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郭常等人的匯報,二人久久無語,情況竟比他們想像的要壞得多。
零陵附近的亂民雖然沒有再度揮軍進攻了,但卻武陵郡的一夥亂民合併了一起,首領卻是個二十多歲的年青人。兩股亂民合併後,聲勢大振,竟引得周圍數郡的亂民爭相來投,人數擴充到六萬餘眾。目前已攻佔武陵郡周圍的所有縣城,將武陵郡團團圍住,武陵僅有五千守軍,看樣子不日就會被攻克。
讓楊誠二人為擔心的是,這個名叫謝明倫的年青人,竟懂得收買民心。所有縣城一被攻克,做得第一件事就是開倉放糧,所率部下與民秋毫無犯,並迅速組織人民恢復生產,領地內頗有一番欣欣向榮的景像。聽說附近各縣的民眾,對這支軍隊均是翹首以盼,奔走而投的人不計其數。若是假以時日,這人無疑會成為他們強勁的對手。
平亂大軍的消息也讓二人絲毫也高興不起來。十幾萬大軍近正停留洞庭湖,對只有三千水寇的裴成奇束手無策,幾番交鋒下來,甚至還折損了數千士卒。平亂大軍的南路統帥正是章盛的孫子章明忠,但葉浩天久長安,對這人再熟悉不過。雖然章盛一生戰功無數,但他這個孫子卻是徒有虛名,只會嘴上誇誇其談,根本就沒有領兵打仗的經驗。現遭此挫敗,肯定不會就此罷休。
裴成奇人數雖少,但縱橫洞庭數十餘年,就連大陳鼎盛之時,也拿他毫無辦法。章明忠這一耗,恐怕短時間內根本沒辦法到達安平了。讓二人可氣的是,這章明忠竟發動全軍,要建造戰艦水面上堂堂正正的擊敗裴成奇。雖然大軍十幾萬人,但等戰艦造成,恐怕也是一月之後了。況且裴成奇並非常人,就算官軍造成戰艦,勝負仍然未可知。
而嶺南這邊,鬱林郡守見黃功偉勢大,黃功偉大軍未到之前,便匆匆帶著全郡兵馬物資撤到合浦,想藉著兩郡之力和合浦險峻的城池,抵擋黃功偉的進攻。黃功偉雖然不費一兵一卒的得到鬱林郡,但卻是個空城,大怒之下,加瘋狂的強行征丁,短時間內已增加到八萬多人。目前正齊集人手,準備強攻合蒲郡。
唯一的好消息便是,黃功偉幾乎抽調了所有的力量去攻合蒲,蒼梧郡和南海郡兩郡防守的兵力僅一千左右。這讓二人稍稍感到欣慰,不過由於南方一向被視為蠻夷之地,駐兵本就不多,鬱林和合蒲兩郡的兵馬加起來,也不過八千左右。雖然城池堅固,但若無良將鎮守,再加上百姓對官府的不滿,能否守住黃功偉的瘋狂攻擊,二人並不樂觀。
讓郭常等人下去休息後,葉浩天拉著楊誠直向內衙走去。現平亂大軍是各寨顧忌二人的重要因素,若是這個情況讓各寨知悉,恐怕不知道會出現什麼樣的變故,是以葉浩天要尋一無人處,與楊誠好好商議一番。
二人當日葉浩天與左飛鴻激鬥的小院坐下後,葉浩天終於再保持不住平靜,洩氣的說道:「唉,沒想到這裡剛有點起色,局勢竟變成了這個樣子。」
「看來得馬上行動了。」楊誠雖然也知現形勢惡劣,但心情顯然要比葉浩天好很多。這段時間對各寨進一步瞭解後,他仍然比較樂觀,這支隊伍的素質可以算得上中上之質,只要加以訓練,再經歷幾場戰爭的磨煉,不難成為一支精銳之師。況且他征北軍中十年,打了無數的惡仗和硬仗,心志自是堅定無比。
「行動是該馬上行動,但若是你走之後,零陵被那個謝明倫攻下,那我可怎麼辦?」葉浩天憂慮的說道。
「劉介平也是老謀深算之人,若是刻意防守,應該可以撐得了一段時間吧。」楊誠說得也沒有什麼把握,他現實搞不明白劉介平倒底是個什麼樣的人。若說他沒有才能,偏偏數度擊敗黃功偉,使得安平雖然空廢,卻無人敢占;若是說他有才能,卻憑著優勢的兵力,仍然只能慘勝幾千難民。況且這個謝明倫根據傳聞也不是普通人,劉介平沒有援兵的情況下,恐怕維持不了多久。
「你說這個章大將軍,真是老糊塗了,章明忠這小子,以前和我辯論兵法,也討不了什麼好。我雖然讀過不少兵書,倒底還是有點自知之明,要真刀真搶的領兵做戰,哪裡和兵書上一般。害得我這大好局面,眼看就要成了鏡花水月了。」葉浩天忿忿的說道。
「現抱怨也沒有用,現一切還得依靠我們自己。」楊誠安慰的說道。
「那你準備什麼時候出發?」葉浩天定神問道。朝廷是越來越讓他搞不懂了,以家族現的這個樣子,恐怕也是無遐故及自己。現他唯一所能依靠的,也只有楊誠和現這支安平聯軍了。
「事不宜遲,既然現蒼梧空虛,合蒲的形勢也異常危急,我打算召集各軍,一個時辰後立即出發。」楊誠堅定的說道。
「我只是擔心,若是黃功偉回過頭來,那我們幾乎就是兩面受敵,到時……」葉浩天憂慮的說道,想著現的形勢,心神再也定不下來。
「放心吧,等我回來,便再也沒有黃功偉這個人了。」楊誠拍了拍葉浩天肩膀,頭也不回的大步向外走去。
葉浩天怔怔的看著楊誠遠去的背影,過了許久,嘴唇輕啟,吐出兩個字:「吹牛。」
急促的鼓聲從校場傳出,頓時響徹整座安平縣城,方圓十里的山野間四散迴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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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長安城大將軍府的一座別緻的小院裡,老態聾鐘的章盛正蹲一個小池旁邊,面色平靜的將一顆顆的魚食,緩緩的拋入池水中,引得一群紅鯉爭相搶食。
歲月如刀,這個當年數度與匈奴數百年來偉大的大單于柯裡撒針鋒相對,讓如日中天的匈奴大軍,始終無法踏進長安半步的一代名將,也經受不了歲月的消磨,再不復當年的英姿。看到這個皺紋滿面,步履蹣跚的老人,誰還能想像得到,這便是當年僅憑數百人,絕對劣勢下仍然將數萬匈奴鐵騎打得落荒而逃,聞名色變的威武大將軍呢。
「嘩!」池中紅鯉泛起一陣水花,極快的游向深處。章盛眉頭微皺,無奈的放下手中的魚食,緩緩的立起身來。一個錦衣中年人快步走到他的身前,恭敬的施禮後說道:「爹,忠兒又吃敗仗了。」這錦衣中年人正是章盛的兒子,驃騎將軍章華。
看著章華一臉焦急的樣子,章盛臉上微微有些不耐煩,不緊不慢的向一旁的臥椅走去。看著章盛並不開口,章華臉色加焦急,卻再不敢開口,緊緊的跟後面。
「說吧。」章盛舒服的坐了下來,淡淡的說道,眼睛卻盯著椅旁開得正艷的*。
「剛收到一劍的飛鴿傳書,昨日水寇趁夜襲營,火燒了三處糧倉,官軍死傷過千。」章華憂慮的說道。章明忠此番出戰,全賴他力爭而來,但如今卻困洞庭湖邊,數度受挫,讓他這個做爹的怎麼不心憂。
「小裴這小子倒也還有他爹的風格,不錯,不錯。」章盛讚許的說道。
「爹,你怎麼說這話。忠兒倒底是你的孫子,你總不能讓他初次領兵,就吃敗而回吧。」章華略有不滿的說道。
「初次領兵?你倒也還清楚啊。若是初次領兵就讓他大勝而回,那我才死不瞑目了。」章盛白了章華一眼,毫不客氣的說道。
「那……難道我們就坐視不理?」章華為難的說道。他雖然沒有他父親那樣的聲望和才幹,卻也是立過幾次戰功,自然知道戰場艱險。章家三代單代,這個兒子他可沒少花心思。章盛年事已高,自己雖然官至膘騎將軍,卻也是蒙父蔭,否則憑他那點戰功,哪裡能爬得到這個位置。
雖然章華才能平平,但卻有非常明白,現章家仗著父親的威名,自是倍受尊崇。但若是章盛一旦撒手西去,雖然他可以藉著餘威不愁官位不保,但到了章明忠那裡,恐怕就再難有今日的風光了。是以這次平亂,章盛本想讓四大家族去折騰,但他去不願放過這個機會,幾番力爭,才為兒子爭得了南路統帥之職。本以為這次平亂完全沒有任何阻礙,哪料到這才到洞庭湖,就被困住了。
「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小算盤。忠兒自幼熟讀兵書,自以為精通兵法,不把別人放眼裡。但戰場上瞬息萬變,以他那只會紙上談兵的水平,吃點敗仗好。多歷練歷練,到時我死了也安心了。」章盛歎氣說道。人說虎父無犬子,但到了他這裡,卻是情況大異。從兒子到孫子,一個比一個能說會道,但就是他戰場上那套,卻連皮毛都夠不上。
「現其他三路都很順利,唯獨忠兒這一路受困,這樣下去,那我們章家顏面何存啊。」章華猶不死心,焦急的說道。
「看看你現這個樣子。章家的顏面早就讓你們父子兩丟了!這才不過吃了點小虧,就能讓你急成這樣子。若是當年我那樣被百倍的敵人圍困,你還不被嚇趴下了?我還有幾年可活的,就不能讓我清靜清靜。」章盛生氣的說道。
章華見說不動父親,跺了跺腳,轉身向外走去。剛到院門,章盛低沉的聲音傳來:「等死傷過半了,再來找我。」章華聞言一頓,回頭眼光複雜的看了一眼正閉目養神的章盛,無奈的搖了搖頭,走出院門,向外而去。
章華的腳步聲消失之後,躺椅上的章盛緩緩的睜開眼睛,精光閃閃的眼睛盯著天空,喃喃自語:「先皇啊,大亂將始,雖然一切還掌握之中,但老臣實有心無力啊,若是不能完成你交待的任務,希望九泉之下,你能諒解老臣。我實是太老了,若是再年輕二十歲,這天下哪能翻得起什麼浪。可惜現……」
一群大雁從小院上空飛過,章盛臉上泛起一陣笑容,似乎這群大雁正把他的心願帶去……
※※※※※※※
「咻……」黑暗中,數支羽箭疾射而出,城樓上打著呵欠的幾名士兵應聲而倒。「吱呀。」隨著城門的緩緩打開,震天的戰鼓聲南海城中驟然響起。
兩千身著布衣的左家精銳迅速的通過城門後,立即分成數組,毫不猶豫的向預定的地點撲去。不多時,中箭的慘叫聲和喊殺聲立即城內各處響起。
黃功偉防守上確實毫無經驗,楊誠他們幾乎是毫無阻礙的就清除掉了蒼梧的城防,然後打開城門,迅速的佔領了整座郡城。守城的六百多賊兵還沒來得及做什麼底抗,就安平軍密集的箭雨下死傷殆。攻下蒼梧後,楊誠留下崔剛和吳老六的部隊後,便馬不停蹄的趕來南海,準備一舉將黃功偉防守薄弱的兩座郡城攻下。
南海郡的守軍少,僅三百人左右,由於事前摸清了駐軍的分佈,所以前鋒一得以進城,立即就向賊兵駐守的地方攻去。黑暗之中,賊軍只見四處都是人影,摸不清到底有多少人來攻,早已亂了陣腳。左家精銳的無情射殺下,城中的喊殺聲很快便越來越小,直至再度恢復寧靜。
楊誠和左擒虎立剛剛攻下的郡守府,靜靜的看著不斷歸來的各軍將領。眾人臉上是興奮之色,這也難怪,這兩仗實打得太過輕鬆,安平聯軍幾乎沒有什麼損傷,就取得了初戰的勝利。而且收穫也遠遠超出他們的意料,黃功偉根本沒有料到安平各寨竟會對他發起進攻,是以根本沒有派重兵把守,若是他現知道這兩郡被克,恐怕會氣得吐血。
「還是照老規矩,能運走的運走,運不了的就地分給百姓。」楊誠淡淡的說道。這次繳獲的物資非常豐厚,為了保持戰力,楊誠只抽出中軍和後軍的一千人負責運輸,其餘的人員仍然隨時保持戰鬥狀態。現還不是得意的時候,雖然搶奪了大量的物資,但黃功偉的實力並沒有什麼損失,若是輕敵大意,恐怕到時連後悔的機會也沒有。
「這……統領大人,反正現黃功偉離得還遠,不如全軍把物資多運點去安平。」葉鋒所攻的正是南海的倉庫,那麼多的物資足以讓慣做強盜的他心動。自從大軍出發後,楊誠便完全把軍中稱謂放到了安平聯軍中,他自是安平聯統領,左擒虎為副統領。
「我之前怎麼說的?黃功偉的大軍隨時可能殺回,若我們被這些東西拖住,到時連命都保不住!」楊誠生氣的說道。開始這些人倒還對自己比較順從,但打勝一仗後,便逐漸不安份起來。特別是吳老六和葉鋒的手下,背地裡幹了不少中飽私囊的事,而且強盜貪得無厭的本性也逐漸顯露。
「哪有那麼快,不是還正合浦打得熱鬧嗎?」葉鋒見楊誠發火,不滿的嘀咕道。
「我們得到的消息是十天前,到現恐怕早已發生變化了。」楊誠努力壓低聲音,現自己威望不著,對這些人還得量拉攏。
「我贊成統領大人的話,現只不過取得了一點小小的勝利,還不是得意忘形的時候。」左擒虎開口說道。這一路上他極力支持楊誠,不論楊誠下達什麼命運,均堅定的站楊誠一邊。各寨懾於左家的威勢,雖然心中不滿,卻也不敢有什麼異動。
「好吧,遵命就是。」葉鋒無奈的說道。這次來南海的就除了楊誠和左擒虎,便只有他、洪承業和封飛二人。封飛自然不用說了,左擒虎說什麼便是什麼。洪承業卻一向難得開口,從來不提反對意見。剩下他一個人自然也起不了什麼作用,況且他又一向敬重左擒虎,見左擒虎開口了,雖然心中有千般不願,也只好壓下。
「大軍今晚城內休息一晚,明天一早便立即趕回蒼梧。承業,你你的人裡選一百老實忠厚之人,留南海,負責安民和分發糧食,再向百姓講明朝廷的減稅詔令。」楊誠正色說道。
孫承業點了點頭,逕自下去安排。「統領大人莫非想收取南海?」封飛疑惑的問道。攻下蒼梧後,楊誠也只是留下人搬運物資,並沒有安排一人留守,以是封飛有此一問。
「有這個想法,南海畢竟離蒼梧有點距離,若是下一步行動順利,豈止南海,蒼梧我也不想讓黃功偉再踏進一步了。」楊誠點頭說道。
「能行嗎?」葉鋒和封飛不信的問道。畢竟黃功偉足有八萬之眾,以他們現這點實力想要守住蒼梧,幾乎是不可能的。
「成不成就得看破舟他們這次的行動了。」楊誠將眼光投向西方,淡淡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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