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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銳立指揮台上,眉頭緊鎖。剛才即使楊誠不出艙架投石機,他也準備讓走舸上的海盜射出數百支沒有點燃的火箭後,便立即鳴金收兵。他並不是個短視之人,自然知道崖州這種佔地為王的日子無法長久。若是不被官府發現,他或許還能逍遙一段時日,但當他發現自己搶掠的對象竟然是楊誠後,心中頓時再無法平靜下來。
雖然他一直呆崖州,但這幾年交州的情形他也並非完全不知。加入黃功偉的賊兵之前,他也曾有近十年的為官生涯,雖然只是個小小的縣尉,但官場明裡暗裡的醜惡卻知之甚詳。從內心來講,他著實有些佩服楊誠,楊誠之前也僅是個小小的縣尉,雖然背後有著潘家的支持,但他能如此快速的攀升,確實有他實的功績。雖然他當初也有為民請命的理想,但設身處地的來想,他也自問做不到像楊誠這樣。
他自己也不願就這樣做一個海盜頭子,否則便不會煞費苦心的建珠崖城,還用強迫的手段將四處的百姓遷到此地,再用大陳的方式加以管理。數年的經營下來,雖然他治下的百姓遠不及交州百姓那般富庶,卻總算安定下來。走大街上,開始那些憤恨的眼神,也漸漸緩和。他內心裡,他仍然想做一個可以為百姓做點事情的好官,而且他也用實際的行動,一步一步的向自己的目標邁進。
楊誠的出現讓他有些始料不及,原來的計劃也被完全打亂。官匪不兩立,楊誠是斷不會坐視他這個海盜繼續下去地。雖然現交州沒有一艘戰船,但憑交州的實力,要想打造一支強悍的水軍。簡直就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水戰主要靠的便是箭矢這類的遠程攻擊武器,而交州不缺地,偏偏就是神箭手。只要有一批熟悉的操舟水手,輔以大批神箭手,他這支稱霸崖州的水軍,雖然不至於一敗塗地。卻絕無取勝的希望。交州人口十倍於他,富庶是無數倍於他,他即使能逞一時之利,終卻難逃落敗的結局。
戰不能戰,可他崖州苦心經營這麼久,又不想輕易的付諸東流。雖然他投入黃功偉的賊軍中不過數月,但到底背負著叛將的罵名,若是就這樣投降,憑他以往的經驗。能保住項上首級就已經不錯了。就算楊誠為人寬厚,恐怕也再難起用他。是以他才會想到待佔取上風之時,再以勝利者地姿態與楊誠談判,以保住他崖州的心血。不過人算不如天算,雖然他已將楊誠的箭計算其中,卻仍然沒有漂亮的收場。
以楊誠的聰明,當然會從他剛才的進攻中瞭解他的意圖。只是後發生的那一段插曲,卻讓他微微有些猶豫,自己自作聰明的一次進攻,會不會反而惹起楊誠的反感。而降罪於自己呢?
正他胡思亂想之際,兩艘小船已划至小船旁,兩個魁梧地壯漢沿著繩梯攀了上來,逕直向他走來。「拜見統領大人!」甫一走近,二人齊聲拜道。竟依足了朝廷軍隊的規矩。絲毫不見盜匪之氣。
「席天、得勝,你們的船怎麼樣了?」蔡進銳回過神來。皺眉問道。從兩艘戰船的行動來看,似乎受了不小的創傷,讓他著急不已。這三艘戰船。是他好不容易才建造起來地。雖然只是三艘,但整個崖州來說,卻是獨一無二。崖州大大小小地海盜有數十股,但所用的全是小船,一年前他將崖州大地一股海盜征服,便是仗著三船戰船的優勢。
跪左手的席天搖了搖頭,沉聲說道:「投石機被徹底毀去,連船艙也破了個大洞,進了不少水。已經加派人手搶修了,應該可以安全地駛回港。」
「我的也差不多。真不知道對方是用什麼攻擊的,竟然這麼厲害。」司馬得勝皺眉說道,仍是心有餘悸。他們二人當時都船首親自指揮,均只看見飄滿石灰的商船上一個人影隱約躍起,接著便是投石器摧枯拉朽般的散落一地,然後甲板上突然出現一個直徑一丈的大洞,連底層厚實的木板上,也出現個不小的洞。這樣奇怪的事,早已超出他們的理解範圍,若不是蔡進銳及時吹響撤退的螺角,恐怕連船沉入海底,他們也猶然不知。
聽到兩艘戰船保住了,蔡進銳終到鬆下一口氣。不過對於楊誠這兩箭竟然有如此大的威力,仍然感到十分震驚。當年白灣城下,他也親眼目睹了楊誠一箭將出來辱罵他的賊兵射殺,只覺楊誠的箭既准又遠,哪裡知道隔著三百餘步的距離,竟然仍能穿透甲板及底層的木板。如此神技,果然不愧其神箭將軍的稱號。
「其實有件事我還沒告訴你們,知道我剛才為什麼讓你們用硬土換掉石彈嗎?」蔡進銳吸了口氣,閉目說道。
席天二人相視一眼,正色說道:「既然是統領大人要我們換,便有大人的理由。」
蔡進銳滿意的看了二人一眼,沉聲說道:「這艘的來歷你們也都知道,經過剛才這兩仗,你們也應該能猜上面是誰了吧。」席天和司馬得勝本是崖州兩股小海盜的頭目,他進入崖州不久便被他所收伏。這幾年來二人對他倒也是忠心耿耿,為他出了不少的力,一向被他視為左膀右臂。他的悉心指導下,二人也有不小的進步,海上作戰也有了獨擋一面的能力。
「應該不是葉鋒吧,他手下沒有這麼多厲害的人。」席天皺眉說道。
司馬得勝點了點頭,顯然也是贊同席天的分析。「那些箭手至少是七箭以上,而且一下子出這麼多,莫非是飛虎營的人?」從四年前的平亂之戰,飛虎營便已聲名鵲起,及至以驕人的戰績從西域返回,聲望是直追征北戰場上聲譽盛的神威營和神機營。二人雖然一直呆崖州,但飛虎營地名聲早已是如雷貫耳。
蔡進銳點了點頭。看著二人,並不言語。
「難道……難道那個人就是……」看著蔡進銳的表情,席天張大著嘴,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不錯,船上的人便是神箭將軍,剛才毀去那兩台投石機的人也正是他。」蔡進銳歎氣說道。
二人俱是一呆。一臉震駭。楊誠整個嶺南,已是人們心中不敗的戰神。即使是珠崖城內,人們閒暇之時,談論多地仍是神箭將軍及其飛虎營。每一個從交州過來的人,要是能講出兩段鮮的傳聞,便會被奉為上賓,被百姓們爭著相請。他們雖然崖州已無敵手,但做夢也沒想過會與楊誠為敵。
蔡進銳
來,負手看著無的大海。「現你們知道。我為什硬土而不是石彈了吧。」
「神箭將軍這次來,難道是來剿滅我們的?」楊誠是兵,他們是匪,自然是勢不兩立。想到這一層,二人均有些擔心。
蔡進銳搖了搖頭,肯定的說道:「我想應該只是碰巧路過,讓我們遇上了而已。」
司馬得勝點了點頭,附和道:「也對,他們只有一艘商船,而且沒有熟悉這裡的人領航。神箭將軍一向算無遺策,哪會這麼容易被我們困住。」
「不過既然被神箭將軍發現了,珠崖城恐怕保不住了。統領大人這樣做,莫非是想接受招安?」席天皺眉說道。開始他本來以來蔡進銳捨不得毀去那艘船,待一得知船上竟是聲望極高的神箭將軍時。才知道蔡進銳的真正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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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進銳點了點頭。正色說道:「不錯,說好聽點是招安。說不好聽點便是投降。不過即使要投降,我們也得風風光光地投降,若不顯顯我們的實力。神箭將軍哪會將我們放眼裡呢。」
聽到蔡進銳親口證實要接受招安,二人竟同時鬆了口氣。沒有蔡進銳,他們二人仍然是朝不保夕的小海盜而已,哪有今日的風光。二人對蔡進銳自然是極為忠心,若是蔡進銳一意要置楊誠於死地,二人雖然不願與楊誠為敵,卻也不會違抗他的命令。不過從內心裡,想到要與楊誠為敵,二人均是忐忑不已。楊誠的事跡,經過無數的口耳相傳,已經越來越神奇,再加上剛才親眼見到船上所受的攻擊,心裡早已將楊誠視若神靈般的人物了。
看著二人的表情,蔡進銳不禁有些喪氣。他自然知道神箭將軍地名號,眾海盜心目中的地位,連他手下心愛的戰將也是如此,不用說其他的人了。雖然心中有些不服氣,不過他此時也再無戰意,於公於私,殺死楊誠對他都是百害而無一利。
「這件事先不要外傳。把船開回珠崖城後,晚上我會召集所有的頭目一起商量一下。就算是招安,我們也要風風光光地招安,不能讓大伙這幾年白幹了。」蔡進銳淡淡地說道,轉身向艙內走去。
品嚐著時小順端上來的燕窩粥,感受著清晨宜人地海風,眾人均有些劫後餘生的感覺。
「海盜怎麼還沒派人來?」洪方一手端著小瓷碗,一手拈著棋子,與左擒虎對弈之餘,不斷四下張望。
昨日經過眾人的分析,一致認為海盜猜出他們地身份後,準備投降,否則便不會如此輕易的讓他們躲過一劫。想到這一點後,眾人均是輕鬆起來,時氏父子是連夜將後半箱燕窩全部拿出來,弄了好幾鍋燕窩粥,以示慶祝。若不是海盜有意放行,昨天他們恐怕便免不了船毀人亡的結局。僅看海盜能輕易擊斷主桅,便知商船無法石彈的轟擊下得以保全。雖然事後清理甲板著實費了眾人一些力氣,但每個人均是一臉喜色。這一次,可以說他們是鬼門關時走了一圈。
「著什麼急,該你了!」左擒虎一臉得意的落下一子,美美的喝了口粥,急聲催道。由於洪方的三心二意,今天這一局總算一洗以往被殺得落花流水的局面,竟有了能與洪方抗衡的局面。
洪方道:「催什麼催,我就算閉著眼睛,也能殺得你吭不出聲來。」旋即轉向正頂層練拳的楊誠,大聲喊道:「誠小子,你不是說海盜今天必定會來嗎?怎麼還沒出現呢?」
楊誠剛才練完一遍,當即收拳躍下,一邊接過歐凌哲遞上的清水,一邊走向二人。「太陽才剛剛出來一會兒,您老也太著急了吧。」
「要是你早聽我的,昨晚趁機將海盜的窩端了,那今天早上就不會只有這淡出鳥來的燕窩粥了。」洪方忿忿的說道。
楊誠將杯中的水一飲而,打量了一下棋盤,笑著說道:「洪老又分心了,這局岳父可有機會了。」
「他?」洪方瞥了一眼一臉得色的左擒虎,不以為然的說道:「比起你,他可差遠了。豬,得養肥了殺,又瘦又小的,殺著也味兒啊。」
「哼!」左擒虎瞪了洪方一眼,顯然聽出他語中之意。不過卻並不反駁,重重的落了一子後,含笑望向洪方。
「嗯,這著下得妙。」楊誠讚賞的說道,坐到二人身旁。
洪方心不焉的應了一子,看著楊誠說道:「這海盜頭子死要面子,你偏偏又這麼老實。要不狠狠殺殺他的威風,以後恐怕難服管教。」
「何必呢,他既然如此煞費苦心,滿足一下他也沒什麼不好的。何況我們又沒什麼損失,他反而還要去安撫死傷海盜的親屬,我看他這一夜恐怕也過得並不輕閒,若是我們再去添亂,未免也太過意不去了。」楊誠正色說道。蔡進銳的意圖,他稍加思慮便已明白。他對蔡進銳這個海盜頭子倒也略有些興趣,以勝求降,並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蔡進銳既然能想到這點,恐怕絕非一個單純的海盜頭子而已。
洪方搖了搖頭,繼續問道:「若是他們真的來請降,你準備怎麼安置他們呢?」
「看看情況再說吧。」楊誠饒有興趣的看著棋盤,隨口說道:「從昨天來看,對方村寨倒也頗具規模,和一般的盜匪有些區別。等瞭解實際情況後,再做定論。」
「快走快走!」左擒虎大聲催著,旋即轉向楊誠:「商會那邊不是正缺跑海路的人手嗎?我看這些海盜倒也有些真本事,你可以考慮一下將他們安置商會裡。到時既可以保障商船的安全,又可以擴大商會的貿易。」
「嗯,這倒是個辦法,不過就是不知道對方會提出什麼樣的要求來。」楊誠點頭應道。
洪方皺眉看著棋盤,出奇的沒有加入二人的討論。看了半晌,洪方將棋子放入盅內,站起來說道:「封盤,有空再和你下。」
「不是吧!」左擒虎憤憤的叫道:「不行,你現能有什麼事,下完再走。」雖然他已漸漸佔到上風,不過等洪方靜下心來,這個好不容易得到的大好棋局恐怕又要告失,左擒虎當下哪肯罷休。
「我老人家要出恭!」洪方瞪眼喝道,轉身向船艙走去。左擒虎哪管得這些,當下追了上去,與洪方糾纏不已。
看著二人像孩子一樣爭吵,楊誠不由啞然失笑。就這時,一艘小船從海岸的轉角處駛向,向商船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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