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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的驕陽炙烤著大地,雖已是初秋時分,卻一點也不清涼半分。
此時正值正午時分,巴邱縣城內的大街小巷裡人跡了了。天氣如此炎熱,除了那些為了討生活而仍勞作的百姓,其他人均是躲陰涼之處,三五成群的聊著天,打發這難捱的時光。只有偶爾吹來的一陣涼風,才會引得城內陣陣讚歎之聲。幾近死一般沉寂的城內,唯有一處例外,那便是沙洲酒樓。
巴邱縣位於洞庭之畔,而沙洲酒樓是得天獨厚,整個酒樓建湖中一處沙洲之上,若要上去,必須換乘小舟。饒是如此,為了享受那涼風習習的愜意,仍有不少人結伴而來。這一天的炎熱,顯然為沙洲酒樓帶來不少生意,可容納數百人的三層酒樓裡,不僅坐無虛席,而且還有小船不斷開來。後來的人雖然沒了坐位,雖然席地而坐,卻沒有任何人想要離開。沙洲酒樓以其得天獨厚的清涼以及那淳香無比的七井佳釀,已經成為了巴邱縣,所有手裡有點閒錢的人以及路過的商旅才子,佳的消遣場所。
「喲,吳掌櫃,什麼時候來的,也不叫上我。」宏亮的聲音喧鬧的二樓響起,一個衣著寒磣,高高瘦瘦的中年男子,正吃力的穿過人群,朝臨窗的一張桌子擠來。
「呵呵,我也才來一會。鐵嘴四,怎麼今天你這麼早就下場了?」被叫做吳掌櫃大約四五十歲,卻是衣著光鮮,微顯福態。
鐵嘴四好不容易擠了過來,雖然廳內涼風繞繞,也讓他出了一身大汗。「甭提了。這麼熱的天,除了沙洲酒樓這裡,哪裡還有什麼人啊?」鐵嘴四一邊擦著汗,一邊搖頭說道。四處瞅了瞅,鐵嘴四徑直走到吳掌櫃對面的一個壯漢身旁,客氣的說道:「兄弟。擠擠。」
雖然凳子上已經坐了兩人,不過那壯漢卻並不意,點了點頭後向旁邊挪了挪。壯漢旁邊的年青人卻是一臉不滿,看了點頭示意地壯漢,無奈的跟著挪動。凳子本就不長,再加上壯漢和年青人均是身形魁梧,現多了鐵嘴四,那年青人頓時只剩下半個屁股坐著了。不過他卻不敢發作,皺了皺眉後。乾脆轉了個身,欣賞湖中的景色去了。
「多謝,多謝。」鐵嘴四不斷的道謝,人卻是半點也不客氣,逕直坐了下來。
吳掌櫃看著三人擠一起的樣子,不由微微一笑。這壯漢看起來孔武有力,不過人倒老實。其他三面都只坐了一個人,鐵嘴四卻偏偏挑那邊去擠,而他居然也沒有反對。不過這也難怪,整個酒樓裡大多是些衣著光鮮的有錢人。像鐵嘴四和那壯漢一樣穿布衫地人,幾乎是了了無幾。一分錢一分貨,這沙洲酒樓可不是一般人可以消費得起的。
「喲,趙掌櫃和胡公子也。」鐵嘴四看了看左右兩人,立即獻媚的招呼著。一張臉都快笑爛了。趙掌櫃已是鬚髮花白。年紀不小了;胡公子卻只有二十來歲,穿著一身略舊的綢衫。顯然家裡並不是太寬裕,坐了一個多時辰了,叫的二兩七井釀也只喝了一點小點。二人均是淡淡的應了一聲。顯然不大願意理會鐵嘴四。
「我說鐵嘴四,你這麼喜歡來這兒,不如跟謝老闆商量一下,改這兒說書,絕對比你城裡掙得多,又可以天天來這兒。」吳掌櫃笑著說道。
鐵嘴四搖了搖頭,歎氣說道:「那有什麼意思,現我來,可是花錢的大爺;要是了這兒,我就成了夥計了,有道是寧**首,不為牛後嘛。」
「哈哈,就會吹,人家謝老闆是什麼人,會瞧得上你?」吳掌櫃端起酒杯,美美的喝了一口,笑著說道。
鐵嘴四扁了扁嘴,扭頭揚聲說道:「小二哥,來壺茶,給我泡濃一點!」
「怎麼?今天不喝你喜歡的七井釀了?」吳掌櫃疑惑地問道。
鐵嘴四看著吳掌櫃面前擺著的酒瓶,咂了咂嘴,淡淡的說道:「換換口味,喝久了,也就是那個味兒。」
「哈哈哈。」吳掌櫃長笑說道:「換口味,我看你是怕是喝不起了吧。」
「哪有的事兒。」鐵嘴四強嘴說道,眼神遊離,似乎被吳掌櫃說到了痛處。
吳掌櫃笑著搖了搖頭,卻是仍不放過,繼續說道:「鐵嘴四,今天你可帶夠了船錢?」
「對啊,上次聽說你沒錢坐船,被人扔到湖裡了,是不是啊?」趙掌櫃也來了興趣,看著鐵嘴四打趣的說道。
被人提起不光彩的事,鐵嘴是臉色微紅,不過嘴上卻哪肯承認。「看你們說的,我像是付不起兩個銅子兒的人嗎?那天我不過突然來了雅興,想要暢遊洞庭而已,那感覺,嘖嘖,你們是享受不到的。」
「哈哈,還暢遊洞庭?我看是夜遊洞庭吧。」趙掌櫃毫不客氣的說道。
「是啊,聽說打地老黃發現你的時候,還以為你死了呢?」吳掌櫃笑著說道。
被人當眾揭了醜事,鐵嘴四臉上頓時一陣紅一陣白的。「說起來都怪老黃,我只不過湖邊乘涼,不想卻睡著了。給他大驚小怪的一鬧,事情就全變樣了。」
眾人均是指著鐵嘴四一陣哄笑,顯然對他這死要面子的脾氣摸熟了。
「彭。」一個茶壺被重重地放桌上,對人一臉笑容地小二此時卻是板著臉,伸手說道:「八文錢!」
「不是走的時候才結帳嗎?」鐵嘴四皺眉說道。
小二卻是輕蔑地笑了笑,冷哼說道:「要喝就喝,不喝我可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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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鐵嘴四連連說道,從袖裡摸了半天,才摸出九個銅子。手裡掂了掂,才有些不捨的數了八個銅子放到小二手裡。
小二看他數得慢吞吞的,早已不耐煩了。收了錢後。轉身便走。「哎,我地杯子呢?」鐵嘴四急忙叫道。那小二卻是聽若未聞,頭也不回的下樓而去。
「狗眼看人低!」鐵嘴四低聲啐道,就著壺嘴喝了一口,又忿忿地說道:「等我有了錢,看我怎麼收拾你!」
「你有錢?我看太陽要從西邊出來吧。」胡公子不屑的說道。
鐵嘴四扁了扁嘴。淡淡的說道:「這也不一定,要是我時來運轉,還怕沒錢?到時候我要把沙洲酒樓整個買下來,讓那個狗才每天擦一百次地板。」
吳掌櫃搖了搖頭,歎氣說道:「不是我說你,看你現這樣有一個子兒花一個子兒,什麼時候才會到頭?我勸你還是省著點,存點錢娶個老婆,那還是正經的。」
「這點小錢。還不我眼裡呢?」鐵嘴四不屑的說道。
吳掌櫃無奈的笑了笑,端起酒杯自顧喝了起來。見三人均不再理會他,鐵嘴四立即將眼光投向身旁這個老實地壯漢。「我說兄弟,以前沒見過你,你不是本地人吧?」
壯漢笑了笑,淡淡的說道:「難道這裡的人你都認識嗎?」
「那是當然!」鐵嘴四頗為得意的說道:「要說的巴邱,不論是誰,我鐵嘴四都能說出個一二來。」
「真的?」壯漢有些驚訝的問道。
「這倒不是他吹牛。」吳掌櫃插話說道:「這小子為了找點錢來喝酒,城裡城外,哪裡沒混過。連我要收貨。也要找他拿消息。」
看著一臉自得的鐵嘴四,壯漢施禮敬道:「失敬失敬,下確實只是途經此地而已。」
「做生意?」鐵嘴四上下打量了一下壯漢,疑惑的問道。這壯漢雖然氣質有些異於常人,不過所穿地也不過是普通的布衣而已。唯一的區別。便是比他那身要整潔得多了。
壯漢笑著搖了搖頭。「看你的樣子也不是做生意的。不過不做生意,你出來幹什麼?」
「不做生意就不能出來了?」壯漢笑著說道:「難道我想出來遊歷一下。見識一下名山大川也不可以嗎?」
鐵嘴四疑惑的看了壯漢一眼,笑著說道:「兄弟,我看你長得老實。哪知道也要說假話,而且這謊可撒得實不夠好。」
「哦?」壯漢疑惑的問道:「我怎麼撒謊了?」
鐵嘴四喝了口茶,抹嘴說道:「看你這樣子,也比我好不了多少。要是真的出來遊山玩水,恐怕還沒走出荊州,連你這身衣服也得讓收稅的收去了。」
「收稅?收什麼稅?」壯漢不解的問道。
吳掌櫃聞言將湊到唇邊地酒杯放了下來,疑惑的問道:「小兄弟,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啊?」
壯漢搖了搖頭,正色問道:「知道什麼?」
「稅稅稅!」一旁的趙掌櫃已是微有些醉意:「出城稅、入城稅、過路稅、住宿稅……***這官府抓賊不行,收稅倒拿手得緊。」
吳掌櫃歎了口氣,補充道:「是啊,現到處收稅都收得厲害,我們荊州還要算好的,聽說有地地方,已經有不少人活活餓死了!」
「是啊,聽說還有地人吃自己的兒子呢?」鐵嘴四也搭腔說道,旋又疑惑地向壯漢問道:「對了,兄弟你是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啊?難道你真是這附近的人?不然這一路行來,怎麼會不知道這回事?」
壯漢微微皺眉,沉聲說道:「我從長安去交州,不過這一路來確實沒碰到什麼收稅的。」
「交州!」鐵嘴四眼睛一亮,一臉羨慕地說道:「探親還是訪友啊?交州可是個好地方啊,現我們大陳,也只有那兒的百姓沒這麼苦了。」
「交州怎麼好了?不都是大陳的地界嗎?」壯漢疑惑的問道。
鐵嘴四搖了搖頭,感慨的說道:「都是大陳的地界是不錯,不過官兒不一樣,就完全是兩個天地了。要是交得起稅,我也跑去交州了。」
「是啊,這生意也越來越難做了。要不是想著我那店子是祖上傳下來的,我都想去呢。」吳掌櫃歎氣說道,旋又皺眉看了看壯漢,疑惑的問道:「兄弟你從長安,這一路少說也幾百上千里地兒了。竟然沒遇上什麼收稅的,你是怎麼走的?」
壯漢笑了笑,淡淡地說道:「一直走的官道啊。」
三人均是搖頭不信,鐵嘴四問道:「我明白,兄弟是怕洩漏給我們,以後回不了長安了。」
壯漢無奈的笑了笑。搖頭說道:「你們要是不信
沒辦法。」
三人見壯漢不肯說,均是有些失望,自顧喝著悶酒。「唉,你說這是怎麼搞的,現不是仗已經打完了嗎?怎麼稅反而越來越多呢?」趙掌櫃忿忿的說道。
「誰說不是。」吳掌櫃深有感觸的說道:「就算是當年打匈奴人那會,也不見有這麼多稅。逼得沒法,我也只好把我那老宅子賣了,一家搬去交州算了。」
「賣?」胡公子冷哼一聲說道:「誰會買你地?除非官府那些人看上。其他人哪裡出得起錢。」
「官府?要是他們看上,我寧願把宅子燒了,也不願給這些天殺的。」吳掌櫃忿忿的說道。
聽到二人的對話,壯漢皺眉不止。「現的情形,真的像二位說的嗎?」
「這位兄弟是不是從山裡出來的?」鐵嘴四疑惑的問道。
「我看多半是,不然怎麼連這些事情都不知道。」吳掌櫃點頭說道。
壯漢笑了笑,正色說道:「聽說長沙王還不錯啊?荊州地情形應該不至於此吧。」
「長沙王倒是不錯,不過卻不管事啊。」鐵嘴四歎氣說道。
「是啊,長沙王接管荊州後,根本就對這些官不聞不問。任他們胡來。說起來,還不如上一任剌史的時候。」吳掌櫃忿忿的說道。
「彭!」胡公子一拳砸桌子上。
吳掌櫃搖了搖頭,安慰的說道:「胡公子你也別氣了,還有不少人比你慘的呢。」
「怎麼了?」壯漢疑惑的問道。
鐵嘴四歎氣說道:「你不知道,一年前荊州突然冒出一夥人。專門搶年青貌美的女子。胡公子的老婆,一個月前也被搶走了。到現還沒信兒呢,也不知是死是活了。」
「竟有這樣的事!胡公子難道沒報官嗎?」壯漢驚訝的問道。
「報官?」吳掌櫃搖了搖頭,指著一旁地趙掌櫃說道:「報官有個屁用。趙掌櫃的女兒年前也不見。結果上上下下花了幾百兩銀子,還不是影子都沒見著一個。到現官府反而還隔三岔五的來找他要錢,不給還不行。」
「是啊。」鐵嘴四也點頭說道:「我看這事跟官府也有關係,以前還只是偷偷的用什麼迷香之類的,到現,光天化日之下大街上也要強搶了。」
壯漢呆了呆,不可置信地說道:「這……這怎麼可能!」
「官府這些人,早晚都不得好死!」胡公子恨聲說道,端起酒杯一飲而。
「怪不得剛才看這些人,總覺得眼神有些不對。」壯漢旁邊那青年低聲嘀咕道。
壯漢搖了搖頭,環視了一下堂內眾人。雖然均是有說有笑,不過眼神裡那股彷徨和茫然,卻是顯露無疑。這也難怪,長期生活這種情況之下,任他是誰,恐怕也免不了會這樣。這表面地熱鬧之中,不知道有多少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
「我聽說,武陵地謝家,又開始起事了呢?」鐵嘴四小心的看了看四周,壓著嗓子低聲說道。
三人均是一呆,雖然均是默然,眼睛裡卻閃著異樣的光芒。
「我看大家好不要亂想,謝家恐怕也長不了。」壯漢見眾人均有些心動地模樣,急忙勸慰道。
吳掌櫃沉吟了半晌,歎氣說道:「是啊,若是謝家真的又造反了,神箭將軍肯定不會坐視不理的,當年縣裡那些跟著鬧事的人,沒有一個有好下場的。」
聽到吳掌櫃這樣說,三人都有一些洩氣。「唉,你說要是當初神箭將軍來我們荊州,那該有多好。要不然也不會像現,事也不敢鬧,活也活不下。」鐵嘴四感慨的說道。
「大家放心,現西域戰事已了,日子肯定會越過越好的。」壯漢寬慰的說道。
「希望如此吧。」吳掌櫃歎了口氣,淡淡的說道。
壯漢搖了搖頭,將面前的酒壺推到鐵嘴四面前,和聲說道:「這壺酒算我請你的。」
「這怎麼好?」鐵嘴四嘴上推辭著,手去毫不客氣的將酒壺拿了過來,一臉貪婪之色。
壯漢笑了笑,淡淡的說道:「我有事得走了,諸位後會有期。」
吳掌櫃揖手回應,搖頭說道:「希望能和小兄弟交州相會,這荊州,你能不來還是不要來了,呆交州吧,那兒也不比長安差多少。」
壯漢長長的歎了口氣,信心滿滿的說道:「這荊州,我還會來的!告辭。」話一說完,便和一旁的青年人大步離去。
鐵嘴四看了看手中的酒壺,又望了望壯漢離去的方向,猛灌了一口茶,拿走酒壺便追了上去。
「哎,問到了告訴我一聲。」吳掌櫃急急的說道。鐵嘴四此時離開,當然是想知道這壯漢如何能逃避得了沿途的層層重稅,若能得知其中的秘密,他也再不願意呆這裡了。
「統領大人,要不要我去把那知縣抓來?」青年低聲向壯漢問道。
二人此時已到沙洲的碼頭,看著煙波浩淼的洞庭湖,壯漢久久不語。沉吟半響,壯漢才淡淡的說道:「先趕回交州再說,現我們還沒有資格過問荊州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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