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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紅的太陽冉冉升起,越過華山,將萬縷晨曦灑射關中大地上。沉寂了一夜的帝都長安,又迎來了繁忙的一天。
胡老漢一邊將桌凳擺好,一邊頻頻抬頭望向正東的天空。「老頭子,今天你是怎麼了?擺點桌子就這麼久,一會客人就要來了,快點過來幫忙!」見自己的老伴那裡磨磨蹭蹭的,正將蒸籠抱上鍋台的胡大娘不耐煩的大聲吼著,惹得周圍店舖裡的鄰里探視相笑。
「不是。小花,你快看看天。」胡老漢急走過去,指著天空對胡大娘說道。
胡大娘白了胡老漢一眼,瞄了一眼正案板上剁著肉餡的伴計,啐口說道:「說你多少次了,外人面前不要准叫我的小名兒,總是不聽。這天看了幾十年了,有什麼稀奇的。」
胡老漢搖了搖頭,一臉認真的說道:「真的不一樣,你看了就知道了。」
胡大娘皺眉看著胡老漢,相處幾十年了,她對自己老伴的性格當然極為熟悉,當下也不由微微起疑。當下一邊走出店舖,一邊嘀咕著:「我就不信,這天還有什麼不一樣的,要是你敢騙我,今天你……」
「瞧,我咋會騙你呢?」胡老漢得意的看著目瞪口呆的胡大娘,振振有詞的說道。
「哎喲媽呀,怎麼是這色兒呢?」看著如血般通紅的太陽,胡大娘一臉不可置信的說道。雖然她平日裡沒有看日出這份閒心,不過太陽是什麼樣子的,到底還是清楚。今天這太陽。卻是她平生第一次見到,那紅色直如鮮血一般。如血地太陽再加上滿天如血朝霞,整個天空顯得異常詭異。
很快,周圍的不少街坊鄰居也發現了這個異象,紛紛從屋裡湧了出來,怔怔的站街上。出神的看著天空這從來未見過的異象。北華門外,正是進入長安的交通要道,要是以往,早就熱鬧無比,但今天卻是出奇地寧靜。不管是路過的商旅,還是居住這裡的百姓,均被這奇異的天空所震驚,再不能繼續其他的動作。
「咚!」深沉宏亮的鐘聲從皇宮中敲響,瞬時傳遍整個長安。「咦。今天不是沒有早朝嗎?」人群中,一會官吏模樣的人奇怪的自語道。還沒等周圍的人反應過來,「咚!」第二道鐘聲接踵而至,每個人地臉上,均顯出驚疑的神色。
平時裡,這景陽鍾只是負責傳喚大臣上朝之用,一般只會敲響一次,若是超過一次,便會有重大的變故發生。長安城雖然這段時間因各大家族之間的猜疑而亂糟糟的,但比起其他地方。到底要太平的多。除了六十多年前的匈奴來襲的危機和四十多年前黑甲雄兵大鬧長安,再沒有什麼可稱得上大事的變故了,百姓安居日久,對這異常的鐘聲不免有些驚慌失措。
「咚!……」鐘聲去並不理會這些,不緊不慢地接連響著。任由驚恐的氣氛整個京城四散漫延。每一擊鐘聲。均直擊人心,連天空這百年未遇的異象。也被人們遺忘。
不知過了多久,鐘聲才停了下來。胡老漢只覺耳朵裡仍然充塞著那種震耳的轟鳴聲,呆立原地不能動彈。「老闆娘。肉餡已經剁好了,我去挑水。」剁肉的夥計挑著一挑水桶,拍了拍呆立著地二人,若無其事地穿過人群而去。
「我的天,整整敲了六十下!」胡老漢被剁肉夥計地聲音驚醒,吸著冷氣歎道。
胡大娘也是一臉呆板,顯然沒從鐘聲所帶來的震憾中回過神來。過了半晌,才拉著胡老漢問道:「老頭子,前幾年皇上駕崩,景陽鐘響了多少下呢?」
「六十四下。」胡老漢喃喃說道,心中也不停猜測著這鐘聲的含義。
「天,難道是大將軍……」章盛病危地消息早就傳遍長安,只是百姓們早就把章盛看作下凡的星宿,根本沒有將普通人的生老病死聯繫到他的身上。是以連這病危的消息,也沒有多少百姓願意相信。
「不……不會吧,他老人家……」胡老漢低聲沉吟著,眼神卻不由得變得黯然起來。章盛已經年近百歲,死亡已經遲早的事情,雖然他們不願意面對,但其實心底裡到底也知道。
人群漸漸從震驚中驚醒過來,均對鐘聲議論紛紛,想要知道其中真正的含義。討論的結果,大多也和胡老漢夫婦相差無幾,一方面因為章盛病危,另一方面也是除了章盛,還有誰能享受僅次於皇帝的待遇呢?章盛守護著長安數十載,雖然初的那些百姓大多老死,但章盛當年的種種事跡,仍然百姓中廣為流傳,每一個長安的百姓,都把章盛看成了長安城的守護之神,也是他們足自傲的人。但現,雖然朝廷還沒將消息正式的分佈出來,但人人均有一種天崩地裂的危機感:章盛死了,長安是否還能保持數十年來一貫的穩定呢?關中平原是否還能一如從前那般富庶呢?
過了沒多久,城內突然傳來一陣騷亂。「閃開閃開!」幾名騎
華門衝出,一邊向尚未散去的人群喝叱道,一邊策馬去。
「哎呀,小萬小心啊!」胡大娘聞聲看去,卻見自已家那夥計正擔著水走過來,當下不由大聲的提醒道。
那夥計似乎也著了慌,本來他若是原地不動,或許剛好可以避開。哪知他聽了胡大娘的提醒後,反而有些驚慌,匆忙向前走了幾步,卻正巧對上當頭那人。馬上那人似乎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下呆了,想要止住馬勢已經來不及了,只得眼睜睜的看著受驚的馬兒揚蹄向那人當胸踩去。周圍的人群看眼裡,紛紛發出驚呼之聲,膽小之人。是閉上雙眼,不忍看這慘劇發生。
就這時,奇怪地事情卻發生了。馬蹄眼看就要踏上那人之際,整匹馬兒卻突然向旁邊一側,竟擦著桶沿從那人旁邊衝過。看著自己的夥計安然無恙,胡大娘不由慶幸的拍了拍胸口。雖然她也不敢相信馬兒竟能突然避開。不過到底人安全了。馬上之人也略現驚疑之色,不過或許急著趕路,當下並未停頓,縱馬向北疾馳而去。
「小萬,怎麼樣,傷著沒有?」胡大娘急忙趕上前去,一邊幫著卸下水桶,一邊關切的問道。看著桶內並未見少的水,臉上不由微現狐疑之色。
看著自己的老伴如此著急。胡老漢酸酸地說道:「你看那樣,屁事都沒有,著什麼急。」
「還那裡站著,快過來幫忙!」胡大娘聞聲大聲喝叱道,隨即上下打量著,見確實沒事,這才放下心來。
「老闆娘,我沒事。」夥計笑著說道,躬身提著水桶向店裡走來,衝著冷眼看著自己的胡老漢和善的笑著。
胡大娘從後面跟來。卻是毫不客氣的數落著:「看你這樣,還不快收拾收拾,一會客人們就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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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老漢無奈的歎了口氣,提著抹布狠狠的擦著桌子,眼睛卻不停瞄向忙活著的那夥計。嘴裡不停的嘟嚷著。誰也不知道他說什麼。這夥計自稱萬一屠,一個月前到長安裡盤纏用。便央求他這裡做夥計,只求管飯,不要工錢。胡老漢見這人看起來也老實。又見不要工錢,一時心軟便收了下來。說起來收下這萬一屠,胡老漢開始也著實得意了幾天,萬一屠不僅老實,而且極為勤快,店裡的事差不多都讓他全包下了。讓胡老漢想不到地是,他剁了幾十年的肉,一向自詡這北華門無人能及,他這老胡肉包,也是因此出名。哪知道這萬一屠竟比他還要厲害,剁出來的肉餡連他這個老手也自歎弗如。
得意沒多久,胡老漢卻漸漸有些苦惱起來。除了擦擦桌子,遞下包子,他現幾乎找不到任何可做之事了。他這人本來就沒有什麼嗜好,唯一可以自豪的便是剁肉,這樣一來便閒得慌了。胡大娘卻對萬一屠越看越順眼,幾次三番要收他做義子,只是萬一屠卻婉言謝絕了。胡老漢夫婦膝下無子,若能有萬一屠這樣的兒子,晚年倒也不用再愁了。
雖然兒子沒收成,不過胡老漢卻感覺自己家裡這二把手的地位正可危,主要是這萬一屠表現的太好了,很多事情胡大娘都堅定的站他那一邊,反過來對胡老漢指三說四。雖然現比以前輕鬆了許多,胡老漢卻覺得遠沒有原來的日子舒心,對萬一屠也是又恨又喜了。
「來兩籠肉包!」聽著客人的聲音,胡老漢收回思緒,看了一眼正坐門口望著大道發呆地萬一屠,轉身向廚房走去。閒著的時候,萬一屠除了用力磨他那把透著寒光的菜刀外,便是坐那裡發呆,橫豎透著奇怪。
劉虎戴著青紗,傲立崇政殿外,看著一眾大臣一邊接過內侍遞來的青紗,一邊魚貫向殿內走去。他剛向小皇帝匯報完城內的種種變化之際,章華父子便身披重孝,趕到宮門外求見了。
劉虎並沒有將自己地猜測告訴陳博,是以得知消息後,陳博也是異常震驚。雖然他現才十二歲,不過這幾年來已漸漸成長起來。五羊宮從章華父子口中得知章盛地死訊後,竟當場號啕大哭,反而使得章華父子好言寬慰他。平靜過來之後,陳博便立即下令敲響景陽鐘,以臣子的高禮儀祭祀章盛。劉虎一旁看著,也是暗自佩服,以陳博現這樣地年紀,便已頗有帝王的風範,處理起事情來也是井井有條。雖然他也不清楚陳博那場聲色動人的大哭是真是假,但也被當時地氣氛所感染,至於章華父子,是感激萬分。
諸大臣進宮之前已然得到消息,人人均是一臉肅然,令得現場氣氛顯凝重。雖然有不少人慶幸著章盛的死去,不過這一刻,每一個人卻要力做出悲傷之色。對於這一切,劉虎早已見慣不怪,這官場之上。本便是這樣。
沒過多久,聞訊而來的大臣便已擠滿崇政殿。和往日相比,皇帝來之前那種議論之聲再無半絲,坐上面的三名輔政大臣,也是緘口不言,閉目以待。屬於章盛那張大椅。也被蒙上白絹,從此再不會有他出現。
華父子,見過陳博之後,便被陳博打發回去處理喪事未殿內出現。
「皇上駕到!」內侍的聲音遠遠傳來,隨著便傳來陳博地哭啼聲。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三叩九拜之後,劉虎偷偷瞄了一眼,只見陳博臉上淚水橫流,並無半點做作之色。群臣見狀。也有不少微微輕泣,一時滿殿悲痛。
「請皇上節哀。」鄭南風輕聲說道,隨即向下面環視一眼,哭聲頓止。
「大將軍死了,這下可怎麼辦啊。」陳博一邊抽泣著,一邊無助的說道。
鄭南風微微一怔,顯然沒想到皇帝竟會是如此表現,當下安慰的說道:「大將軍的死,老臣也非常悲痛。不過當下之際,我們還是先做好大將軍的善後之事。以慰大將軍天之靈。」
「鄭丞相說該怎麼辦呢?」陳博一臉徵詢的問道,似乎一點主意也沒有。
鄭南風看了顧澤恩和潘澤林一眼,正色說道:「這件事情,皇上也不必費心,就交由我和潘大人、顧大他一力去做。定會為皇上辦妥此事。」
「不行。」陳博插著淚痕。皺眉說道。
聽到一向言聽計從地陳博說出不字,鄭南風三人不由微現驚訝之色。「皇上的意思是?」潘澤林疑惑的問道。
「父皇要朕好好待大將軍。我卻連他的病也治不好。所以這次大將軍的葬禮,朕一定要辦得風風光光。」陳博一臉認真的說道。
鄭南風皺眉說道:「這個是自然的了。」以大將軍的身份,葬禮當然不會簡單。三人均不知陳博為何有此一說。
「我想把大將軍葬皇陵,讓他可以和父皇他們聊聊天,不那麼寂寞。」陳博正色說道。
「這……」顧澤恩驚訝的說道:「這怎麼行,非皇族之人,怎麼可以葬皇陵。」連殿下地大臣也覺得陳博有些胡鬧,紛紛出言諫止。不過武將一列,卻沒多少人吱聲。劉虎一旁看著,並不作聲,以他看來,以什麼樣的規格安葬章盛也不過份。不過陳博本就想借這一次樹立一定的威信,一改之前任他們做為的局面,所以說出來的事情,當然出於眾人的預料。
「有什麼不可以的。」陳博絲毫沒有退縮的意思:「父皇就已經尊大將軍為仲父了,也算得上是我們皇家之人吧,葬皇陵有什麼不可以呢?」
鄭南風三人顯然還沒從陳博的變化中回過神來,陳博繼續說道:「這事我們就這麼定了。另外,我要為大將軍舉行國葬,並詔告天下,哀悼三月,不論民間還是朝廷,任何喜慶之事均要延至三月後,否則一律嚴辦。」
眾臣聞言紛紛以目相視,這樣的規格,只是比皇帝差半分而已,就連一般地皇族之人,也比不上。「皇上對大將軍的厚愛臣等也能理解,不過這些均不合臣子之禮,還望皇上三思。」鄭南風見眾人均將目光投向自己,只得乾咳說道。
「不用說了,大將軍享受這樣的禮儀,我覺得正好合適。」陳博一臉不容反駁的說道,與平時的稚氣換做兩樣。
潘澤林疑惑地看了看陳博,又將目光投入殿下地劉虎,見後者微微頷首,當即說道:「既然皇上主意已定,況且大將軍也是我大陳開國以來前所未有之人,我看這樣也並不過份。」潘澤林久居官場,雖然知道皇帝對章盛後事的安排已逾禮,不過他卻不願跟鄭南風後面。況且武將之中大多一直保持沉默,而劉虎又這樣暗示他,顯然也是暗自支持皇帝對章盛地決定的。
鄭南風驚訝的看了潘澤林一眼,皺眉說道:「皇上年幼,尚可理解。太尉卻是深知我大陳禮法,怎麼也說出這樣地話來。」
「大將軍輔佐我大陳近七十年,這樣的功勞誰人能比?皇上以禮相待,丞相卻屢屢阻止,到底有何居心呢?」潘澤林毫不示弱的反擊道,三大家庭之間雖然沒有完全撕破臉面,不過暗地裡的鬥爭卻越來越激烈。做個順水人情,既可讓皇帝滿意,又可施恩於章家,又何樂不為呢。
「你……」鄭南風一時氣急,竟說不出話來。章盛的地位早就遠超一般的臣子,雖然現他死了,但一定時間內仍然有著極高的威望。本來他也想借此機會讓章盛死後哀榮,皇帝沒有親政之前,這些事情當然要由他們來一手承辦,不過卻沒想到皇帝所給出的條件,遠比他要優厚,頓時打亂了他的佈局。
「好了,大將軍的謚號我已經想好了。大將軍一生縱橫沙場,對朝廷又忠心耿耿,就謚忠武,追封為王。」陳博沉聲說道。
「忠武……王?非陳氏子弟,不能封王,太祖便有言先了。」鄭南風驚訝的說道。要說章盛的爵位已經無法再加封了,他也頗為這個頭疼,但卻沒想到陳博又一次出乎他的意料。
陳博站了起來,果決的說道:「朕痛失胘股之臣,國葬之事便由鎮軍大將軍和禮部尚書辦理,諸大臣全力配合。其他事情,國葬之後再做商議。」說罷轉身離去,留下滿殿驚諤的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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