藉著熊熊的火光,楊誠終於看清不遠處一臉殺氣騰騰的林一,當下終於明白當日星星峽為何會對那黑暗中的剌客有一種莫明的熟悉感,原來竟是王庭放自己離去的那夥人。一種複雜的感情頓時油然而生,雖然以前他並不明白他們的身份,但由於林智和李平北的關係,竟讓他不自覺的產生一種親切的感覺。李平北對他的影響是巨大的,而現除了劉虎外,他便只能從林智身上去尋找那種失去已久的感覺。
但現這種形勢下,這幾人顯然姑師軍中佔著極為重要的地位,他與他們勢必處敵對的位置,無法化解。楊誠一時間心中百轉千念,竟忘了做出反應。裴成奇卻不顧楊誠的異樣,伸手拉住楊誠,向後飛縱而去。
「轟!」厚實的木門裴成奇的後背化為點點木屑,四散飛濺。「咻……」數十支勁矢激射而來,密集的插剛才兩人所立之處。
「追!」林一沉聲喝道,姑師士兵紛紛向兩人消失的木門湧去,動作整齊劃一,迅捷無比,顯然是姑師軍中的精銳戰士。
見院內有變,院外的百名戰士紛紛取下兵刃,嚴陣以待。裴成奇和楊誠破門而出之時,飛虎營的神射手已射出點點寒星,牢牢的將門洞處封住,幾名銜尾衝來的姑師士兵首當其衝,當即中箭倒地。
林一眉頭微皺,敵人竟然不知不覺潛入至此,而且人數顯然不少。若不是糧倉重地一向由他親自佈置防守,今夜恐怕已讓他們得逞。當下沒有絲毫猶豫,立即命人吹響示警號角,通知附近的駐軍,以求將潛入之敵數殲滅。
「你想什麼!」裴成奇拉著楊誠退入陣中,見楊誠仍沒有回過神來,當即怒聲喝道。
「哦。」楊誠怔怔的應了一聲,猛地回過神來,沉聲說道:「現怎麼辦?」
聽著四處傳來的喊殺之人,裴成奇也不禁陷入兩難之中。由於城門現還自己的控制之中,若是及時撤退,藉著黑夜的掩護,他們全身而退的機會仍然很大,只是現好不容易摸到敵人的糧倉所之地,若這樣退走,他卻並不甘心。糧倉內的姑師軍數量該一千以下,只時正不斷從房門處和院牆上向外殺來,不過一支支精準的羽箭封鎖下,並沒有多少人能成功衝出。即使僥倖衝出來的,也等候牆下的黑甲雄兵的猛烈攻擊下,撐不住多久,一時間,糧倉內的姑師軍還奈何不了他們。
「你帶人引開他們,我從前門進去,一會城樓匯合。」楊誠斷然說道。恢復冷靜後,他也不甘心就此而退,錯過今晚這個機會,他們將再沒有第二次機會了。只要能成功燒掉姑師軍糧,姑師軍的失敗將再所難免,即使他們戰死此,也所不惜。
「好!」裴成奇點頭說道,隨即發出一聲響亮的口哨,帶著三十名黑甲雄兵迅速向外散去,不多時便已遁入黑暗之中。
「火箭!」楊誠沉聲喝道。五十支火箭頓時讓天空為之一亮,幾名閃避未及的姑師士兵發出淒厲的慘叫聲,帶著火光從院牆上倒了下去。幾支火箭將房門處殘存的木板熊熊點燒,烈焰逼人,姑師軍的衝勢頓時為之一滯。
楊誠雙眼微閉,旋即睜開,伸手斜指左方,低聲喝道:「走!」話聲剛落,便率先奔出。剛才的亂想早已被他拋腦後,戰場之上,不容許有任何的差池,何況他此時還背負著數十名飛虎精銳的性命,甚至整個涼州的安危。
楊誠領著五十名飛虎營戰士不斷穿行大街小巷之中,時而躍上房頂,時而伏地疾行,將身後的姑師軍遠遠的甩後面。戰場的情形不斷反饋楊誠的腦海之中,形成一副清晰而完整的畫面,讓他不斷改變著方向,避開敵軍的圍追堵截。除了身後追來的糧倉駐軍外,他的周圍還有四支姑師軍,其中三支已被裴成奇吸引而去,不斷有喊殺聲從不遠處傳來,裴成奇的黑甲雄兵顯然讓姑師軍吃了不少苦頭。
楊誠靜靜的伏一處房頂,觀察著不遠處的糧倉正門。由於裴成奇一路大張旗鼓,四處衝殺,姑師軍的眼光均被吸引而去,而他身後的那支姑師軍顯然也追失了方向,數百步之內,已無姑師軍的蹤影。此時糧倉正門處僅剩下一隊士兵駐守,數量大約五十左右,人人均是如臨大敵,異常警惕。
楊誠暗自分配好各人的目標,率眾潛行逼去。現已容不得他再做猶豫,裴成奇雖然悍勇,但隨著姑師軍的不斷增加,可以給他施展的空間勢必越來越小,再拖下去,對他們將極為不利。
「咻……」凌厲的破空聲拉開了進攻的序幕!
五十一支羽箭出,五十一人倒!
每一箭,均是正中咽喉,姑師士兵連示警的聲音也沒來得及發出,便已紛紛倒地。僥倖存活的幾名士兵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早已嚇得不能動彈,張口欲呼,卻發現自己嚨喉裡卻發不出半點聲音,隨即傳來一陣劇痛,連後的意識,也逐漸散去。
「上!」楊誠領著飛虎營戰士如狼似虎的衝入糧倉,十棟寬大的房屋立時出現眾人眼前。
「殺!」百餘名姑師士兵喊殺著,一名千夫長的帶領下,從黑暗處湧出,向飛虎營疾撲而來。「咻!」姑師千夫長剛奔出幾步,一支羽箭破空而來,直入眉心,頓時將他擊斃。「咻……」楊誠領著飛虎營士兵一邊迎面衝去,一邊不斷引弓而射,姑師士兵哪裡見過如此犀利的羽箭,丟下數十具屍體後,頓時四散潰逃,再不敢觸其鋒纓。
「轟!」楊誠一腳踢開一扇大門,看著裡面堆積如山的糧草,舉手一揮,幾名手持火把的士兵立即衝了進去,不多時,陣陣濃煙便從屋內冒出。十棟糧倉的屋頂,均有三名飛虎營士兵駐守,不斷射殺著四散逃去的姑師士兵,林一哪裡料想得到楊誠竟然有膽折返回來,所留的百餘士兵飛虎營的不斷打擊下,根本難施還手之力,不多時,整個糧倉的局勢便被楊誠完全被控制手中。
沖天的大火逐漸將十座糧倉淹沒,林一率隊匆忙趕回之際,哪裡還有楊誠和飛虎營的身影。
林一面色鐵青的立糧倉門口,不斷的聽著匆匆趕來一士兵匯報進展情況,皺頭越皺越緊。林智現正關外營寨指揮作戰,此時城內的局面完全靠他一人支撐,原本還為自己閒著鬧了不少意見,哪料到竟被涼州軍攪得天翻地覆。雖然喊殺之聲四處傳來,他卻知道潛入城中的涼州軍數量並不多。
潛入城中的涼州軍的強悍實大出他的意料,由於服飾與姑師士兵完全相同,根本難以分辨清楚,而且每次均是一擊便走,雖然他已將圍捕的人數擴大到三千餘人,到現卻仍未能捉住一人。
「馬上將這裡的情況匯報大王,命令精絕王率一千弓箭手,分駐各處屋頂,一定要將涼州軍全數殲滅!」林一沉聲喝道,鬧到要驚動林智那裡,實不是他願意看到的事情,但局勢顯然已不受他的控制,無奈之下,他也只好如此。他本就是一個出色的斥堠,雖然楊誠的行蹤一直沒能逃脫他的計算,但行動上卻總遲上一線,讓他原本堅定的信心也動搖不已。畢竟當初楊誠曾成功的潛入王庭,讓他不敢有絲毫大意。
「咻!」楊誠伸手抄起一支不知道從哪裡射出來的羽箭,眉頭微皺。從糧倉突出後,他便領著飛虎營戰士伏低竄高,不斷向城樓方向逼去。不過隨著四周房屋上的姑師弓箭手越來越多,他們的行動也愈加困難。讓他擔心的是,初時還可以根據打鬥聲判斷出裴成奇的位置,到現,卻已完全摸不清他們所處何方了。
「下!」楊誠低喝一聲,揉身向房下撲去,剛一落地,屋頂「叮叮……」之聲不絕於耳,他們遲上片刻,定難逃厄運。身後的飛虎營士兵均閉唇不語,緊緊跟楊誠身後,迅捷有效的執行著楊誠突然而發的每一條命令。楊誠似乎對危險有著天生的感覺,每一次讓他們感覺異常突兀的命令,總能避開敵人的攻擊,讓眾人對楊誠欽佩不已,是以雖然身處險境,每個人臉上均仍充滿著必勝的信心和鬥志。
「噗!」楊誠奪過一把長刀,劈翻兩名突然衝出的姑師士兵,衝入大街之上。房頂顯然已經不能再呆了,密集的箭雨讓任何身手敏捷的人也避無可避。此時離城門還有五百步,楊誠別無他法,只能選擇硬闖。
「殺!」喊殺之聲從四面傳來,姑師士兵從前後蜂湧而來的。楊誠遙望遠處的城樓,心底的希望禁不住不斷下沉。城樓顯然已被姑師軍奪回,無數弓箭手正靜立城樓之上,張弓搭箭,等候著他們送上門來。
「轟……」蹄聲驟響,數百名騎兵已呼嘯而來,陣陣蹄聲直震人心。
楊誠咬了咬牙,大聲喝道:「衝!」飛虎營戰士齊聲應諾,臉上均顯出一往無前之色,緊隨楊誠身後,形成一個錐形之陣,直向城樓撲去。姑師軍雖然人數眾多,卻被飛虎營的聲勢所震懾,一時間竟難以抵擋飛虎營的衝勢,混亂無比。
「唰!」騎兵紛紛抽出長刀,看著百步外的飛虎營士兵,不斷發出瘋狂的吼叫。這種形勢下,即使是飛虎營之能,要想力抗數倍於己的騎兵,勝負不言而喻。
楊誠對身後的姑師騎兵看也不看,心中冷靜無比,手中長刀不斷劈出,銳不可擋。
五十步、三十步、十步,姑師騎兵手中長刀用力向自己面前的飛虎營戰士揮去,靜待著刀鋒劃過敵人骨肉的感覺,臉上不禁散發著興奮的神色。
「噗……」血花四濺,姑師騎兵睜大著眼睛,只覺天地一陣旋轉,看著馬背上那個無頭的士兵,猶想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叭嗒。」腦海裡後一絲意識,便是大地的厚實與清涼。
變生肘腋,數十名姑師騎兵突然揮刀向身邊的騎兵攻去,猝不及防下,姑師騎兵頓時大亂。從屠殺變成被屠殺,敵友難分之下,竟自相踐踏,誰也沒心思去追擊已不遠的飛虎營,自相混戰起來,連騎兵後面緊隨的步兵也不能倖免。
「你又欠我一頓酒!這次可是要好的!」裴成奇策馬追上楊誠,大笑說道。
「逃出去再說吧!」楊誠大聲說道,專注的向前衝去。
「咚……」戰鼓之聲急促響起,五百名刀盾兵從城門兩邊突然衝出,一個嚴密的盾陣立時橫楊誠他們與城門之間,斷絕他們後的退路。身後的騎兵也逐漸從混亂中清醒過來,立成陣式,狂奔而來。「嘩啦啦……」左右房頂傳來一陣零亂的聲音,一個個張弓搭箭的弓箭手從黑暗中衝出,直指街心。
裴成奇看了一眼左右房頂,一臉豪氣的吼道:「後一戰能和你小子並肩作戰,也算是不枉此生了!兄弟們!多賺幾個是幾個,殺呀!」
楊誠用力擲下長刀,低聲喝道:「借你馬頭一用!」
話音未落,人已縱身一躍,雙腳重重的踏馬頭之上,高大的身形不住上升。「呔!」場之人只覺一聲巨響傳入耳朵,嗡嗡之聲頓時充塞腦海之中,再聽不到其他的聲音。
一道炫目的光芒突然城中出現,越來越亮,讓人不敢直視。凌空而立的楊誠,猶如一尊威嚴的天神,金光四射!
「咻!」破空之聲雖然微不可聞,卻清晰的出現每一個人的腦海之中,似乎不用耳朵便能感受到那股直懾人心的聲音。那種感覺詭異無比,讓人揮之不去。
一道金芒的帶著剌眼的光芒向城樓閃電而去,隨即沒入厚實的城門之中。雖然只是轉瞬即逝,金芒的軌跡卻深深的映每一個人的眼睛裡,彌久不散。
時間彷彿這一刻被凝結起來,所有人都呆呆的立原地,絲毫不能動彈。「嗒。」楊誠穩穩的落地上,持弓而力,一股無可抗拒的威勢幾乎讓每個人都不能呼吸。
「呼!」狂風大作,直向城門席捲而去。身其中的人再不能站立,姑師刀盾兵嚴密的陣形再不能保持,頓時變得零散起來。
風止。
陣陣木悄滿天飛舞,城門處一個直徑一丈的大洞赫然出現眾人眼中。
「嘩啦啦……」不知是誰起的頭,場的姑師軍紛紛丟下武器,一臉虔誠的跪倒地,對著楊誠恭敬無比的拜了起來。
「逐日神弓!」
「西域之主!」
一聲聲充滿崇敬的聲音城內此起彼伏。
這一箭的威力顯然也超出了楊誠的預料,不過他卻沒其他人那種震憾無比的感覺,稍一清醒,拍醒呆立馬背的裴成奇,逐一叫醒同樣一臉震駭的眾人,率眾向城門疾撲而去。
他當然不相信僅憑這一箭便可以令姑師人臣服自己,若待他們清醒過來,恐怕他們將再難逃去。不過有一點卻讓他可以肯定,阿不敢當初確實沒有欺騙自己,怪不得他敢只身前往西域,勸服各族。
「你們這是幹什麼!涼州軍呢?」林一策馬趕來,看著跪倒一地的將士,憤怒不已。楊誠他們逃出糧倉時他便派人城門處部署,雖然他不知道楊誠他們是如何潛入的,但要想從玉門關逃走,除了越過城牆,便只能從城門通過。城牆上他已佈置數百名強弩手,根本不懼楊誠他們強行闖關。他對自己的佈置有著十足的信心,就算楊誠他們插翅也難飛出玉門關。
哪知道趕來一看,卻發現眾人不斷的向街中央一處空地跪拜著,楊誠他們卻已消失無蹤。剛才那道強光他也看到,不過畢竟沒有身臨其境,感覺遠沒有這些人那麼震憾。也不知道這光芒到底是什麼東西發出的,否則他恐怕也不能如此從容。
「還不快給我追!」林一立正中,氣急敗壞的吼道。
場中一片寂靜,竟沒有任何人理會他。
「追!」林一拖長聲音吼道。
……
「精絕王!給我下來,帶著你的人馬上追!」林一衝著仍跪房頂的精絕王怒聲吼道。
精絕王眨了眨眼,茫然的望向林一。
「咚咚咚……」林一走到一面戰鼓前,用力敲了起來,頓時將眾人驚醒過來。
「所有人,馬上給我追!再不動的,全族滅!」林一持著鼓槌,怒聲喝道。
直到林一連吼了三遍,場眾人才回過神來,紛紛拾起自己的武器,卻並沒有馬上行動。均你望我,我望你,猶豫不止。逐日弓那不可冒犯的威嚴西域數百年,雖然近百餘年來再沒有一人能成功使用逐日弓,並得到羿族的承認,但那種影響力卻並沒有絲毫的減弱。因這驚鴻一現,給每個人心底留下了難以磨滅的痕跡。如今想到自己要與逐日弓的主人為敵,就算是全族滅,仍讓所有人躊躇不已,雖然不敢明著違抗林一的命令,卻沒有人願意邁出第一步。
林智高坐西邊的城樓,靜靜的看著這一幕,歎氣說道:「林二,去把林一叫來,傳令其他人回營休息,等我命令!」
「主人……剛才那便是逐日弓嗎?是不是我眼花了?」林二遲疑的問道。剛才林智佈置好營寨的防禦,便帶著他匆匆趕到城樓,哪知正好讓他們看到這一幕。雖然身遠處,卻因能縱觀全景,是以心中的震憾並不比場之人少。
林智痛苦的閉上眼睛,喃喃說道:「或許是吧。逐日弓……為什麼偏偏這個時候出現!」
蒼天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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