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
渾邪王驚魂未定的逃到大帳,一屁股坐榻上,不停的喘著粗氣。李平北還是人嗎?渾邪王一隻思這個問題,雖然他不顧顏面的狼狽逃回,但他卻一點也沒有為自己的逃跑行為,感到半分羞恥,沒有任何人能那種情況下沉著應戰。
渾邪王呆坐良久,呼吸總算稍稍平靜了下來。氣氛似乎有些怪異,渾邪王站了起來,卻不敢衝出帳外,雖然帳外有數百匈奴騎兵守衛著,他卻沒有絲毫的安全感。踱至帳中央,渾邪王屏著呼息聆聽著,遠處的喊殺聲隱約的傳來。戰鬥還繼續嗎?渾邪王用力的甩了一下頭,想甩掉這可怕的幻覺。任李平北如何厲害,也不可能兩萬多騎兵的圍攻下,堅持到現啊。
「叮鈴鈴……」細微的聲音傳來,渾邪王茫然的向帳外望去,心中卻中疑惑,自己今天難道驚嚇過度,不斷產生幻覺嗎?
聲音卻沒有渾邪王的期待下消失,反而越來越急促,竟是從帳中傳來。渾邪王緊張的轉過身體,几案上的銀質酒杯正不停的跳躍著。杯中的半杯殘酒,隨著酒杯的跳躍激烈的翻滾著。不多久,整個几案、臥榻、帳中懸掛的刀箭,乃至整個大帳都開始不停的顫抖著,這未知的恐懼中瑟瑟發抖。
這當然不是渾邪王的幻覺。正威營敗亡之時,便是神威營出擊之際!
匈奴騎兵還沒來得及,慶祝剛剛把後一名正威營士兵,踏成肉泥,轟隆的蹄聲從四面八方傳來。
圍人者自被圍。
身著閃亮盔甲的神威營和神機營的騎兵們,神情高傲的從四面殺來。沒有喊殺聲,沒有號角聲,大陳精銳的鐵騎兵,冷冷的看著越來越接近的敵人,彷彿面對的不過是一堆死人,僅用令大地不住顫抖的鐵蹄聲,便無情的摧毀敵人後一絲鬥志。太陽的光輝從盔甲上反射過來,閃爍著耀眼的光芒。戈壁中如同一個閃亮的光環,正逐漸縮小,光環的正中,卻是神情恐懼的匈奴騎兵們。
當隆隆的鐵蹄聲傳入渾邪王耳朵的時候,他終於意識到這不是幻覺,而是昨日一度出現,又一度消失的神威營和神機營的精銳鐵騎,吹起的死亡號角。
「嗚……」上百人同時吹起的號角聲,響徹了整個大營。匈奴騎兵雖然被神威營和神機營的威勢所震懾,但畢竟久經沙場,集合的號角聲一響起,便紛紛策馬向大帳方向飛奔而去。
渾邪王終於做了一個正確的決定,集合人馬,立即突圍逃走。自己的匈奴騎兵經過數日激戰,體力和士氣都已經降到低,如果仍然和蓄勢而發的大陳騎兵正面硬撼,只要不出現奇跡,便只會有一種結果—全軍覆沒。
匈奴騎兵的集合卻並不順利。主帥剛才的逃離對士氣的打擊是沉重的,雖然紛紛湧向中軍帥帳,卻缺乏有效的秩序,混亂的隊伍,讓大部份擠中央的匈奴騎兵,無法加快速度;剛剛經過戰鬥,體力的消耗也是巨大的,況且大部份匈奴士兵現還沒吃早餐呢。
渾邪王帶著幾百匈奴騎兵,迅速向奔來的兩萬匈奴騎兵迎去。吹響號角不久,渾邪王立即發現,帥帳等待大軍集體是極不明智的,因為還沒等他整頓好人馬,奔襲而來的大陳騎兵便會踏平他的中軍大帳。當下立即帶著中軍的幾百騎兵迅速向主力騎兵匯合,期望能大陳騎兵抵達前稍稍整頓一下混亂的隊伍。
「咻……」近的大陳騎兵終於衝到了匈奴騎兵的尾翼,三百步外,滿天的矢雨已呼嘯而來,躲避不及的匈奴騎兵不斷倒下,一時戰馬嘶嗚,慘叫不斷。兩名勇敢的千夫長大聲呼喝著,竟從慌亂的騎兵中,號召了兩千多騎,向奔來的大陳騎兵衝殺而去。
兩千多匈奴騎兵的拚死作戰終於為渾邪王贏得了機會。慌亂的匈奴騎兵遇上了自己的主帥,一時冷靜不少,渾邪王有條不紊的調度下,狂奔而來的匈奴騎兵們開始逐漸立成陣勢,後面陸續而來的士兵也開始有序的加入這個戰陣。
渾邪王立陣前,看著身後一萬多冷靜下來的匈奴士兵,一時豪氣大發。李平北雖然讓他失顏色,但神機營和神威營卻是老對手了,即使自己現不能戰勝,但如果蓄意逃走,恐怕機會還是很大的。回復自信的渾邪王看著越來越近的大陳鐵騎,閃亮的鐵騎隊伍前面,是一團紅紅的火焰,這荒涼的戈壁中,竟是如此的耀眼。
渾邪王手一揮,整齊的匈奴騎兵方陣終於動了起來,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向不斷接近的大陳騎兵迎面衝去。
「鐺!」雙刀相交,渾邪王和史達貴兩人手臂均被震的酸麻,一時竟拼了個勢均力敵。由於兩軍速度太快,大陳和匈奴騎兵都直接拔出戰刀,展開白刃廝殺。白色與灰色的洪流交錯著,不斷有士兵從戰馬上摔下,激烈的戰鬥讓每一個士兵都漠視著戰友的慘死,一瞬間的分神,便是永遠的悔恨。
渾邪王領著匈奴騎兵蓄意突圍,一刻不停的向外衝去。史達貴率領的神威營騎兵雖然均是精銳之士,但為了分散包圍,此時阻擋渾邪王的,不過只有三千餘騎。
史達貴和潘宗向顯然沒有料到,渾邪王會立即率眾突圍,過度分散的大陳騎兵,顯然無法阻止數量是他們數倍的匈奴騎兵衝出包圍圈。史達貴滿以為自己少量騎兵會引得渾邪王圍攻,只要能拖住一段時間,等待其他各方的大陳騎兵趕來,便可以這裡重創甚至殲滅渾邪王的部隊。
激烈的騎兵相互穿剌中,任何人都無法改變方向。當史達貴率眾衝過匈奴騎兵,調轉馬頭準備下一次衝剌的時候,卻發現匈奴騎兵頭也不回得狂奔而去。雖然自己身邊僅有三千騎兵,而且剛才的一陣衝殺中亦折損不少,但史達貴還堅定的帶著剛整好隊形的騎兵們銜尾追去。
當潘宗向率隊從小山繞過的時候,終於發現他和史達貴的如意算盤落空。本以為會有一場激烈的戰鬥,誰知戰鬥才開始不久,便徹底演變成了一場追逐戰。神威營和神機營的光環漸漸變成一支疾馳的光箭,向著戈壁上狂奔的一團烏去疾射而去。
渾邪王策馬狂奔陣前,一天內連續當了兩次逃兵,這事實雖然無奈,卻也讓這個勇猛的匈奴漢子臉色頗不自然。但他並不後悔自己所做的決定,失去了白馬親衛的強悍力量,已經讓他無法保持以往的信心。現,他必須先逃脫神威營和神機營的追殺,等待機會,把今天所受的恥辱狠狠的回報給他的敵人。
大陳和匈奴的士兵不斷接近著。大陳的戰馬速度稍快,雖然並快不了多少,但追逐的過程中一點一滴的積累,慢慢便會展現可怕的威力。史達貴離後的匈奴騎兵不過數百步,他甚至能看見那名士兵臉旁微微的汗珠和那回首時慌亂的表情。身後的士兵開始紛紛舉起弓箭,準備著用冰冷的箭矢奏起殺戮的序曲。
戈壁將,茫茫的草原橫了匈奴士兵的面前。還有數里,便可再度踏入草原的懷抱。「咻……!」衝前的大陳騎兵終於發起了進攻,箭雨稀散,但支支皆是瞄準而發,不斷有匈奴騎兵從馬上摔下,瞬息之間便滾入大陳騎兵滾滾的鐵蹄之下,鮮血浸紅了戈壁上的沙石。
渾邪王顯然也發現了現的危機,如果這樣下去,自己所率的匈奴騎兵,將會慢慢被緊追後的大陳騎兵蠶食。渾邪王身後的一名千夫長大聲向渾邪王叫喊著,聲音嘶厲,卻透著無限的堅定與決心。渾邪王回頭看著這名平時並不顯眼的千夫長,雙眼竟有些微紅,後隊的喊殺聲越來越急,渾邪王衝著這名千夫長,重重的點了點頭,隨即猛然將頭轉回,疾風中,一點晶瑩隨風而逝。
大陳士兵正情追殺,突然衝勢一窒,原本落荒而逃的匈奴騎兵中,一名千夫長狂呼著,轉身折回。千夫長的身後,是千餘神情絕決的匈奴騎兵。敗軍之將本不可言勇,但抱著必死之心的敗軍,卻有著驚人的戰力。
史達貴揮刀迎上了迎面衝來的千夫長,二人立時陷入了死鬥。實力並不如己的匈奴千夫長讓史達貴越打越驚,這哪裡是一般的拚鬥,每一擊均是毫不顧己的同歸於之勢。史達貴當然不願同敵人同歸於,勝利即眼前,自然犯不著以身犯險。
衝回的匈奴士兵個個均是狠命殺敵,一時竟和銳氣正勝的大陳追兵堪堪持平。「刷!」一名匈奴騎兵被迎面而來的大陳騎兵一刀砍中,一時肚破腸流。受此重創,身體再不能支撐,坐馬上搖搖欲墜。又一名大陳騎兵擦身而過,顯然並沒有打算將力氣浪費這個將死的敵人身上,眼睛正死死盯著前面呼喊殺來的匈奴騎兵。一隻沾滿鮮血的手伸了過來,死死的大陳騎兵握刀的手腕,大陳騎兵用力一掙,馬上的匈奴騎兵再坐不住,立即從戰馬上滾落下來,手仍然死死的抓住大陳騎兵的手腕。大陳騎兵顯然沒料到竟沒能掙脫,猝不及防之下立即便隨著匈奴騎兵一同墜下。匈奴騎兵用力的睜著眼睛,看了一眼這陌生的死敵,猛然用力,頭狠狠的撞了過去。「彭!」頭上血流如注,匈奴士兵頓時死去。大陳騎兵呆呆的看著自己胸甲上的鮮血,頭能撞得過鐵甲嗎?安全無恙的他顯然沒有想通這個問題。
哀兵必勝。雖不中,亦不遠矣。雖然殺回的千餘匈奴騎兵,人人拚死應戰,但有些時候,決心並不能決定什麼。隨著後續的大陳騎兵的追來,當數量從三比一逐漸變成四比一、五比一、十比一的時候,再堅定的決心等待的也只有無情的摧毀。
千餘匈奴士兵全部戰死!但他們的死並非毫無價值,因為大隊的匈奴騎兵終於得到一線機會,再度拉開了兩軍的距離。鮮血逐漸草原上漫延著……
「噗!」潘宗向一刀將一名匈奴士兵攔腰砍斷,鮮血頓時濺滿了他的全身。匈奴士兵不甘的墜下馬去,眼睛兀自死死的盯著潘宗向被血染紅的身影。潘向宗抄起戰袍臉上用力擦了幾下,絲毫沒有注意到,破爛的戰袍早已被鮮血浸透。史達貴策馬與潘宗向並立,兩人望著空蕩蕩的草原,複雜的眼神中再也看不到半個匈奴騎兵。這已經是第八次將殺回來的匈奴騎兵全部殲滅了。一個抱著必死心態的敵人,遠比一個勇猛的敵人難以應付。拚殺掉近萬一意犧牲的匈奴騎兵後,渾邪王已然失去蹤影,消失這茫茫的草原中,而夜幕已然落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