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飛逝,轉眼間潘宗向離開安平已十五天了。楊誠自向五人講明了自己研究的那個陣法的基本要點後,便全權交給張破舟他們負責訓練,除了中間去看過一次,便再不過問。
大戰即,他卻顯得悠閒起來。接連拜訪了已成為岳丈大人的左擒虎和洪方後,出人意料的左擒虎和洪方的陪同下攜左飛羽交州各郡四處遊玩。讓各郡官員和百姓大惑不已,以往楊誠也經常和左飛羽一起各處遊歷,但一向行事低調,根本不會讓各郡知曉,這一次卻是大張旗鼓,搞得整個州都傳遍開來。
「呼,我這把老骨頭都快散了,這次可真算是捨命陪君子了。」看著出現眼前的安平城,洪方叫苦不迭的說道。這段時間他受楊誠所邀,幾乎走遍了交州所有郡縣,這天趕到安平城,已是黃昏時分。
「洪老真會開玩笑,誰不知道您是老當益壯,連安平棒的小伙子也比不上您啊。」左飛羽柔聲說道,一臉的笑容。
「說起來全怪你這丫頭,不然我怎麼會一時頭腦發熱,答應跟你們東奔西跑呢。」洪方板著臉說道,雖然努力做著生氣的樣子,但任誰也看得出他眼中藏不住的笑意。
「哈哈,你還好意思說,全交州那些大家族的藏酒不是讓你喝了個精光嗎?你可知道我們看著那些人一臉堆笑,卻又無比心痛的樣子,幾乎要當場大笑起來。」左擒虎大笑說道。這幾年難得清靜了,洪方漸漸學起了貪杯,這一次是拜訪一家,便刮一家。偏偏交州誰也得罪不起他們四人,雖然心中不快,卻對洪方的是有求必應。
洪方嗤然一笑,傲然說道:「左當家你就不知了,能把珍藏的美酒孝敬我,那不知是他們幾輩子修來的福氣,高興還來不及,哪有你說的還會心痛。」
左氏父女聞言均是捧腹不已,卻沒人反駁他。洪方瞪了二人一眼,拉起一直沒有說話的楊誠,大步向前走去。「還是楊小子老實,這才是君子嘛,不像有的人,老少不正經,只會以小心之心來度我這大大的君子之腹。」
看著一邊拍著肚子,一邊拉著略有尷尬的楊誠快步而走的洪方,二人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
「洪老今晚就安平過夜吧?」楊誠緊緊跟上洪方的步子,誠懇的說道。
「好啊,雖然你家裡沒藏著好酒,但看你這麼老實的份上,我就屈尊蒞臨吧。」洪方大聲說道,回頭盯了一眼拖下數十步的左氏父女。「不是我說你,雖然我不希望你是個貪官,但你那個宅子,也太不像話了,這像是刺史大人住的宅子嗎?水清則無魚,百姓倒沒什麼,我看全交州的有錢人都心底裡埋怨著你呢。」洪方一副教訓的口氣說道。
「怨我什麼?」楊誠驚訝的說道。他倒也不是故意要這麼做,只是他父母早已習慣簡樸的生活,現這樣子,已經比原來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反而住高屋大宅,還非常不慣。而楊誠對居所也沒什麼特別要求,軍中經常過著席地幕天的生活,只要有遮風擋雨的地方,便已滿足,若是讓他奢華,渾身不舒服。是以自從兩年前楊誠父母終於答應到城裡居住後,便一直住那座小宅裡,甚至很多家俱,還是從左家寨搬來的。
洪方白了楊誠一眼,大聲說道:「怎麼不怨你,你身為一州之首,住得地方都這樣子,其他官員哪裡還隨便置業?官員都不敢了,這些有錢人還敢出風頭嗎?有錢沒地方使,你說人家會不會怪你。」
「不會吧。」楊誠不可置信的說道,雖然葉浩天也曾數次提出給他建個宅子,但均被他拒絕,他卻沒想到會產生這樣的影響。如今被洪方一提醒,卻也覺得有點道理,現交州各郡縣的官員幾乎都住官府的公房之中,除了本就當地有產業的,其他人均沒有任何置業的舉動。或許真的是因為自己的原因,才這樣的,連葉浩天也是一直住由原來的安平縣衙改建而成的州府衙門內。
「洪老你就別糊弄我誠哥了,我倒覺得現這樣好,不然交州哪會有現這般繁榮。」左飛羽趕了上來,責怪的說道。楊誠雖然沒怎麼管理交州的事務,但畢竟是交州的高級官員,一舉一動都對下面的官員起著巨大的影響,是以各大家族不斷自己把持的州府刮財富以蓄積力量時,交州的官員卻幾乎都有著清廉之名。
「呵呵,大家都別說了,今天晚上我們就奢侈一下,買三壇安平城裡好的美酒,好好的款待一下洪老。」楊誠笑著說道。
「看你這次這麼幫忙的份上,今晚就由我親自下廚吧。」左飛羽也幫腔說道。
聽到楊誠這話,洪方原來皺著的眉頭立即鬆開了,雙眼泛光的說道:「那就要平安樓的竹葉青吧,嗯,得勝樓的女兒紅也不錯,還有……菜嘛,左丫頭做的白玉豆腐雖然是難得的美味,不過下酒卻差了點,香酥烤鴨倒還差不多,再來個脆蝦丸,那就,嘖嘖……」
洪方正嘀咕著今晚的口福之時,四人已踏入熱鬧的安平城中。
四人離去不久,葉浩天從城樓慢慢走了出來,看著遠去的四人的背影,眼神異常複雜。
「查到些什麼?」淡淡的看了一眼悄然出現身邊的郭常,葉浩天低聲說道。
郭常垂手立葉浩天身邊,恭敬的說道:「各郡縣稍有名氣的風景名勝幾乎都被他們游了個遍,沿途也卻了不少各郡縣有名望的家族,不過事後我們想辦法,這些家族對他們的談話卻是緘口不提。除非大人准我們……」
葉浩天微微歎了口氣,悵然說道:「算了,這幾天你們也辛苦了,去庫房領五百兩銀子,好好休息幾天吧。」
「多謝大人!」郭常感激的說道,施禮退去。
「唉……」葉浩天幽幽的歎了口氣,呆立無語。
日落西山,夜幕降臨整個安平城上,燈火通明的城內,人潮湧動,絲毫不遜白天。這座興的城市,正展示著她無比的繁榮與興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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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燈火通明的剌史府內,不斷傳來洪方一陣陣驚呼和讚歎。洪方大模大樣的坐首坐上,一口菜,一口酒,吃得個不亦樂呼。圍坐一旁的楊誠一家和左擒虎反而被洪方的吃向所吸引,人人帶笑的看著洪方。
「咦?你們怎麼不吃?」洪方酒足飯飽之後,見五人十目全盯著自己,驚訝的問道。
「看你就飽啦。」左飛羽嗔道。
洪方老臉微紅,尷尬的說道:「沒辦法,誰叫今天的酒菜這麼合口味,要是天寶寨的廚子能有這水平,嘖,那就實是……對了,你們還有多久才走?」
「快了,遲十五天後。」楊誠笑著說道。
「那這十五天,我可不可以……」洪方嘿嘿笑著,雙眼楊誠和左飛羽之間不斷巡視。
「不行!」左飛羽大聲說道:「今天這頓都夠我們家一個月的生活了,要再給你吃上十五天,還不給你吃窮了。」
「小羽,怎麼能這麼說話呢?來者是客嘛,再說洪老又不是外人。」楊母插言說道,「洪老,您想這裡住多久,便住多久,小羽的話您可千萬別放心上。」雖然楊誠已官至剌史,幾乎算得上封疆大吏,但楊誠父母卻沒有絲毫仗勢之意,洪家本就是安平極有名望的家族,他們二人當然尊敬得緊。
「哼。」左飛羽悶哼一聲,別過頭去不理眾人。楊誠卻一旁笑而不語,他自然知道左飛羽不是小氣這點身外之物,是以樂得看他們鬧。
「我也不白吃你們,作為回報,我準備把我的絕學傳給誠小子。」洪方一本正經的說道。
「絕學?」左飛羽疑惑的問道,不由微微心動。洪家一向以武立家,若是楊誠真能學到他的絕學,當真受益非淺。
「不錯,這可是連承業我也沒傳授的。」洪方一臉神秘的說道。
「那快說來聽聽。」左飛羽急急說道。
洪方立起身來,撫了撫飽脹的肚子,笑著說道:「其實是一套拳法,不如我先演示一下。」
五人均想看看洪方的絕學到底是什麼樣的,紛紛跟上走進後院的洪方。
「好看了!」洪方立院中心,得意的說著,隨即開始展示他所說的絕學拳法。
「不是吧,這算什麼絕學?」左飛羽打著呵欠說道,開始他還饒有興趣的看著洪方那緩慢的拳法,看了半晌,卻失望之極。洪方的拳法時如老道冥坐,時如爺孫逗樂,時如農夫耕地,時如漁翁垂釣……所有的動作,連楊誠的母親也可以看出來,不過是平時慣見的一些生活中的動作而已。而且速度也緩慢不已,這種拳法,如何打人!左飛羽不由忿忿不已。
洪方卻對左飛羽的話聽而不聞,依舊專注自己的動作。直到半個時辰,才總算將這套拳法打完。楊誠父母見所謂的絕學並不像自己想像那樣精彩,早已離開。左飛羽雖是呵欠連天,卻也撐到了後,只有楊誠和左擒虎,一直臉色平靜的看完。
「憑這你就想讓本小姐十五天好酒好菜的招待你,你也太過份了吧。」看著洪方終於停了下來,左飛羽毫不客氣的說道。
洪方搖了搖頭,惋惜的說道:「安平無人不知左大小姐一向心思細密,眼光不遜其父,怎麼嫁為人婦了,這些優點卻沒有了呢?」
「這只不過是隨處可見的動作而已,難道不是嗎?」左飛羽不服的說道。
楊誠卻是一臉若有所思的表情,聞言揖手說道:「還請洪老指教。」
「嘖,看見沒有,還是有識貨的人吧。」洪方看了一眼左飛羽,得意的說道。
左飛羽悶哼一聲,忿忿的說道:「我到要看你如何巧辯,你騙得了誠哥,卻騙不了我。」
「不錯,這套拳法的來源皆是平常慣見的生活動作。但拳法並不一定就是用來傷敵的,這套拳法的真正含義,只有三個字。」看了一眼露出關注之色的三人,洪方一字一頓的說道:「平、常、心!」
「平常心?」三人同時說道。
「人的身體非常脆弱,任何一點傷害都可能造成巨大的傷害,但人的心卻是脆弱。有的人一日敗,但一生敗,任他做何努力,都再來修補。修身不過是末,修心才是本,一個心志堅定如鐵之人,不論處什麼樣的逆境,都可以堅韌不拔,終脫困,有的人卻只要有點小小的挫折,便從此消沉。為何?心境而已。」洪方凜然說道。
三人本就是聰明之人,聞方不覺紛紛點頭。「你說這些不過是大道理,難道學了你這拳法,就可以達到修心的目的?」左飛羽不信的說道。
「雖不中,跡不遠矣。這拳若是心志不堅,又或心情浮躁之人,不要說學,就是看也無法看完。本來我想傳給承業,但他雖然被我強逼看完,但卻無法練完這套拳的兩成,便已煩躁不已,他正值血氣方剛之時,心難平靜,自然無法學會我這套拳。」洪方歎息說道。
「我看也沒什麼用,心不靜的人學不會,心靜的人就算能學,那又有什麼用。」左飛羽不以為然的說道。
「這個……說老實話,也只是這三年我閒著沒事想出來的,至於能有什麼作用,我也不能肯定。」洪方尷尬的說道。
「應該還是有作用。」楊誠若有所思的說道:「剛才我們五人的表現已足以說明,我爹和娘雖然安於平靜,但到底和普通人無異;羽兒事前被絕學二字所累,已失去平常之心;岳父這幾年山寨修身養性,平常之心和心志都遠甚常人;至於我,應該兩者都有吧。」
「我就說誠小子識貨吧。」得到楊誠的肯定,洪方高興的說道。
「哼,我看不一定。若說平常心,洪老能使這套拳法,那豈不是比我們都要強?但你看他有一點平常心嗎?只知道貪吃貪喝,我看只有貪婪心!」左飛羽毫無顧忌的說道。
楊誠看了左飛羽一眼,雖然與洪方相處極為融洽,自不會因這些怪罪,但到底也不好。「這只不過是人之常情,也算平常心吧。」楊誠開解的說道。
「不錯,誠小子算是瞭解我了。」洪方拍著楊誠的肩膀說道。但他又遠不及楊誠高大,那樣子看起來便有些滑稽,惹得左飛羽嬌笑連連。
「你這套絕學拳法叫什麼名字呢?」左飛羽抹去笑出的淚水,問道。她也只是湊湊熱鬧,並沒與洪方計較,況且洪方如此鄭重其事的樣子,也不至於欺騙他們。
「由我自創的,當然就叫洪方拳。」洪方得意的說道。
「俗!」左氏父女同聲說道。
爽朗的笑聲立即從這小院傳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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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嘹亮的號角聲山谷中響起,萬名飛虎營戰士開始迅速而有序的校場上結合起來。今天,是飛虎營出征的日子。
看著校場上整齊的軍陣,立台上的楊誠等人不由生出一股自豪之氣。三年的時間轉眼而過,而飛虎營他們手中,已經漸漸成為一支訓練有素的勁旅,不再懼怕任何的強敵。
「將士們!軍人,就是為了保衛國家的安全,讓百姓不受戰亂之苦。戰場,才是軍人展現自己的地方。不過,戰場也是異常殘酷和慘烈的,任何人都不可能有絕對的把握可以取得勝利,任何人都有可能永遠的躺戰場之上。但是,軍人的職責卻遠甚於自己的生命。現,西域的異族正覬覦著我大陳的領土,匈奴殘餘仍屠殺著我大陳的子民!磨劍三年,今天,該是寶劍出鞘之時了!」楊誠振聲說道,聲音傳遍軍寨的每一個角落。
「誓死追隨將軍!」雖然之前張破舟他們已做過無數次動員,但由楊誠親自來說,效果卻又不一樣,楊誠的話音剛落,此起彼伏的聲音便從校場上響起。
楊誠滿意的點了點頭,正欲宣佈出征之時,只見一名軍械處的士兵匆匆跑了過來,張破舟耳邊輕輕的說著什麼。張破舟卻是臉色大變,急步走到楊誠身邊,低聲說道:「老程不見了!」
「什麼!」聞言楊誠也是大吃一驚。雖然之前軍械處已經把這次出征的物資準備妥當,但老程做為負責人,怎麼會這個時候不見,失去老程,那飛虎營的後續物資將會出現難以為續的危險,而且小黑還老程的手中!
想了想,楊誠低聲對張破舟說道:「這個消息不得再告訴任何人,軍械處那裡你去處理。」張破舟離開後,楊誠轉過身去,開始鎮定自若的宣佈大軍出發,竟如沒事一般。
這時他自然不敢露出半點異常,雖然表情平靜如初,但心裡卻如驚濤駭浪。倒不是他沒有小黑便不成,但小黑現的重要性已不遜於他,任何人都清楚,他神箭將軍的威名幾乎有一半來自於這把神弓,若是軍中得知小黑丟失,對軍心的影響將難以估量。沒有神弓的神箭將軍,這個念頭讓楊誠想想也害怕。
「咚……」隆隆的戰鼓聲中,一隊隊鬥志昂揚的飛虎營戰士開出青石寨,向北行去。「你們四人率軍先行,到達長安後依原定計劃行事,我隨後便來。」楊誠淡淡的對身後的三名副統領說道。這個消息,暫時連他們也得隱瞞。
「統領大人,軍械處是否這次隨我們而行?」眾人走後,張破舟急急趕來,凝重的說道。
「有多少人知道這個消息?」楊誠淡淡的問道。
「現只有兩人,不過恐怕瞞不了多久。」張破舟擔憂的說道。
「讓那兩人馬上去左家寨呆一段時間,此事沒有結果前不得回來,我自會派人支會我岳丈大人。你再到軍械處宣佈,老程另有軍務,軍械處暫由原來的副職負責,不用隨軍而行。」楊誠慎重的說道。雖然他也有將軍械處一起開到涼州的打算,但到底沒有安平這裡方便。
「是。」張破舟躬身而退。
「辦完之後,你也出發吧,一切按原計劃執行便可,我稍後便率親衛隊趕上。」楊誠補充道。
「是。」張破舟看了楊誠一眼,無言而去。
看著逐漸升起的那輪紅日,楊誠不由微微歎了口氣,雖然他一直堅信老程的人品,但值此大軍出發之際,偏偏發生這樣的事,難道會是不祥的預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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