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震天的戰鼓聲安平城樓響起,困城中十幾天的安平軍戰士紛紛湧上城牆,有序的跑到各自的位置,火箭、弩車、投石車,短短的一瞬間,所有攻擊武器都進入了進攻狀態。看著這批訓練有素的安平軍戰士,和楊誠一道並肩登上城樓的葉浩天不由深感滿意,他苦心經營的安平,可不是隨便就能攻下的。
「謝小子終於坐不住了,恐怕章小子已經把戰火燒到他屁股後面了。」葉浩天笑著說道,初時的驚慌早已不見。
「不要把他看得這麼簡單,他忍了這麼久,這個時候才發起攻城,一定是有了攻城之法,又或者是四郡已經被他攻下,要以雷霆之勢蕩平這座唯一的孤城。」楊誠卻沒有葉浩天這麼輕鬆,由於洪承業一直沒有傳消息回來,安平與外界幾乎完全隔絕了。而且照現這個樣子,洪承業襲擾謝明倫軍糧道肯定是沒成了。
「這……這是!」剛一登上城樓,葉浩天指著城外驚訝的說道。
「什麼?」楊誠順著葉浩天的手指看去,不由吸了一口冷氣,這下可就麻煩了。
安平城外,數是萬計手無寸鐵的百姓正緩緩向北城走來。這些百姓每十人被捆一起,一名手持長槍的士兵押送下,一臉悲憤,卻無可奈何的挪動著。
「爹,我爹裡面!」
「娘!我娘也裡面!」
「那不是我姐嗎!」
……
隨著百姓們越來越近,一聲聲焦急的呼喊從城牆上傳開,一時父哭子、子哭母、弟哭姐……這些面對死亡也不曾變色的士兵們,此時竟是如此的軟弱。
楊誠和葉浩天相視無言,兩人都沒有想到一向以善待百姓而聲譽極佳的謝明倫,竟然使用這樣的手段。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這謝小子也讓我看走眼了!」葉浩天咬牙切齒的說道,雖然戰鬥中用百姓做肉盾並不是沒有人用過,但如今親眼見到,卻哪裡還有聽別人說起時那樣輕鬆。
「唉。」楊誠長長的歎了口氣,卻不言語。以前匈奴也曾將捕獲的大陳百姓用來威脅征北軍,不過趙長河卻不理這一套,只要衝到陣前,便不分敵我一律射殺。如此數次後,匈奴再不敢用大陳百姓作肉盾,而是抓住便殺。但是現,他卻不敢下這樣的命令。
他也不是沒有射殺過被匈奴挾持的大陳百姓,但畢竟那些人都是素不相識的人,只是事後會有幾天不愉快而已。但現這些人都是他熟悉的父老鄉親,和安平軍有著極為密切的關係,且不說士兵們很可能會抗令不從,就算士兵們服從自己的命令,他也會一生愧疚。
「怎麼辦?」看著前面的百姓已進入投石車的範圍,葉浩天著急的問道。
「你說呢?」楊誠反問道。
「我就是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問你,謝小子可真夠毒。若是殺便會軍心大動,不等他攻來,這些士兵就先把我宰了;若是不殺我們就只有挨打的份,恐怕今天就得城破人亡。左右都是死,他娘的!」葉浩天恨恨的說道,連平時極少出現他口中的粗話也說了起來。
「我們只有這兩種選擇嗎?」楊誠看著跟百姓後面的數萬敵兵軍陣,緩緩的說道。
「難道你想?」葉浩天臉色微變,驚訝的說道。
「來人!快去把公孫勇、封飛、左擒虎、葉鋒、崔剛、張破舟六個人給我找來!」楊誠斷然喝道,眼神裡閃過一絲罕見的殺氣,讓葉浩天也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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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不屑於二叔的這種方法,不過有時還是得用卑鄙一點的方法。」看著安平城牆上苦苦叫喊的士兵們,謝明倫淡淡的說道。
「我卻寧願強攻。」湯懷武甕聲甕氣的說道,顯然對謝明倫後的決定極為不滿。
「唉,強攻的話,我們至少要付出數萬士兵的代價。大敵當前,保存實力才是第一要務。」謝明倫無奈的說道。
「可是主公好不容易積下的名聲無可挽回了!」湯懷武大聲提醒道。
謝明倫遙望著己方的軍陣,沉默不言,眼神暗了下去。
「哼,婦人之仁。」尖細的聲音傳來時,謝世成兩名青衣小童的攙扶下緩緩登上高台。
「二叔,居然勞煩你老人家,小侄哪裡過意得去。」謝明倫收起心情,恭敬的說道。湯懷武卻是悶哼一聲,把頭別了過去。
謝世成冷冷的看了湯懷武一眼,淡淡的說道:「要不是看你為謝家立過不少功勞,依老夫的脾氣,早就把你殺了。」
「湯將軍也是一片好心,還請二叔看我的份上,原諒他吧。」謝明倫小心的說道,心中卻暗自戒備。謝世成一向狠毒成性,動輒出手殺人,任何人都無法阻止。但湯懷武卻是他的心腹愛將,若是事情緊急,他寧願得罪謝世成,也要保住湯懷武的性命。
「放心,我不是說了不殺他了嗎?我看你手下也沒幾個人才,連神箭將軍的父母都沒抓到,若是我把這個殺了,看你還有什麼人可以用。」謝世成陰陽怪氣的說道,輕輕的坐另外兩名青衣小童抬來的軟榻之上。
「這也怪不得他們,左家寨的三當家也不是個容易對付的人,再說左家三傑也寨中,這三人手底也極為了得。」見謝世成坐了下來,謝明倫總算鬆了口氣,急忙解釋道。
「難對付的人這麼多,就你一個人好對付。」謝世成不滿的說道。
「少了幾個人也沒什麼影響,你看安平軍現的樣子,稍後定可一戰而下!」謝明倫和聲說道。
「哼。」謝世成冷哼一聲,眼光投向遠處的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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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裡的聽著,馬上開城投降,否則便將你們的家人全部殺死!」人群行至城門百步左右,一名大嗓門的士兵大聲喊道。
城樓上卻沒有任何回應,城牆上的士兵開始不斷減少。見到這一幕,謝明倫軍的士兵紛紛露出得意的神情,雖然他們也不贊成用百姓作肉盾的做法,畢竟絕大多數的人,都是普通百姓出身。眼見城樓上的士兵越來越少,想著可以不用戰鬥就可取勝,心中如何不歡喜。
「我再說一次,馬上開城投降,若半柱香後不回復,別怪我們手下無情了!」喊話的士兵繼續喊道。
「咻!」一支羽箭從城樓射出,直向那名士兵飛去。「噗!」喊話的士兵滿臉驚恐的看著插入自己喉嚨的羽箭,到死也沒明白安平軍竟然敢做出反抗。
「咻……」數百名神射手突然現身,一支支精準無比的羽箭向人群中飛去,每一支箭均射到了押著百姓的士兵身上,不多時,城牆射程內的敵軍士兵竟被射殺。
「轟!」喊話的士兵被射中的同時,城門大開,楊誠與公孫勇並肩衝出,身後是五千名殺氣騰騰的飛虎營戰士。「殺!」楊誠手握長槍,穿著閃亮的盔甲,如同一尊眩目的戰神。
百姓們見如雨的箭矢飛來,本以為必死,過了半晌卻發現自己毫髮無傷,反而是自己身後那些士兵紛紛中箭倒地。擺脫威脅後,紛紛向城門處跑來,但十個人捆一起,人人急欲逃命,哪裡還能齊心,一人倒而十人皆倒,場面一時混亂無比。
見此情形,楊誠不由暗自焦急。混亂的百姓雖然打亂了敵人的佈署,但同時也嚴重的阻礙了安平軍的腳步。城牆射程內的百姓還不足一半,多的百姓仍然敵兵的控制下,一旦百姓身後的敵人衝了上來,那局面便再不能由他作主了。
楊誠一邊勸慰百姓冷靜,一邊人群中疾速前進。現他和後一排百姓的距離幾乎和敵人相同,速度便是勝負的關鍵,只要能敵軍衝到前將百姓全部解救下來,那他便再無畏懼。幸好飛虎營的戰士經過這段時間的訓練,人人均是身手敏捷,不斷的縱騰閃躍,混亂的人群中速度絲毫不慢。一衝出城牆的射程之外,便躍入人群之中,不斷斬殺押送百姓的敵人士兵。
謝明倫軍的士兵顯然沒有料到敵人會衝出城來,待安平軍衝到時仍然沒有回過神來,飛虎營戰士的猛烈攻擊下,本就稀散的士兵立即慌亂起來。
「趕快傳令,把還我們手中的百姓殺掉,再調後隊壓上。我都說了三遍了,你還猶豫什麼!」謝世成厲聲說道,剛才楊誠他們剛一衝出,他便覺得不妙,立即叫謝明倫下令動手殺掉百姓,以震懾安平軍,但謝明倫卻一直猶豫不決。
正是謝明倫這一猶豫,給楊誠創造了機會。當安平聯軍將後一組百姓成功解救時,謝明倫的命令終於下達。戰鼓聲中,漫山遍野的謝明倫軍士兵發出震天的喊殺聲,向護百姓身後的飛虎營衝來。
雖然身上的繩已被隨後而來的飛虎營戰士割斷,但這些百姓被連夜押送到這裡,到現仍是滴水未進,雖然用全力,卻哪裡及得上蓄勢以久的士兵。看著飛虎營的行動越來越慢,敵兵的速度卻越來越快,直將城樓上的葉浩天急得猛跺腳。
「幸好你聽了我話,沒給他們東西吃,這下我看這群蠢東西如何逃脫。」看著行動遲緩的百姓,謝世成得意的說道。還有五百步的距離就要追上掩護百姓的飛虎營了,而飛虎營離城門卻足有千步以上,除非飛虎營充百姓於不顧,否則勢必會被蜂擁而來的謝軍士兵圍困。八萬對五千,對於名不見經傳的飛虎營來說,實是一場沒有懸念之戰。
「破舟,你帶一千人,把跑得慢的百姓不管用背還是攙,快帶進城去。」楊誠決然說道。
「將軍,我要和你並肩抗敵!」張破舟大聲說道。
「砰!」楊誠一腳將張破舟踢飛丈外,狠狠的說道:「違我軍令者,斬!」
張破舟深深的看了楊誠的背影一眼,從地上爬了起來,大聲說道:「第四隊,跟我走!」當即便有一千名士兵迅速跟著張破舟向城門衝去,將沿途無力奔跑的百姓背起,不多時便拉開了與楊誠的距離。
「噗!」楊誠將手中長槍重重的插地上,毫無懼色的面對著衝至四百步外的敵軍士兵。左手從懷中掏出小黑,深身散發著一股強烈的殺伐之氣。
「殺!」如平地驚雷的一聲大喝從楊誠口中炸響,數萬敵兵的喊殺聲也頓失顏色。「咻!」聲音剛落,一支羽箭已閃電射出。
「噗!」衝前列的黎元濟驚恐的瞪大雙眼,伸手想要摸向眉心處那個流血的小孔,剛伸到一半,卻停止了動作,轟然倒了滾滾的人潮之中。
「殺!殺!殺!殺!殺!殺!」六聲暴喝楊誠口中連續響起,每一聲殺喝便有一名敵將斃命,連半點閃避的機會也沒有。
後一聲殺喝之後,震天的喊殺聲嘎然而止,衝鋒的士兵突然發現和自己衝鋒的七員猛將已然不見,頓時驚駭無比,離楊誠二百步外竟停了下來。看著雙目怒睜,殺氣騰騰的楊誠,一種莫明的恐懼竟敵兵中漫延開來。
「咚咚……」戰鼓雷動,經過那一瞬間停頓的軍陣再度動了起來,瘋狂的向楊誠和四千飛虎營戰士衝來。楊誠回頭看了一眼離城門還有五百步距離的百姓隊伍,振聲喝道:「結陣!方圓!」
原本如山挺立楊誠身後的飛虎營戰士轟然應諾,圍繞著楊誠有序的動了起來,一個圓型的戰陣很快立成,整齊劃一的動作令觀戰的所有人讚歎不已。
「轟!」兩軍相撞,激烈的戰鬥立即城外的曠野展開。
楊誠的不斷喝令下,飛虎營的戰陣時收時張,並不斷旋轉著,數萬敵兵的重重圍困中毫不遜色。謝明倫軍雖然不斷前仆後續,悍不畏死的衝擊著戰陣,卻對戰陣的緩緩移動不能產生半點阻攔。
謝明倫看著不斷旋轉的戰陣緩緩向城門移去,焦急不已。若是讓他成功移入城牆的攻擊範圍,那這幾天所做的一切努力,全都白廢了。轉過身去正想向謝世成問計時,卻被謝世成的表情嚇了一跳。
「是了,一定是那把弓,只有那把弓,才能射出如此厲害的箭。」謝世成臉色蒼白,不斷的喃喃自語著,滿頭的汗水將衣服打濕了一大片,卻猶然未覺。
「二叔?」謝明倫輕聲問道。見謝世成仍然自言自語,對自己毫無所沉,又加重語氣說道:「二叔!」
「啊!啊!柯裡撒殺來了,逃,逃,沒命了,沒命了。」謝世成被謝明倫一驚,幾乎要跳起來,口中慌亂的叫嚷著。過了半晌,才看到眼前的人是謝明倫,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緩緩的坐了下來。
「二叔,你怎麼了?」謝明倫關切的問道,謝世成見慣了大風大浪,一向處變不驚,而現竟驚慌成這樣,叫他怎麼不感到異常驚訝。
過了許久,謝明成總算回過神來,卻仍是心有餘悸,心灰意冷的說道:「黑甲雄兵與神箭同時現世,又都是我謝家的敵人,天意,真的是天意啊。」
「神箭,什麼神箭?」謝明倫不解的問道。
「你還記得我說過,柯裡撒每戰必先射殺敵將的事吧。對柯裡撒我曾狠下過一番功夫,我有九成的把握,剛才那人射殺我軍七名將領所用的弓,便是柯裡撒當年使用的那把。」謝世友臉色蒼白的說道。他或許是所有大陳人中瞭解柯裡撒的人了,越是瞭解,卻越恐懼,雖然明知柯裡撒死了幾十年了,剛才一想到那是柯裡撒用過的弓,卻仍是驚慌失色。
「您是說,這個神箭將軍用的就是你所說的神箭?」謝明倫驚訝的說道,他只道楊誠是因箭術驚人才被傳為神箭將軍,卻沒有想到他使用的弓箭也是來歷不凡的神箭。
「唉,難道我也會是大哥那樣的結局嗎?」謝世成不理謝明倫的問話,自顧長歎道。本來章盛和柯裡撒之後,他已視天下人為無物,但裴成奇和楊誠接連出現,身上又烙有他為忌憚的這兩個人的影子,一時已是方寸大亂,眼前的戰事再不能顧及。
「不好!主公,快看!」湯懷武焦急的聲音從謝明倫耳邊傳來,剛才兩人說話時他卻一直觀察戰場上的情形,眼見戰局越來越不利,謝明倫和謝世成卻自顧說話,不由得焦急萬分。
謝明倫放眼看去,飛虎營的戰陣他與謝世成說話這段時間,已移到離城牆三百步的距離了。用不了多久,城牆上的弓箭便可以傾注到己軍陣中。剛才他就嘗過了安平軍神射手的厲害,只要大軍一進入射程之內,便大勢已去,除非他下令強攻。
「鳴金收兵。」謝明倫無奈的說道,若是再拖,反而會加大自己的傷亡。
「鐺……」陣陣金鳴聲中,謝明倫軍紛紛退後,剛剛與飛虎營拉開一段距離後,城牆上的投石車驟然發難,發出陣陣怒吼,將漫天的石彈投入謝軍陣中。
「轟!」城門緊閉,飛虎營已安然退入城中。
「我軍必勝,敵軍必敗!」葉浩天大聲喝道。
「我軍必勝,敵軍必敗!」城內軍民跟著齊聲喝道,一時歡聲雷動,經久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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