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誠歡喜的從潘宗向手裡接過金弓,他本來就對弓箭極有興趣,再不怎麼識貨,也知道這把金弓實非凡品。現潘宗向竟將如此珍貴的東西送給他,怎能不欣喜若狂。
「謝謝潘統領!」楊誠笑著謝道,低頭把玩著金弓,目光再也不願離開。
看著楊誠的樣子,潘宗向不禁莞爾。他當然不會以為楊誠只是貪圖那弓箭的質地,那眼中乏出的正如自己對權力狂熱追求的神情,他當然非常明白。
其他士兵見潘宗向將金弓送給楊誠,均現出羨慕與嫉妒的表情。楊誠才入神機營不久,竟然得到潘宗向如此厚待,叫他們怎麼服氣,但卻也不敢發作,畢竟這是潘宗向的權力,自己只能期盼著這種好運能降到自己頭上。想到這裡,眾人均跟了上去,想看看潘宗向即將打開的第四個箱子裡是什麼寶物。若是一箱金銀財寶,說不定自己還能分上一杯羹。
「吱呀」潘宗向輕輕的打開後一個木箱,眾人均圍了上去,待一看清,均露出失望的神色。這個箱裡裡竟是滿滿一箱的綢布,每匹綢布上均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字。潘宗向隨手拿起一匹,定神一看,竟是大陳的文字,不禁讓他大感興趣,頓時認真看了起來。
越看,潘宗向臉色越是凝重,這匹綢布讓所載的竟是雁門一帶的詳細地形及進攻方略。潘宗向曾雁門力抗匈奴數年,對此當然十分瞭解,讓他震驚的是,其中一些方略,即使是他來防守,也難以抗衡。只是不知為何柯裡撒死後,匈奴再沒有使用這些方略來進攻大陳。
潘宗向再從箱中拿出數匹綢布,越看越是驚心。數十個邊塞重地均這裡有詳細記錄,並且附上數種有效的進擊方法。怪不得柯裡撒當年能橫掃大陳千里邊防,有如此智謀之士的協助,沒能打進帝都已讓潘宗向覺得驚奇了。
他哪裡知道,柯裡撒死後,大多數從大陳招納的智謀之士,均匈奴貴族強烈的排外心理下,活活作了殉葬品。僥倖活下來的,也被這些狂傲的貴族百般折磨。以至於柯裡撒死後不到三年,原來被待若上賓的大陳人,逃的逃,死的死,再沒有留下一人。當然這些大陳人所寫下的東西,也被封這不見天日的陵墓之中,再沒有人願意看一眼。待到稍微瞭解大陳文字的左賢王崛起,及至後面的林智來投時,匈奴已處守勢,再無力大規模的侵犯大陳邊境。
匆匆翻完了記錄大陳邊塞的綢布,後面的卻是關於西域的記錄。潘宗向對西域並不感興趣,再加上這墓室裡呆得氣悶,命令幾名士兵抬上盔甲和綢布的箱子後,拉起仍那裡玩著金弓的楊誠,快步向外走去。
當眾人返回高台之時,已是滿天繁星,不知不覺已石墓裡呆了近兩個時辰。高台周圍的戰鬥已經結束,夜色下的高台終於回復了寧靜。神機營的騎兵仍然立著整齊的軍陣,守洞口周圍。遠處,一隊隊舉著火把的士兵正向大營行去。
見潘宗向出現,一名千夫長立即下馬跑了過來,恭聲稟道:「史統領讓末將轉告統領大人,出來後直接回中軍大帳。」
「戰鬥結束多久了?」潘宗向望著遠處數條火龍,淡淡的說道。看這情形,勝負已然明瞭,當然不必再問。
「半個時辰前。」千夫長乾脆的答道。
「哦?」潘宗向眉頭一揚,沒想到匈奴這種情況下竟能堅持這麼久,看來戰鬥恐怕並不是那麼順利。「我營的傷亡如何?」
「統領大人進入秘道後,匈奴人一度被逼上高台,我等不敢離開,只得死守此地。活下來的都這裡,還有三千人左右。」千夫長低頭說道,近兩千的傷亡對現的神機營來說,並不算小。
潘宗向點了點頭,翻身跨上一名士兵牽來的戰馬。他並不太意傷亡的人數,即使神機營全都死光了,這場戰爭他也是一個大贏家。「全軍回營!」潘宗向坐馬背上大喝一聲,帶著神機營的騎兵向大營方向馳去。
※※※※※※※
潘宗向一腳踏進中軍大帳內,看著帳內的情況不禁呆住。趙長河與朱時俊立上首,原來的十餘名統領,現站帳下的僅有五人,難道下午的戰鬥竟一下子戰死了十名統領?
「潘統領來的正是時候,快快進來。」趙長河笑著說道,竟對潘宗向的遲來毫不意。
潘宗向一邊走,一邊狐疑的看著帳下的史達貴、孫堯安、汪甫業和正東營、正南營的統領,一時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緩步走到史達貴旁邊站定後,收起心神,靜靜的看著趙長河。
趙長河看了看帳下的六人,興奮的說道:「人都來齊了,首先我祝賀諸位通過了戰爭殘酷的考驗,順利完成了皇上所托。班師回朝後,我自會將諸位的戰功上稟天聽。」
「多謝大將軍栽培。」六人齊聲說道。
「大將軍立此不朽戰功,回京後征北大將軍的名號中,征北二字定然不存。今後還望大將軍多加提攜。」潘宗向拋開雜念,大聲賀道。雖然他心中仍然對十名統領的陣亡難以置信,但現卻沒時間考慮。只要自己活了下來,別人的死活自然無關緊要。
「哈哈,本帥哪裡敢當,哪裡敢當啊。」趙長河故做謙虛的說道,臉上卻早已是一副大將軍的派頭。雖然他現貴為征北大將軍,但此仗過後,兵權自然要交還朝廷。而大將軍統領著全國的軍隊,可以說得上位極人臣,他早已對這個位置有必得之心。征北軍中諸將均知他這心思,所以平日裡均是直呼大將軍,將征北二字去除,趙長河也從不正。
「站這裡的諸位都立下了赫赫戰功,是為國之棟樑,前途必然無量。」趙長河語帶雙關的說道。
「全是大將軍運籌帷幄,我等只不過按大將軍的意思辦而已。」汪甫業奉承的說道,其餘人等均隨聲附和。此戰之後,趙長河自然會大紅大紫,誰不想趁此機會多加巴結,以便讓自己以後的仕途加順利。
「大肆慶祝之前,先還是讓軍師匯報一下此戰的情況。」趙長河揮手止住眾人的吹捧,正色說道。
「好。」朱時俊點了點頭,朗聲說道:「此戰,匈奴王庭滅,數十年內,我大陳北疆將再無邊患之憂,諸位統領均居功至偉。」看著面有喜色的眾人,語氣一沉,繼續說道:「雖然匈奴滅,但我軍此仗損失頗為慘重。出征的二十營,除正洪營直接退回邊塞外,其他十九名統領戰死十四名,僅王庭一仗便有十三名統領戰死,千夫長、百夫長級的將領不計其數。士卒現今僅剩兩千步兵和兩萬二千騎兵,損失達到十二萬。」
雖然損失慘重,但現再無敵患,眾人的表情都比較平靜。畢竟自己幸運的活了下來,其他人的死活與自己再無多大關聯。
「不過。」朱時俊陡然說道,「狼居胥山還有部份匈奴士兵,雖然被我軍殲滅兩千餘人,但仍有數千之眾,此戰並未完全結束。」
眾人剛才還欣喜的神色頓時不見,均擔心這件苦差會降到自己頭上。雖然匈奴士兵數量不多,但藏山林之中,再憑險而守,要想完全剿滅,恐怕不是短時所能完成的。王庭一破,眾人的心思早已飛回去了,哪裡還願意再領兵作戰,若是不小心丟了性命,當真是天大的不值了。
朱時俊看著眾人表情,當然對眾人的心思心知肚明。「山上的匈奴人雖然不多,但卻憑借險要的地形死守,不敢與我軍正面交鋒,一時難以剿滅。所以我和大將軍想讓大家一起商議商議,看看有沒有好的辦法。」
朱時俊一邊說,一邊取出兩幅地圖,一幅是根據劉虎所述而描繪出的飛鷹峽地形,另一幅則是王庭大帳到的要塞草圖。六人紛紛圍了過來。看罷地圖,均猛吸了口氣,眉頭緊鎖,顯然對剿滅山上的匈奴殘餘毫無信心。
「這……恐怕不是短時間可以攻下的。」汪甫業喃喃說道,礦山的要塞是因山勢太小,大火之後留下漏洞,才讓神虎營和神豹營僥倖攻克。而地圖上所繪的飛鷹峽和飛鷹崖,根本無從下手,就算有礦山要塞那樣的情況,也難以得逞。其餘幾人也紛紛搖頭,顯然對強攻並不樂觀。
趙長河看著眾人為難的表情,卻沒有對眾人的表現發怒,只是平靜的說道:「我與軍師商議後,也覺得若是強攻,恐怕難以攻下,即使勉強攻下來,傷亡也必定非常慘重。」
「不如圍困,想那要塞失去補給,定然難以持久。只要假以時日,不用我軍進攻,便讓其饑寒而死。」潘向宗建議道。
「嗯,我與軍師也是這個意思。不過若要圍困,恐怕要耗去數月之時方可見成效。大軍不能久駐此地,好的方法便是留一將率軍圍困,其餘則隨大軍班師回朝。不知哪位將軍願意自願擔起這個任務呢?」趙長河不懷好意的望著眾人說道。
眾人均低下了頭,王庭之戰後,都想著回去論功行賞了,誰還願意留這裡忍受數月之苦。再說若是有什麼閃失,那豈不是冤死了。
趙長河顯然早就料到會是這樣的情況,不緊不慢的說道:「我認為這麼艱巨的任務,需要一名精通謀略,忠勇善戰,堅韌不拔之人才能勝任。」
眾人聽到趙長河此言,不由心中暗罵:一切還不是你說了算,這些只不過是表面的借口而已,說這麼多後還不是指派一個和自己不親近的人去。心中皆默念不要選到自己。
趙長河目光焯焯的一個一個的掃視帳下諸將,目光所及,均低頭迴避,生怕自己被選中。「我和軍師一致認為,適合擔擋此任的就是……」趙長河故意拉長著聲音,享受的看著眾人那緊張的神情。「史達貴將軍是這個任務的不二之選!」
趙長河的話彷彿一個驚雷帳中炸響,六人均露出了驚諤的神情,顯然沒有料到選中的會是趙長河的親外甥。據以往趙長河極為護短的作風,這個決定一時均讓眾人生出自己聽錯的感覺。
「怎麼?莫非你們認為史達貴將軍不能擔擋此任?」趙長河大聲問道。
眾人紛紛回過神來,除了潘宗向和史達貴,其餘四人急忙說道:「末將也認為史達貴將軍久經沙場,屢屢擊敗匈奴,實則是佳的人選!」
潘宗向暗自笑了笑,這些人急於避禍,卻不知同時得罪了史達貴和趙長河二人,今後難免會遭致報復。想了想,心中已有決定,恭聲說道:「末將認為不妥。」
「哦?有什麼不妥?」趙長河奇聲說道。
「有三不妥。其一,史將軍一直統領騎兵,而此次騎兵卻難以發揮作用;其二,神威營乃征北軍之支柱,此次隨大軍一同班師回朝,必可揚我軍之聲威;其三,神威營經歷數場激戰,士兵早已疲憊,若是久圍不戰,難免會生躁動。有此三不妥,故末將認為史將軍不宜擔任此次任務。」潘宗向朗聲說道。
朱時俊聽見潘宗向這樣說,不禁暗自讚歎。雖然因特殊原因此次必然會是史達貴,但他仍對潘宗向的機智欣賞不已。潘宗向此話一出,若趙長河接受,不僅會讓史達貴心生感激,會讓趙長河心生好感。而且史達貴那三不妥,同樣也適用於他,即討了好,又保住了自己。外人看來,趙長河選中史達貴只不過是故作姿態,哪裡知道其中的玄機。
「潘將軍此言差矣。」趙長河反駁道:「此次並不需要與匈奴正面作戰,用強弩守住峽口便可;雖然神威營損失不小,士兵疲憊,但可以從其他營補充人員到神威營。以滿員的神威營再加上兩千步兵,只要不犯大錯,區區匈奴殘兵,能做什麼。」
「這……」潘宗向一時語塞,心中卻暗想莫非自己猜錯了?趙長河是真的要讓史達貴留下來?數個疑問腦中盤旋,潘宗向一時再猜不透趙長河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正東營和正南營的兩位統領見趙長河否定了潘宗向的意見,頓時鬆了一口氣。若按潘宗向的意思,這個苦差無疑會落到統領步兵營的兩人身上。
「大將軍英明!」二人齊人說道。
潘宗向還欲再言,他實不相信趙長河會讓史達貴去完成這個苦差。趙長河擺了擺手,斷然說道:「我意已決,你們不必再言。史將軍留下商議具體事宜,其他人退下吧。」
潘宗向無奈的看了史達貴一眼,隨著其餘四人出帳而去。
史達貴剛才一直一言不發,待帳中只剩下趙長河、朱時俊與自己三人後,再也忍不住,忿忿的說道:「你還是我舅舅嗎?」
趙長河笑而不語,走下來撫著史達貴的背,平靜的說道:「我怎麼不是你舅舅了?難道我這麼多年來對你還不夠照顧了?」
「有你這樣照顧我的嗎?別人開開心心的回去封官受爵,讓我這裡喝西北風。」史達貴掙開趙長河的手,憤然的說道。
「唉,看來平時對你太過保護了,真是一點也不長進。你用你的腦袋好好想想,我會平白無故的把你留這裡嗎?」趙長河恨鐵不成鋼的說道。
「我就想不出有什麼理由!」史達貴不為所動,顯然心中怒氣難消。
「有些事情不能只看表面,跟了我這麼久,怎麼還是只知道打打殺殺的,你叫我以後怎麼放得下心。」趙長河語重心長的說道。
「那你就說說為什麼讓我留下,我是怎麼也想不通。」史達貴倔強的說道。
「癡兒。」趙長河輕歎一聲,緩緩說道:「匈奴既滅,征北軍便失去了存的價值。雖然我很有可能會升任大將軍,但只怕功高震主,只會得到一個虛名而已。權勢再大,也不如手握重兵,只要一天軍隊掌握我們手裡,任何人都不敢輕視我們。而此次征北軍將士大損,我現再趁機將所剩的精銳全部歸你的麾下。憑實力,你所擁有的一萬騎兵,均是千錘百煉的百戰之兵,足可以抵擋朝廷的十萬精兵。如此,我朝,你外,誰人敢輕易動我們?況且圍困匈奴,耗時日久,你大可以把匈奴殘餘養起來,即不讓他壯大,也不讓他滅亡。只要匈奴要塞一天還,你便可以將這支精銳中的精銳牢牢的握手中,成為趙家與史家興旺之本。」
「侄兒明白了,願聽舅舅安排。」史達貴顯然想不到趙長河竟有這樣的安排,他再笨也明白其中的輕重,當下心中折服,再無怨言。
「好了,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我再和軍師好好給你安排如何圍困匈奴。」趙長河拍著史達貴的肩膀,將了送出帳去。
朱時俊木然立那裡,看著趙長河的背影,眼神中竟有一絲難以察覺的憂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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