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歡定了定心神,道:「貴人既已知曉,那麼我所要做的,也就完成了。至於要不要賞他一官半職,亦或是給他們賜婚,那便是貴人的事兒了,民女惶恐,不敢有一絲逾越。」
蕭玠雙眸深似幽潭,沉沉看了她許久,才扯了扯唇角,笑道:「狡賴的女子。」
此女藉著自己的名頭,到處招搖撞騙,最終卻還膽敢將所有的責任推到他的身上,委實膽大包天,不知羞恥!
許是太久沒有人敢這樣挑釁他的威嚴了,哪怕她如此乖張行事,對著她這張明艷靈動的臉,他就是莫名的發不起怒來。
罷了,也是一個有趣的女人,打殺了總歸可惜,倒不如留著,許能偶爾從她這兒尋些開心。
他不正是聽聞了她近日的行事,心中覺得有趣,這才特意將她召來的嗎?
……
「小姐,您出來了。」如月等候在門外已久,看到薄歡的身影,急忙迎上去。
薄歡跨過莊園的大門,臉上從容不迫的微笑驀然一收,臉色變得僵硬,背脊只覺一陣森森的寒意湧動。
雖然沒有回頭,但她也知道,在她看不見的暗處,一定有一個身手厲害的武功高手,在無時不刻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連她與薄清屏在閨房中的秘密交易,他都能一清二楚,可見此人的聽力還是超乎常人。
她突然有些後悔當初在奴隸市場將澈拍下來了,若是讓蕭玠發現是她將澈窩藏起來,只怕不止是她,就連子莘,也是難逃一死!
不過她也知道現在後悔也沒用了,現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將澈藏得嚴嚴實實,不讓他們知道他的存在。
可是,澈知道她的身份,她如若一直不去找他,說不定他會因為擔心,而自個兒上門來找她,到時候她照樣死路一條。
怎麼辦,要如何,才能避過那個無時不刻在身後盯著她的高手,神不知鬼不覺將這個消息通知給澈呢?
心跳如擂鼓,薄歡心中焦躁不安,在如月掀開馬車的簾子讓她上去的時候,她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我想自己走走,透透氣,你讓他們先回去。」
如月嘴巴動了動,想要說什麼,可不知是想起什麼,回頭看了一眼身後豪華大氣的莊子,所有冷嘲熱諷的話都自覺吞回了肚子裡。
從如月手裡接過黑色的帷帽戴上,薄歡邁開腳步,向城外的河邊走去。
如月緊隨其後,見離莊園的大門已遠,嘴裡的抱怨終於嘟囔了出來:「有馬車不走,偏生要走路,怪毛病可真不少!」
見薄歡不搭理她,如月蹙了蹙眉,快步走到她身旁,「小姐,老祖宗的意思是,想要知道您今日與貴人的見面如何了?還有,她老人家想問,貴人準備何時將您從偏門抬進後院?」
說到「偏門」的時候,還特意加重語氣,強調了一下,語氣不掩嘲諷。
自古以來,正妻入門,從大門娶進。而妾室進入後院,只能從偏門悄無聲息抬進,沒有資格經過正門。
這世上總有一種人,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分明這貴人的妾室之位,是她們夢寐以求卻求而不得的,此刻卻因為心裡那點不平衡,以此譏嘲那個已得之人。
薄歡沒有回答,因為總覺得身後粘著一對鋒利的目光,這就好像一條冷冰冰的蛇盯上了自己,這讓她感覺極其不舒服。
她的心裡七上八下的,心神恍惚,一時沒有察覺,猛地與前面一個匆匆拐出來的身軀撞到了一塊兒。
此人身形強壯結實,她冷不防撞上去,懵了懵,回過神來,只覺鼻頭發熱,暈乎乎的,似有什麼東西正從鼻孔流出。
「呀,小姐,您流鼻血了!」如月在旁怪叫起來,卻也只顧著尖聲叫嚷,手上毫無動作。
薄歡早已將她視為透明,也沒期待她能幫自己,鎮靜地從袖中拿出絹布,堵住自己源源流血的鼻孔。
抬起下巴止血,卻對上了一張帶著醜陋刀疤的壯漢臉孔,他此時一邊揉著自己的脖子,一邊凶神惡煞地衝她瞪來。
想來方才撞上他的時候,她的帽簷不小心割到他的脖子了。
如月被壯漢陰狠的目光嚇到,身子一縮,躲到薄歡身後,「小姐……」
薄歡不得不拿下捂著鼻孔的絹布,對壯漢歉意地說道:「不好意思,方才沒注意,冒犯到閣下了。」
許是看她的鼻血流得洶湧,也算是受害一方,許是真的有急事要辦,壯漢最後只狠狠瞪了她一眼之後,就快步離去了。
「怪人!」如月撅嘴,嘟囔著罵了一聲,心裡有些失望。
見那人長得如此凶悍,方才心裡還期待著,他能狠狠教訓薄歡這小蹄子一頓呢,沒想到就這麼輕易放過了她,真是不中用!
薄歡感覺到鼻血又開始流了,忙仰起頭來,一邊擦鼻血,一邊拍額頭。
好半天止了血,也早無了繼續散步的心情,回頭對一邊無聊到以腳蹭泥的如月道:「我們回去吧。」
……
大廳內,燈光微暗,鸞女和侍奉的婢女已被屏退,轉眼成了男人們的議事廳。
「殿下,蔡識的族人和妻兒皆已被制住,蔡識也已經知曉此事,只是……他雖表示憤怒,卻並無向殿下投誠的意思。」楊弗成將自己得來的消息,向榻上的蕭玠如實稟報。
「蔡識是管氏養了十幾年的一條狗,要讓他背叛舊主自然不是易事。」蕭玠微垂眼瞼,嘴角帶著一抹冷冽的笑,「你該知道,這並非孤想要的結果。」
楊弗成冷不防地打了一個寒戰,忙道:「屬下見這個法子對蔡識無用,想到殿下先前的提示,命人在暗中一日十二個時辰盯著他,果不其然,還真發現了蔡識的一個致命的弱點!」
果真是,人人都有弱點,之前並非沒有,而只是沒被發現罷了!就連被管氏馴得服服帖帖的蔡識,也有了一個不為人知的弱點,且還是致命的。
蕭玠抬起眼,黑眸微閃,總算來了點興趣,「是什麼?」
楊弗成想起此事,也覺得好笑,「一個並非其妻女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