「大帥西門。」
顧祝升瞪了兩人一眼,裹了裹大衣,踏步向外走去,絲毫不理身後那些誠惶誠恐,緊緊跟來的衛兵。出得門來,便拉來一匹戰馬,逕直向西門方向趕去。
西門正臨漢水,與襄陽隔江而望。若是太平時節,西門碼頭幾乎從早到晚都喧鬧無比,不過現卻連一艘船隻的影子也看不見,只有碼頭上那盞氣死風燈,仍寒風中搖擺不定,冷清之極。
城樓上,顧良洪負手而立,望著對岸***通明的襄陽城,默然不語。夏侯超、顧祝、張志明等將領並立顧良洪身後,相視無言。他們都是睡夢中被顧良洪派人叫醒,匆忙趕來之後,顧良洪卻一直一言不發,眾將均不知到底何事,卻又不便開口相問,場面極是尷尬。
「蹬、蹬、蹬。」顧祝升的腳步聲打破了寧靜,顧良洪回頭一看,不禁微微皺眉,不快的斥道:「你來做什麼?」
顧祝升腳步不停,逕直走上前去,與眾將並列:「大帥深夜外出,末將身為親衛主將,專責大帥周全,焉有不到之理?」對於父親對自己的偏愛,顧祝升一向極是反感,眾人面對向來是用公事公辦的口氣,沒有半點妥協。
顧良洪歎了口氣,似乎對自己這個愛子也是無可奈何。沉默半晌才開口說道:「我大軍壓境,襄陽城卻是一片歌舞昇平之象,誰能告訴我究竟何故嗎?」中軍入駐樊城已有三日,這三日來都是大張旗鼓的擺出一副攻城的樣子。不過襄陽方面卻沒有半點混亂,除了昨日靖海營江中巡視般地開過以外,連城防似乎也看不到有任何加強的跡象。完全沒有把對岸這十幾萬大軍放眼裡。雖然現兗州軍僅剩下一艘戰船,但就
取材,憑其人力,也可以短時間內達到渡江的條件平靜,實讓顧良洪有些不滿。
「想來是大帥之計奏效,荊州軍以為我軍糧草不濟,不日便會自行撤退,所以不加防備。」夏侯超正色回道。
「不錯。」張志明接口說道:「敵人既焚我千艘糧船,而我軍大部又開始減少供應。荊州軍定不做他疑。」
水之戰確實是顧良洪的一個圈套,這一點除了一些關鍵部隊和將領外,連己方的將士也蒙鼓裡。「那你們說說看,這襄陽到底是取還是不取呢?」顧良洪若有所思地說道,與其說是問諸將,不如說是問他自己。
「大帥既然一開始就沒打算攻取襄陽,現又何必故做姿態呢?」顧祝升一本正經的說道:「右路軍早已佔領南鄉,末將以為,現我們應揮軍北上,直叩武關。與洛陽大軍遙相呼應。只要攻下長安,再取荊州又有何難。」
顧良洪驚訝的看了顧祝升一眼,皺眉說道:「誰告訴你這些的?」顧祝升一言道破了他的預定計劃,這實有些出於他的意料之外。他本是個城府極深之人,向來喜歡讓屬下將領以為他高深莫測。是以為了擔心露出馬腳。很多事情連自己的兒子也沒有告訴。
顧祝升露出一副早就知情的表情,不以為然的說道:「大帥為了惑敵。不惜耗費我軍近半人力,連糧船上也並非全假。如此苦心,不外乎是想讓荊州軍以為我軍缺糧。堅守不攻,以使我軍可以毫無干擾地進攻武關。況且右路先鋒顧凱鋒向來被大帥視為臂助,大帥將我軍唯一的騎兵擺右路,又輔以五萬大軍供其指揮,其中之意明眼之人一眼便可看出。」顧祝升一直希望父親能重視自己,卻偏偏不能如願,是以對這個屢受重用的表兄顧凱鋒,心中頗有些敵視。
顧良洪欣慰的笑了笑,長歎道:「升兒真是長大了啊。可惜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哼。」顧祝升輕輕一笑,昂首說道:「末將還知道,大帥此時動了取襄陽之心。」
「哦?」顧良洪似乎頗有些意外,饒有興趣的問道:「說說看呢?」
顧祝升略一沉吟,隨即侃侃而談:「水一戰,荊州水師有意示威,既顯示了其強盛,不過卻暴露出其弱點。」頓了頓,不待顧良洪相問又繼續說道:「如此強勢進擊,無外乎告訴我們,漢水、長江已成天塹,任何渡江的圖謀無疑自取滅亡。不過另一方面,這對岸的襄陽城,也極有可能全不設防。」
「有理。」眾將紛紛點頭贊同,張志明疑惑的問道:「我軍進入荊州以來,一直未遇任何抵抗,連連攻克大小城池二十七座,卻未損一兵一卒。若是襄陽城防空虛,那一直未見蹤影的荊州大軍,又會何處呢?」眾將也同時露出關注的神情,因為之前人人均是以為荊州大軍定會駐守襄陽,以襄陽地戰略地位,足以威懾整個荊襄,讓兗州軍如芒背。
「兩種可能。」顧祝升伸出兩個手指,不緊不慢的分析道:「其一,荊州軍只求自保,根本就沒的調動各地的駐軍。荊交二州地域遼闊,五萬大軍駐守起來也相形見絀。其二,荊州軍已然我軍進入荊州前北渡漢水,隱伏側伺機而攻。要想戰勝我軍,五萬大軍齊出方有可能,是以連襄陽也未曾留有餘兵。若真是如此,敵方主帥可謂大膽之極,一旦我軍銳意渡江,整個荊州都必將不保。不過從另一方面來說,也使我軍一開始便隱入極其危險的境地,稍有不慎,便至全軍覆滅。」
顧祝搖頭問道:「第二種可能似乎不大吧。大帥先後派出近三萬人充作斥,三表哥又是出了名地精細之人,到現都還沒有發現任何敵軍地動向,荊北應該不會有荊州軍隱蔽其中了吧。」若是全速行軍,他們足可一月前便抵達樊城,之所以如此緩慢推進,也是因為顧良洪要求完全摸清情況才能進軍。之前眾將幾乎對荊北完全放心,不過經過水一戰後,也有了一些動搖。但是仍然沒有人會相信,荊州軍會大量潛伏荊北,要想將數萬人隱藏得如同完全消失,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顧祝升微笑不答,舉目望向沉思中地顧良洪,眾將也是議論紛紛,不過卻是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各種可能似乎都存,又都不可能,久不能決也紛紛望向顧良洪,待其終決策。
顧良洪環視眾人,沉聲說道:「你們說了這麼多,焉不知敵人或有故意引我取襄陽之意?」
「這怎麼可能。」眾將幾乎脫口而出。襄陽的戰略位置誰人不知,若是讓他們佔據了襄陽,那戰局便立即改變。二十萬反客為主的兗州軍,絕不是荊州軍所能抗衡地。
顧良洪笑了笑,深深的望了一眼對面的襄陽城,意味深長的說道:「將欲取之,必先予之。你予我這麼大的好處,到底想要什麼呢?盛情難卻,盛情難卻啊……」
夜風忽急,天地間一片肅殺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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