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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十五
青石寨西麓,原本雜草叢生,一片荒蕪的山坡之上,這兩個月中,悄悄的發生著變化。蒼松翠柏取代了原來的灌木雜草,青石小逕取代了原來的嶙峋亂石。綠蔭之下,一千餘座石碑如林而立,猶如一支等待檢閱的威武之師,默然矗立。每一個石碑之下,都有著一個不屈的英魂。
這,便是剛剛建成的飛虎營陣亡將士的陵墓。
山門之上,「英魂長存」四個黑色大字,異常沉重。四個字的筆法剛勁有力,雖然比不得當世名家之作,但卻沒有人會提出半點異意—這四個字正是楊誠用碎月箭手所書。除了楊誠,還有誰適合為這裡命名呢?
旭日初升,千萬道金色的光芒照耀英魂園中,彰顯著這裡的每一個勇士所立下的不朽戰功。樹枝輕搖,低咽的山風輕輕的吟唱著威武的戰歌,似乎為這裡的每一個英魂送行。
從山腳築起的可五人並行的石階上,一條一眼望不到邊的長龍,正緩緩向山上行來。走前面的,正是一身縭素的飛虎營八千餘名將士,每一個人的心情都是沉重的,但臉上那股堅毅不屈的神情,卻沒有半分減退。雖然這些並肩戰鬥,同生共死的戰友倒了戰場之上,但他們的精神,卻是永遠的相連。
飛虎營的後面,是同樣排著整齊隊伍的人流。他們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雖然他們並不是飛虎營士兵,但卻有著飛虎營士兵同樣的紀律和嚴整。十萬?二十萬?青石寨外,任何可以站立之處。均擠滿了人群,安平城以及附近的所有百姓,幾乎都湧到了這裡。黑壓壓的人流幾乎完全覆蓋了附近的幾座山梁,卻沒有任何人發出一絲地雜音,生怕驚擾了長眠的勇士們。
英魂園內,足以容納兩萬人的廣場之上。此刻已再找不到落腳之地。而無法進入的人流,卻出奇的沒有任何一絲雜亂,沒有人踐踏周圍的草木。這裡地一草一木都是那樣的神聖,使得任何人都不敢肆意侵犯。
「嗚……」一百支號角,同時吹響。聲音低沉而悲涼,隨著山風傳送到附近的每一個地方。沒有任何的強迫和命令,每一個人都深深的低下了頭。
良久,號止,楊誠緩緩走上廣場正中的高台之上。朗聲宣讀祭文。悲壯而明瞭的祭文,隨著楊誠雄渾有力的聲音一字一句的響徹群山。讀罷祭文,楊誠一臉悲慟,雖然沒有放聲大哭,但眼眶中地淚水,早已無聲墜下。飛虎營的將士們雖然人人筆鋌而立,卻也是泛起淚光,不僅為死去的戰友,也同樣為楊誠對他們的禮遇。其他的百姓是一臉哀痛之色,特別是那些身著重孝的陣亡士兵的親人們。男的還勉強能夠控制,女人和小孩已是哭成一片。
沒有任何人制止他們感情的渲洩,此刻正該是他們肆意表達心中的悲痛之時。過了許久,楊誠揮手拭去臉上地淚水,挺直身體振聲說道:「今天。我們一起來祭拜這些奮勇殺敵的勇士們。正是因為他們的存,才能讓百姓們可以過著安穩幸福的生活。雖然他們倒了戰場上。失去了寶貴的生命,但我相信他們,將永遠活我們每一個人地心中!」
所有人都重重地點頭。無聲的做出莊嚴地誓言。「一千多個勇猛的戰士戰死了,我的心和大家一樣,非常悲痛。戰爭,是我們每一個人都不願意看到地事情,也是我們每一個人都痛恨的事。但是,若是有人要侵犯我們,我們所能舉起,只有手中的弓箭!交州已經安穩了四年,我相信她將永遠享受著和平與繁榮,因為我相信若是有人想要橫加破壞,這裡的每一個人,都將是一名不屈的勇士!每一個人都會像我們死去的戰士那樣,堅強!勇敢!」
「誓死保衛交州!」眾人轟然應諾。
楊誠搖了搖頭,大聲說道:「我們要保衛的,不僅僅是交州!有人或許會問,我們為什麼要讓我們勇敢的戰士,千里迢迢趕到涼州,去和匈奴人、姑師人作戰。匈奴人和姑師人所侵犯的,只是涼州,而不是交州,我們何不守住交州就行了呢?」
看了看默然的人群,楊誠微微一笑,顯然抱有這種想法的人,並不少數。「若是我們這樣想,那就大錯特錯了!不管是交州,還是涼州,都是大陳的國土。我們所有人,也都是大陳的子民。天下的漢人,本為一家,我們豈能坐視其他的漢人受到肆意的欺凌!交州又豈能獨善其身!我們大漢民族,只有緊緊的抱成一團,互幫互助,才能永遠不受外族的欺凌!」
人群微對,很多人的臉上,卻仍有著不解之色。畢竟楊誠所說的這些大道理,對於他們來說是那麼的遙遠,大多數人所能看到的,只是自己眼前的利益而已。若要說到幫助,或許他們會對自己落難的鄰居施以援手,或是乞討的難民施捨些許錢糧。而遠的地方,頂
他們飯後的談資而已,或許會歎上兩口氣,卻絕不會命去幫助他們。
這正是楊誠所想要改變的,一直以來,不管是匈奴、西域,還是其他的夷族,人口錢糧,均和中原有著天淵之別。但是一直以來,中原卻屢屢受到這些外族的入侵。若所有的中原人都團結起來,哪裡容得到他們耀武揚威。楊誠自然知道,要想做到這一點,將是無比的困難,但是他卻不願意就此放棄。若是要做,就從交州始!
「雖然沒人反對,但我知道,不少的人仍然不相信我的說法。我不會強迫大家,但我要告訴大家,若是天下不能太平,交州也絕無獨享安樂的可能!這些天來,想必大家也知道安平城外已經擠滿了從其他州郡逃來的百姓。對於他們,我們是關起門來繼續過自己的安穩生活,還是開大門,熱情的接待他們,讓他們能像我們一樣安居樂業呢?」楊誠大聲說道。
「天下太大,那我們就先做我們力所能及地事情!作為交州的剌史。我很肯定的告訴大家,對於他們,我將會像對待你們一樣,去對待他們中的任何一人!如果大家願意,那就和我一道,去幫助他們,愛護他們!我希望願意的人,可以利用自己的空閒時間,去幫助他們修房建屋。開荒辟田,讓他們可以迅速地告別飢餓和恐慌,將所有的憂慮拋得一乾二淨,像我們所有人一樣,交州這塊土地上快樂的生活下去!你們中若是願意的,請高舉你的右手!」
「呼!」一支支手臂高高舉起,無聲而堅定的回答了楊誠的問題。其中也有一些猶豫的,不過瞬間便不能保持自己的意願。獨樹一幟,本就不是普通百姓所願意做地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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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誠重重點了點頭,繼續說道:「好!我相信長眠這裡的勇士們。會為他們熱情而善良的鄉親感到驕傲!我也相信,他們的死,絕對不會白死,當越來越多的人可以過上和平安定的生活,他們必會含笑九泉!」
話一說完。楊誠擎起三柱香。深深的三拜之後,插入巨大的石鼎之中。恭身而退。
左擒虎、洪方、左飛羽……每一個人仍次上前,默默的祭拜著。人流緩動,楊誠走前。逐一撫著每一個戰士的墓碑。石碑上,刻著每個人姓氏、功績及後一場戰鬥地時間和地點。雖然楊誠並不能認出這裡的每一個人,那些交州並肩戰鬥的畫面,卻不斷浮現他的腦海之中。想著當年自己信誓旦旦的要將他們每一個人活著帶回來,不禁滄然淚下。戰死一千餘人,對於別人來說已經是一個奇跡,但對他來說,每一個戰士,都是一個鮮活地生命,一個不容輕易拋棄地勇士!
楊誠自然知道,有戰爭便會有死傷。雖然他從未後悔這次的西域之行,不過卻仍為這些死去地戰死感到悲傷。就如當年他征北軍中一樣,每次戰鬥之後,都會有說不的傷痛。看著一個個熟悉的戰友倒自己身旁,自己卻要堅持戰鬥下去,直至戰勝或者逃出生天之後,才有片刻地時間默默的祭拜他們。
八月十五,月正當空。祭拜的人流,直至深夜才漸漸散去,猶有不少人被遠遠的排了後面,沒能進入英魂園。不過其後的一月之中,仍然陸續有不少人前來祭拜。根據守園老兵的粗略統計,短短的一月之中,進入英魂園的人多達四十多萬。交州的人口不過五十萬,加上後來的難民,也僅七十萬左右。
人們一方面是來祭拜戰死的英靈,另一方面也為楊誠的舉動所震憾。自古以來,戰死士兵的歸宿多半是那一座座高聳的千人墳,萬人坑,絕少有人會如此善待那一具具毫無價值的屍體。但楊誠卻做到了,他沒有拋棄一個士兵,即使他已經成為屍體。漢人多信鬼神,若有條件,很少有人會不意自己死後的境遇。是以楊誠這個被眾多權貴嗤之以鼻的舉動,卻產生了極其深遠的影響。從此以後,每年的清明前後,雖然官府沒有任何強制,但英魂園仍迎來無數的祭拜者,漸漸竟成了一種固定的習俗,這自是後話了。
祭祀完畢之後,楊誠立即召集了交州軍中高級將領召開了一個簡短的會議。一方面宣佈今後所有為百姓而英勇戰死的士兵,一律安葬英魂園中。每一場戰鬥之後,各將領必須妥善處理士兵的屍體,然後統一運回安平安葬,除非萬不得已,否則一律不准棄屍,否則不論職位高低,均要革職查辦。對於楊誠這個決定,任何人都沒有異意。雖然那樣做會有不少麻煩,但誰都清楚,自己死後也會受到同樣對待,不會被棄屍荒野。
另一個決定,便是要求各營到駐地之後,首先修繕各郡縣之間的道路,保障以後若有召集,可以迅速的到達指定地點。與此同時,也要幫助安置各地的難民,修路建屋,排憂解難。量不與百姓產生任何紛爭。
第
令,便是要求各營統領選拔有經驗有戰士,教習戰法於其中優異者加以提拔。雖然現交州軍力仍然只有原來的飛虎一營,但一旦有事,便會迅速增加。若沒有一個強有力的中下級將領基礎,要想做到像之前地飛虎營那樣,根本是不可能的。提高部隊的組織和協調能力,無疑是降低傷亡的好辦法。雖然楊誠所希望的沒有傷亡的戰鬥,幾乎不可能實現,但若能可能地降低傷亡,卻是楊誠希望看到的。是以他對各將領擲下嚴令,若有誰疏於訓練,必將予以嚴懲!
交待完其他一些事情之後。各營便立即拔營離去,趕赴各自的駐地。一場轟轟烈烈的練兵運動,開始整個交州全面鋪開。
處理好這些事情趕回安平城中時,已是入夜時分。楊誠剛一回家,左飛羽便匆匆迎了上來。
「據雞鳴峽傳來的消息,潘家那批官員已經到達零陵,要求你派人迎接他們。」左飛羽忿忿的說道。
楊誠眉頭微皺,他現已是忙得焦頭爛額,哪裡還顧得上這些事情。這些人倒也真是擺慣了排場,想來以為自己有多麼的歡迎他們一樣。要給他們來個盛大的歡迎儀式,想也別想!楊誠恨聲說道:「別管他們,他們好一直呆零陵!」
想了想,楊誠轉頭說道:「嗯,還是派人去接。不過得好好滅一下他們的威風。免得今後難以管教!」
「那派誰去好呢?」左飛羽當然也同意楊誠地辦法,不過這種事情。他們兩個自然做不到。
楊誠略一沉吟,遲疑的說道:「不如讓飛鴻去?反正你也打算以後讓她管制他們。」
「可以啊,她這個小惡人正好可以派上用場。不過這件事情。還是得你去跟她說。」左飛羽眨眼說道。
楊誠微微犯難,皺眉說道:「她一直都聽你的,還是你說好點吧。」自從昨晚左飛羽提了那件事情後,楊誠發覺自己再不能像從前一樣去面對左飛鴻。以他的身份,就算三妻四妾也算不了什麼,不過以他的性格,卻根本想也沒想過。何況他與左飛羽感情篤深,哪裡有心思去想其他。
「其他的事我可以幫你,不過這件事嘛,還得你自己去做。」左飛羽笑著說道,轉身翩然離去,留下一臉愁容呆呆而立的楊誠。
崇政殿
劉虎攝手攝腳的緩緩推開那扇緊閉的大門,神情竟有些緊張。正此時,一雙潔白如玉的柔荑按他地背上,猛一用力,劉虎一驚之下,腳步踉蹌的奔入殿中,走出七八步,似乎仍是無法穩住,一屁股坐了大殿之中。
「哈哈哈。」一串銀鈴般的笑聲立時響起,美艷無比的紫玉公主看著劉虎的狼狽樣,捧腹不已。
劉虎卻是一副心悸不已地樣子,一邊撫著胸口,一邊呆呆地看著紫玉公主。
「你怎麼了?」紫玉公主看著如同石像般坐立的劉虎,走向前去關切地問道。
劉虎歎了口氣,許久才回過神來,喃喃說道:「為什麼你笑起來,竟是如此迷人呢?我還以為我面前的是一個仙女呢?」
雖然明知劉虎是拍馬屁,不過紫玉公主卻是高興不已。笑了半晌,才將玉手伸向劉虎,嗔怪的說道:「起來吧,就知道逗我開心,要是摔著了可怎麼辦?」她當然知道劉虎剛才如此狼狽,並不是自己手勁多大。以劉虎地強健,就算她使出全力,恐怕也推不動他分毫。
功夫不負有心人,經過劉虎處心積慮的準備,紫玉公主竟再次選上了他。這也難道,以劉虎這種特有氣質,長安城中恐怕再難找出另一個來。對於喜歡獵奇的紫玉公主來說,劉虎幾乎有著難以抗拒的吸引力。
劉虎盯著眼前這隻玉手,讚歎不已:「公主的任何一個地方,都讓人百看不厭。我現只想這樣一直坐著,再不願起來了。」
「咚!」紫玉公主伸手重重的給了劉虎一個暴粟,不理賴地上的劉虎,逕自向殿內走去。「你這麼想讓我帶你來崇政殿,是不是……心懷不軌啊?」紫玉公主淡淡的說道。
劉虎翻身爬了起來,追到紫玉公主背後一步左右,並不再上前,只是湊鼻用一嗅,搖頭歎道:「真是奇怪,我總希望自己對公主能有所不軌,但為什麼一見到公主之後,卻再無法興起那樣的念頭呢?」
紫玉公主停下腳步,卻並未轉身。「雖然我很喜歡和你聊天,但我卻一直看不透你心裡想些什麼,你說,我該信你還是不信你呢?」
劉虎微微一笑,繼續嗅了一下,略有些苦惱的說道:「糟了,公主面前,我竟連撒謊的勇氣也做不到。」
紫玉公主幽幽的歎了口氣,逕直向高高上的寶座走去。一邊走,一邊輕輕說道:「把門關上」
劉虎依言將崇政殿的大門輕輕關上,轉身之際,不由微一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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