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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山
劉虎立一塊大石上,身體斜靠一顆樹上,銜著一截枯枝,悠閒的看著一張羊皮地圖。他身後,便是章盛為他們挑選的潛伏之處。以劉虎長年征戰的經驗,也不得不佩服章盛。這座峽谷幽深綿長,地形險要,易守難攻。除了前後兩條通道外,尚有四條通向左右山脈的小路,即使前後受阻,也可以安然脫困。而敵人想要從左右發起攻擊,卻必須攻克谷口的兩座山頭,否則便得徒步翻越數十里的崇山峻嶺。
兩邊的高山擋住了凌厲的北風,使得谷內異常暖和,雖然此時已是寒冬,卻沒有萬木凋零的蕭之氣。再加上兩道甘冽的泉水及天然的崖洞,實是極佳的囤兵之處。
趕到這裡已經三天兩夜,雖然有章盛所贈的詳地圖,劉虎卻仍不滿足。安頓兵馬後,即派出十四名優秀的斥,向不同方向探。到第二天黃昏的時候,劉虎便完全掌握了方圓三百里的詳情報。這批斥均是神威營成長起來,所做地圖雖然比不上章盛的精細和規範,不過對劉虎來說,卻是實的。
通過方方面面的回報,劉虎也對這次的任務有了深的瞭解。這次所襲之地,是處朔方郡與五原郡之間,再往東不到五百里,便是當年他和楊誠所屬的正威營駐地定襄了。這幾處本來均是戰略要地,當年均駐有為數不少的精銳部隊,只是匈奴破滅後,朝廷的軍隊便隨即撤走。取而代之的,便是良莠不齊的州府軍隊。因防禦地轉變,這些州府軍隊大多駐紮與附近州縣的要地及州府治所。這些偏遠貧困的御外重鎮,反而遭到冷落。
要展開攻擊的對象,也已昨晚查明。這些人所著均是百姓服裝,足有萬餘。人人均攜帶兵器,有著一定的組織紀律,顯然不是普通的百姓。若非大股地山賊,便是某地的士兵偽裝。雖然敵人的數量是自己的兩倍還多,不過劉虎卻並不擔心,即使這些人真是軍隊偽裝,通過己方斥的詳細觀察,也不過是未經戰陣的三流部隊而已。而且顯然未作防禦,極為鬆散,甚至讓劉虎派出的斥混入營地中轉了一個多時辰,安然返回。那些人仍是毫無知覺。
想到這裡,劉虎不由微泛笑意。他本還以為章盛的三個任務定是非同一般,哪知道第一個任務便是如此簡單。雖然戰鬥還未開始,不過劉虎彷彿已經看到禁軍大統領的位置向自己招手了。正他幻想著統帥禁軍後,如何廣施手段,將這支精銳地部隊牢牢掌握之時,一陣細微的蹄聲從林中響起。
劉虎側耳一聽,隨即微微一笑,將羊皮地圖收入懷中,伸了個懶腰。縱身躍下大石,穩穩的落山道正中。猝不及防之下,馬上的斥卻是毫不慌張,用力一勒韁繩,高大的戰馬發出一聲嘶鳴。離劉虎不到三步的地方漂亮的停了下來。
「拜見統領大人。」斥下馬拜道。
劉虎上前拍了拍戰馬的脖子。笑著說道:「怎麼樣七兩,我可就等你的消息了。」
章盛送他這五千匹戰馬。正是黑甲雄兵所擁有的河曲戰馬。劉虎馬背上呆了數年,哪有不識貨之理,一見之下便視之若寶。神威營雖然號稱擁有大陳精良地裝備。不過戰馬仍然要遜上一籌。比起一般的戰馬,河曲馬不僅高大壯碩,耐久力也要強上許多。短程衝剌的速度雖然不能說冠絕天下,卻也不比草原的良馬遜色多少。
「啟稟統領大人,下已將三條退路探好,詳細的畫了圖上。」小名七兩地士兵掏出一圈羊皮,恭敬地說道。
劉虎揮了揮手,側過身子,笑著說道:「馬上拿給俞兵,沙盤制好後,立即通知我。」
「是。」七兩乾脆的應道,翻身上馬,疾馳入谷。
看著逐漸消失林中地七兩,劉虎不由微泛笑容。經過數年的苦心經營及西域之戰的篩選,現地神威營總算牢牢的握了他的手中。雖然十幾名士兵「滯鄉不返」軍營中也造成了不小的動盪,不過卻絲毫沒有影響到他軍中的聲望。何況到達長安後,神威營的待遇極是優厚,眾人均是對劉虎感激不已。其實劉虎所做的,也不過是將原來史達貴所克刻的那部份,全部歸還給士兵而已。這幾年他還是暗地裡積累了一筆不小的財富,無須士兵身上打主意,也可以讓他應付長安的花銷。
林中恢復寧靜後,劉虎閒著沒事,乾脆四仰八叉的躺一堆乾草中,閉目養神,腦子裡卻不斷的思量著這次的戰法。雖然對手的實力讓劉虎極是不屑,不過要想讓他們一個也無法逃脫,卻著實有些費腦筋。敵人立營之處是一個叫狗叫溝的地方,雖然名溝,不過地勢卻極是平坦,適騎兵的衝殺。狗叫溝西北兩面均是一望無際的草原,東南卻是一片地勢微有起伏的丘陵,方圓百里的地方,均難逃騎兵的追殺。
讓劉微微擔心的是,狗叫溝往東兩百里便是五原郡,向南二百餘里便是朔方郡。若是讓他們逃入兩城中,卻極是麻煩,他總不能連同郡城也一鍋端了吧。對方畢竟有一萬餘人,狗叫溝無險可守,一旦失利定會四散而逃,戰線一拉長,對他便極是不利。而且他這次行動必須保持高度的秘密,所以他所能追擊的範圍,也僅
左右。再一超過,便會被、郡城的軍民發覺。
俞兵的沙盤做好之際,劉虎對此戰的戰法也漸漸成形。隨著前來通知的士兵趕回谷中的時候,俞兵和四名千夫長,已圍點將台前。所謂的點將台,也不過是谷中一塊突起的石頭而已,因此極是突出,劉虎甚是喜歡。每次商議。便高坐台上,享受著居高臨下的感覺。
劉虎大步跨上點將台,低頭看著俞兵制好的沙盤,讚歎不已。衝鋒陷陣,俞兵無法比上四位千夫長,探察敵情也無法和好地斥相比。不過要論製作沙盤,卻無人趕得上他那雙巧手。劉虎饒有興趣的看著寬一丈,長三丈的沙盤,不斷點頭。從他們所處的山谷到狗叫溝外數十里,左右則至雲中、朔方,所有的山川地形,均是一覽無餘。就連較小的溪流和坡地,樹林地稀稠,也有詳細的標記。
「眾將聽令!」將沙盤中的地形牢牢的刻入腦子裡後。劉虎振聲喝道。
「願為統領大人效命!」四名千夫長及隨後趕來的數名百夫長轟然應道。
劉虎環視眾人,一臉威嚴的說道:「這一次的戰鬥,極其重要,絕不容失。你們每個人都給我死死記牢自己的任務,把這副沙盤刻到你們的腦子裡,若有人延務半刻,軍法從事!」
「是!」應聲堅定,顯示著眾人強大地信心。這也難怪,斥傳回來的信息早傳遍眾人,這一次的戰鬥。對眾人來說,簡直就是牛刀殺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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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現我開始安排各人的任務。這一次我們要的不是打敗敵人,而是徹徹底底的消滅他們,一個也不能逃。這一點。你們一定要牢記。」劉虎鄭重其事的說道,旋即接過俞兵遞來的細棍。沙盤上劃著說道:「大軍行到這裡之後,便分為八路:李康信率三百騎,務必巳時一刻之前到達這裡。抓緊修整;賴子南率四百騎,務必巳時二刻抵達這裡;陳山率五百騎……只要一到午時,大家便可以隨意進攻。」
劉虎手中的細棍不斷沙盤上指指點點,逐一安排各人的行軍路線及目地地。看著劉虎一臉的肅然,眾人均是屏住呼吸,絲毫不敢發出半點聲音。得到任務的,是仔細觀察著自己的路線及地點,生怕有半分錯失。安排好七路將領後,劉虎收回細棍,默然而立。
待眾人記好自己的任務,紛紛望向他後,劉虎才緩緩說道:「後一路,便是由我親率一千人,這裡等著諸位把羊給我趕來。」他不能制止敵人地潰散,卻可以引導他們逃竄地方向。這一次,他不惜分兵八路,便是要形成一個大大的口袋,將狗叫溝向東向南地道路牢牢封住,讓敵人只能向大漠逃竄。而他,則口袋的口子處,磨刀相候。
「末將領命!」眾人均是跟隨劉虎作戰已久,劉虎話未說完,便已明白他的意思了。
劉虎點了點頭,正色說道:「雖然我相信大家地能力,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一點,你們趕羊的時候,可要溫柔一點。」
眾將相視一笑,齊聲應道:「統領大人放心,我們一定會一個不留的全部趕到您的面前。」
「那好!」劉虎爽聲說道:「現各人下去準備,今晚子時全軍出發!」
眾將領命而去後,俞兵略有疑惑的問道:「統領大人,你原來不是說明早出發的嗎?」
劉虎將細棍扛肩上,不以為然的說道:「用不著這麼麻煩,大將軍這時都沒派人來,應該不會有什麼變故了。我們今晚去,後天早上之前便可以趕回這裡,美美的睡上一覺,再回長安。你也下去準備吧,這次我也給你準備了個立功的機會呢。」
俞兵遲疑了一下,點頭稱是,逕自離去。看著遠處紅紅的落日,劉虎一臉興奮。
「還有多久啊?」康劍成坐一棵大樹下,一邊擦著汗,一邊叫苦不迭的問道。
「快了快了,再走一個時辰,我們便可以紮營了。」走隊伍前面的一名青年回頭笑著說道。
其他人卻並不理會他,仍舊不緊不慢的向前行去。這已是康劍成今天第四次叫停了,眾人均已是習已為常。離開珠崖城後,楊誠一行便踏入無邊無際的叢林。頭一天眾人還是興奮不已,沿途欣賞著奇花異常及各種稀奇的動物、昆蟲。到了第二天,這種興致便漸漸全無,崖州本就是蠻荒之地,少有人跡。莫要說平坦的大道,就連像樣的小路也沒有。葛淳當年為了逃避仇家。將葛家山寨建深山叢林之處,這些年少有外出,是以眾人均是一邊開路,一邊前行。
這樣終日翻山越嶺,就連靖西營這群身強力壯的年青小伙也略有些吃不消,何況一向養尊處優的康劍成。前幾日他還能勉強跟隊伍地後。到後來就連跟上都成問題了。每次均是楊誠他們到達宿營之地後,再派人將他接引過來。這一走便是十日,康劍成的一身錦袍早已被掛成了碎條,狼狽不已。
「實不行,你還是回珠崖城等我們吧,反正你去不去都沒什麼!三天前叫你跟他們回去,你還一副大言不慚的樣子,結果還不是一樣。」洪方略微氣喘的說道。雖然他的體力不遜於一般壯漢,不過到底已是六十高齡。這樣持續的趕路,讓他也略感吃不消了。
聽到洪方地話,康劍成扁了扁嘴,掙扎著站了起來,一邊走一邊嘀咕著:「這些人腦子生哪裡去了,有麼多好地方不住,偏偏住這種地方。」他本就是個不願服輸的人,每次賴著不想走的時候,被洪方一激,便又奮起而追。不過卻也只是曇花一現。支撐不了多久便又坐下。如此反覆,直至體力消耗殆。
「洪老爺子說得也是,康公子其實不必和我們來吃這苦。」楊誠和言說道,又繼續揮舞著手中的長刀。這些日子來,開路的活差不多被他承擔了一半。其餘的則由四衛和靖西營中幾個為強健的士兵輪流擔任。這路不僅極是難走。而且還得防備各種毒蛇蟲蟻的攻擊,若不是葛家山寨的兩名青年對這裡極為熟悉。恐怕他們走到這裡時,已經折損大半了。饒是如此,也有三名靖西營士兵也被毒蟲所傷。雖然有葛家山寨地解藥,卻再難跟著前行了。無奈之下,楊誠也只得安排六名士兵將三人送回珠崖城,好生休養。
康劍成悶哼一聲,咬著嘴唇疾走幾步。本來他就對楊誠能學會洪方的拳法,而自己總不會而非常不服,這些日子被楊誠比了下去,心裡是惱火無比。不過不服歸不服,不論是體力和毅力,他也知道自己確實差了楊誠一大截。每天走五個時辰,楊誠便有兩個多時辰前開路,什麼升火造飯、安營紮寨之類的重活,也是他頂著幹。而且楊誠做了這麼多事,第二天照樣精神抖擻,絲毫不見疲態。靖西營的士兵自然佩服得五體頭地,就連貫走這樣的路的葛家山寨的人,也是自歎弗如。
「哼,不中用的東西!」洪方不屑的說道,旋即轉頭向葛家山寨的葛從林問道:「還要走多久,才能到山寨?」
「越過前面地白石嶺,就只需要走一天了。」葛從林笑著說道。
左擒虎拍了拍洪方的肩膀,打趣道:「怎麼樣老頭,要不要我扶你?」二人以棋相會,漸漸變得捻熟起來,稱呼上也隨便得多了。
洪方瞪了瞪眼,不以為然的說道:「你?我看你也差不多了,還敢這裡大言不慚。簡直跟你下棋一副得性,外強中乾。」
「說什麼啊。」左擒虎不服的說道:「要不我們來比試比試,看誰走得快!」
「算算看,你們倆每天得吵上幾十次,真不知道你們哪來這麼好的興致。」楊誠將長刀交給歐凌哲,轉身走到二人旁邊,笑著說道。
洪方悶哼一聲,將頭別開,不再理會左擒虎。不過他也知道,山林行走,他是遠不及左擒虎了。雖然這幾年左擒虎已少有上山打獵,不過畢竟此道侵淫了數十年,自然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擬地。
楊誠分別拍了拍二人,笑著向隊後走去。逐一詢問各人地情況後,逕直走到康劍成身前,伸手右手笑道:「來,我們倆並肩前進!」
「誰要你扶。」康劍成已是氣喘吁吁,不過嘴上卻是半點也不肯認輸。
「得了吧,我們誰跟誰啊。就算是我累了,你扶著我點。」楊誠不由分說的將手繞過康劍成地肩背,扶著他向前走去。
康劍成掙扎了一下,卻哪裡有楊誠力大,當下也只得順從。「我會還你這個情的。」康劍成喃喃說道。楊誠微微一笑,似乎並未聽到他的話。
一個時辰後,眾人終於到達一處溪流旁邊,當葛從林宣佈此宿營後,竟引得眾人一陣歡呼之聲。楊誠扶康劍成一塊石頭上坐好後,便與歐凌哲、葛從林一道尋些枯枝,準備生火做飯。其他人則紛紛衝向泉眼,用雙手捧起清澈地泉水,喜笑顏開的牛飲起來。
「喂,給我也弄點水來。」康劍成癱坐地上,對著不遠處的葛從石說道。葛從石是葛從林的親弟,雖然同是葛家寨的人,不過卻遠比不上其兄,此時也是累得不行,聞言向康劍成眨了個白眼,乾脆躺了地上。
「你……」康劍成一時氣急,卻也無法。這時他連站起的力氣都快沒了,就算想要教訓這個不將他放眼裡的毛頭小伙,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舔了舔嘴唇,康劍成乾脆閉目養神,雖然和眾人相處了一些日子,不過以他那副脾氣,除了楊誠,卻沒有一個人給他好臉色。他也不想自取其辱,只有等恢復一點體力,再自己動手取水了。
休息半晌,康劍成微頭微皺,疑惑的睜開眼來。他本來就快要睡著,不過突然之間發現剛才還喧鬧的眾人,此時卻連半點聲音都沒有發出。待一看到周圍的情形,康劍成不由臉色大變,疾聲叫道:「喂,姓葛的小子,你看他們怎麼了?」
葛從石本不想理康劍成,不過聽他聲音急促,這才不情不願的睜開眼來。一看之下,不由騰的一聲,跳了起來。「怎……怎麼!」葛從石結結巴巴的說道,一臉的驚恐。
「你是不是沒有檢查那水?」康劍成疾聲問道。
「這泉我從小喝到大,沒有問題的啊?」葛從石一臉無辜的說道,急得快哭出聲來。以往每次宿營,總會有他兩兄弟負責檢查泉水是否可以飲用,唯有這次,他實太累,又加上離山寨已經不遠,是以疏忽了。
「這下被你害死了。」康劍成看著伏地不動的眾人,歎氣說道。
泉水仍舊不停流淌,山風吹起,人影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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