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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六章 離開 文 / 小蘋果

    顧裴這回,可真的是偷雞不成,反蝕把米了。

    太子殿下瞧不上,得罪了秦知縣,又從此臭名昭著,他那滿心期待的前程,只怕要完了。

    薄府也要完了。

    可是,卻沒有想像中的擊敗對手的快樂。

    薄府那些人,本該是她的親人,與她流著同樣的血,卻處心積慮要將她與她的弟弟置於死地。

    真是可悲。

    在府中漫步行走,如今薄府亂作一團,每個人都在擔心憂慮薄府未來的命運,無暇再顧及她,哪怕是迎面碰見了也視若無睹,匆匆而過。

    直到,一個小廝直直向她跑來,氣喘吁吁道:「歡小姐,外頭有人找您。」

    薄歡怔了怔,問道:「可有說是誰?」

    小廝面露不耐煩,「沒說,就是一個長得很漂亮的公子哥……穿的衣服沒有多好,一股窮酸勁……不對,看上去好像挺高貴的……哎呀,反正他沒說他是誰,就說在偏門等您,讓您過去與他見上一面!」

    說完,也不等她說話,就調頭離去。

    那公子哥給了他一弔錢,讓他通傳一聲,他已經傳到,自然不會再多逗留半刻。

    不過,那公子哥,到底是窮酸,還是高貴來著?

    真說不準。

    薄歡聽小廝這麼說,便一下子猜到找她的人是誰了。深陷污穢的淤泥,卻仍然像蓮花一般高貴白潔不染淤泥的,除了澈還能有誰?

    只是,她分明已經給他傳過話,讓他近段時間不要來找她的,不過一天的時間,怎的就將她的話當耳邊風這般貿然跑過來了呢?

    難道那個小孩沒將紙條給他?

    薄歡心裡亂糟糟的,猶豫不決。蕭玠在她身邊安排了暗衛,一舉一動都讓他給盯著,若他真是蕭玠要抓的人,她就這麼跑出去找他,那她的下場,可想而知。

    可是,澈這麼貿然過來尋她,那張臉又長得甚是招搖,只怕如今已經讓人給盯上了。

    她當真的,要對他的死活置之不理嗎?

    驀然憶起少年桀驁不馴的冷傲,清澈如泉的眼眸,說要娶她的真摯眼神……回頭掃視了一圈,夜深人靜,風吹草動,那暗衛在不在附近,她心裡一點底都沒有。

    薄歡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猛地邁步,向偏門的方向快步走去。他若死了,那她的那些銀子,豈不是白花了?嗯,她不能讓自己辛苦得來的白銀付諸東流了!

    ……

    夜色深沉,寒風湧動。

    澈靜候在薄府偏門處的梅樹下,明明一身簡陋的白色粗麻衣,可穿在他那頎長挺拔的身軀之上,卻有種高貴而脫俗的風韻。

    頭上戴著的帷帽,隨著夜風搖曳飛揚,帷布時而被風吹拂起來,僅僅露出一個下巴,便已令人不由自主地聯想到絕色二字。

    他一直靜默地站在梅樹下,身子挺拔悠然,其實隱藏在黑色帷帽下的臉已是佈滿了焦灼,那雙清澈透底的鳳眸灼灼地盯著那扇緊閉的大門,帶著期待與焦急地等著或許馬上就從那扇門裡邊跨出來的那抹嬌影。

    那日他從那個小孩手裡拿到紙條,曉得她如今一舉一動或許都有人監視著,他這樣貿然來找她,不管是對她,還是對他,都是一種危險的舉動。

    但是他別無他法,他的人千里迢迢千辛萬苦從南夏來到這裡找到他,他不能辜負了他們赤忱的忠誠和苦心,他們今晚就要離開陽城了。此次一別,何時能再次相聚,亦或者說,他今後還能不能活著再見到她,皆是渺茫的未知。

    想到可能今後都再也見不到她,心裡就莫名的空蕩,像是被人掏空了一般,難受得厲害。煩躁躊躇,坐立不安了一個下午,他最終還是任性了一回,冒險跑了來。

    他只想再見她一面,再聽她說幾句話,然後將她的音容笑貌牢牢記在心裡。

    這些記憶,將會成為他接下來舉步維艱的每一日裡,最刻骨銘心的希望和動力。

    然而還未待他等到佳人赴約而來,一個黑影突然從黑暗的半空一閃而至,悄然站到他身後,附在他耳邊,略帶焦慮地低聲道:「主子,有人正朝這邊來,屬下聽那腳步聲,似身手不錯,應是我們的行蹤被發現了,我們還是趕緊離開這個地方吧!」

    聞言,澈的身軀一僵,幾乎是下意識回頭朝那偏門望去。

    那扇門依舊緊闔著,在黑暗的夜色裡,顯得寂寥而空冷。

    他眼裡幾乎是立刻湧起了一股絕望,回頭,看了一眼垂眸站在身後的壯漢,他臉上的那道猙獰醜陋的疤痕,是在掩護他逃離南夏國的時候留下的。

    還有更多的人,為了他一個人,而命喪黃泉。

    他身上背負著這麼多條人命,背負著這麼沉重的責任……殘酷的現實,不允許他再任性下去。

    因為,他再多逗留一刻,可能便會有更多的人因為他的任性而慘死,甚至於,眾人對他所給予的厚望,也將隨著他的落網而灰飛煙滅。

    他,已經沒有自私任性的資格了。

    握緊垂放在身側的雙拳,他垂眸,盯著腳下的這片土地,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通知眾人,立即撤離陽城。」

    「是!」那壯漢聞聲明顯鬆了一口氣,臉上展開欣慰的笑意,抱了抱拳便一閃而去。

    澈回頭,最後看了一眼那扇冷冰冰的門,邁開腳步,頭也不回離去。

    他突然想起,有一次她來看他,他當時在練劍,無暇顧及,她便一個人坐在院子裡的石階上發呆,且一發起呆來比他還要投入,完全沉浸到了自己一人的世界中去,連他何時練完劍也不知道。他出了滿頭的汗水,一般在這個時候她都會拿過毛巾走過來遞給他,讓他接過擦汗。

    而那一次她沒有。

    他也不甚在意,自己走過去拿起毛巾,一邊擦汗一邊盯著神遊九天之外的她看,突然發現,她那雙比小狐狸還要狡黠清靈的眸子,竟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悲涼。很淡很淡,卻像是凝固在蔚藍天空中的那片薄雲,怎麼也吹不散。

    她以往在他面前,向來都是神采奕奕的,一雙眼睛總充滿了黠慧的算計,何時有過這種沉鬱而悲涼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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