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白影正是東方潤,他替安傾然擋了一箭之後,與埋伏好的自己戰在了一處,東方錦愣了一下,也是感激心起,與此同時,兩方兵馬見有異狀,也不管人質到沒到達隊伍,都瘋了一樣衝了過來……
東方錦在亂戰中,護著懷裡的孩子,另一隻手臂一展,將安傾然護在了懷裡,而這時,安忠濤已帶著人衝了上來,副將將他三人護在身前,保護著往後面撤去,士兵的喊殺聲震天,東方錦知道,一切按計劃而行。
他帶著妻兒很快到了軍帳內,一進大帳,愣住了,眼神濕潤:「父皇?您怎麼來了?」
「我來接我的太子。」雲啟帝身上也著戎裝,一掃頹廢,臉上也帶著很久都沒有看到地神采,他隨後將目光投到抱著孩子的安傾然身上,「朕有嫡孫了?」
安傾然上前,將孩子一送,雲啟帝小心抱在懷裡,臉上露出了慈愛的笑容,孩子早醒了過來,竟然沒有哭,眼珠兒忽溜溜地轉著,看著雲啟帝,他沒有笑,好像在發呆,皇上喜地道:「我孫兒看見我沒哭,顯然我還能活幾年。」
東方錦苦笑:「父皇現在龍體安泰,自有千秋……父皇,所有的士兵都來了?這是背水一戰嗎?」
「是啊,朕也不想再拖下去了,只一戰,我們決出高低,再者,交換人質,太后不會心甘,今日一看,果然她暗中做了手腳,朕也不是沒有防備,他們現在不得人心,百姓已經傳唱了他們的失德,所以,趁此機會,我們勝算在八,更何況,朕也是按照太子的妙計行事,只是這一步險棋,是成是敗,今日可見分曉。」雲啟帝語氣中帶著天子的霸氣,東方錦一見,心裡很是感慨。
這才是自己小時候記憶中的父皇。
「父皇在此做陣,兒子現在就出去領兵善後。」東方錦邊說邊披上帳中閒置的鎧甲,安傾然並沒有攔他,只是眼中帶著擔憂。
東方錦對她一笑:「等我回來,我們便可以打道回府,帶好冉兒,別讓他吵到父皇。」
雲啟帝聞言只是道了一聲小心,待他要出帳的時候,雲啟帝又喊住了他:「降兵不殺。」
東方錦點頭。
安傾然自己也出了帳子。
大帳在山坡上,下面戰場的殘酷一面瞭然,喊殺聲震天,風送來腥氣,那是血的味道,她極目而望,戰場中看不到樓挽月和東方潤的身影,她記得當時發生的一切,若不是他替自己的擋了一箭,自己必死無疑。
可是現在他呢?
他受了傷,又在萬軍之中,他會不會?
安傾然的心提了起來,卻見東方錦銀甲白馬,帶著一隊人衝殺了下去,這一衝殺,廝戰在一處的兩方,猶如大布被扯開了一道口子,東方錦直奔太后而去。
安傾然站在高處看得清清楚楚,自己這方兵力強於敵方,顯然太后也有準備,從身後衝殺過來不少兵馬,只是他們到底是比雲啟帝準備得不足,所以敗像已現。
安傾然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這場戰爭持續了這麼久,民不聊生,百姓哀怨,也該結事了。這結果與自己期望的差不多,但是她卻希望可以更圓滿一點。
樓表姐和孩子還有東方潤都不要有事。
她祈禱著。
雖然他們是反叛,但是事出有因,又是正統,她可以給他們求情的,想是雲啟帝也該能聽得進去。
東方錦說是與東方潤的梁子結下了,可是東方潤救了自己一命,這道理也能說得過去。
她心裡各種糾結,身前身後的侍衛小心地保持著,持著盾牌,生怕哪裡再射出冷箭來。
為了這一箭,安傾然也不會原諒太后。
突然間,東方冉哭了,安傾然只得回身進了大帳,而此刻,不斷有將領進出匯報戰況,安傾然便抱著她到了另一個大帳。
她輕聲地哄孩子:「你爹爹馬上就得勝了,你不要哭好不好?你是不是也著急了?那等你長大了,就可以為你爹爹分憂了。」
東方冉想是被戰爭的慘烈嚇到了,開始哭了起來,他把安傾然的一顆心給哭亂了,她莫名地擔心,莫不是東方錦要出什麼事情?
想到這裡做不住了。
她懷抱著孩子又走了出去。
卻被攔了回來。
她只得又轉身坐了回來,就在這時,他聽到外面的侍衛吼一個人,卻是忍冬的動靜,她驚訝地出聲,門簾一撩,忍冬一拐一拐地走進來,看到安傾然,念了聲佛,就一下子軟倒在地:「太子妃,您可是回來了,奴婢可算是見到您了,他們不讓我跟著,我就知道來換人質,偷偷地跟在後面,剛才還被人當作奸細抓了起來,好在有人認識奴婢……讓我看看小少爺。」
聽到孩子在哭,忍冬抹了抹眼淚,上前,抱起了東方冉,很奇怪,東方冉好像認識她一樣,在她的懷裡一下子止了哭聲。
安傾然後怕地道:「這是打仗,不是開玩笑,你怎麼也跟來了,若是被皇上知道,人的罰是免不了的。」
「就算是要了奴婢的腦袋,奴婢也不能安穩地等在家裡,心都快著火了。哪裡還能呆在宮裡。」忍冬邊抱著孩子邊急急地道,因為趕路趕得急,她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的,臉上也是髒的,像極了逃荒的人,怪不得會被抓起來呢。
「太子呢?」忍冬又問。
「帶兵呢。」
忍冬猶豫了一下,臉上好像有什麼要問的,安傾然心裡了然:「如果東方潤肯投降,不會有生命危險的,只是……」
忍冬臉露尷尬:「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你的心思,還有必要跟我隱瞞嗎?」安傾然苦笑了一下,自己這個月老做得並不成功,東方潤根本對忍冬沒有那個心思。
可憐了她的心。
忍冬並不以為意的樣子:「奴婢是太子妃的人,一輩子只要太子妃不嫌棄,便守著您過一輩子。」
安傾然未語。
她神情有些焦灼。
忍冬出聲寬慰道:「太子不會有事的,太子的功夫您最清楚。」
安傾然雖然也知道,但刀槍無眼,她怎麼能放心得下,不時地到門口,侍衛回來也匯報不出什麼,旁邊的中軍大帳中,人進進出出,很忙。
日色漸漸西偏,進來的侍衛匯報,大軍已壓倒性的優勢前進,要一搗叛軍的行宮。
安傾然的一顆心方落了定。
這一仗終於勝了。
她幾乎虛脫了,坐在椅子上,整個人有些恍惚。
忍冬一手抱著孩子,一邊給她倒了杯水,小心近前。
安傾然注意到她腿上的傷好像好得差不多了:「宮裡最近怎麼樣?」
「安靜得很。」忍冬笑著道,「這一叛亂,先前的妃子們也沒有心思勾心鬥角了,倒是對皇上用起心來,皇上的身體也一天好過一天,只是聽說因為擔心太子,最近又日夜難眠。還有,聽說安染月瘋了,康王現在正發愁呢,成天往宮裡跑,偶爾還會經過東宮的時候問東問西,侍衛們都說不知道。」
康王?
聽到這兩個字,彷彿又隔了一世,這麼久了,她已經將他完全忘記了。
前世的種種也好,現今的事事也罷,只要他再不打自己的主意,再不使壞,她無須將心思放在他身上,兩個字:不值。
人經歷了死生才能看透一切,自己經歷了一次真正的死亡,卻將仇恨一併帶了過來,這一世活得熬肝瀝膽,她已經決定,剩下的時光,只為自己活著,為自己愛的人而活。
到傍晚,大軍歸營,此一役大獲全勝。
太后被俘,東方潤受傷跌入懸涯,生死未卜,其它的人被衝散了,並未見到。
大軍還朝。
百姓夾道相迎,鳴放鞭炮,奏響吉樂。
終於回到了東宮,安傾然將孩子交給了忍冬,自己和東方錦喬裝出宮,又帶了一大隊暗衛,等他們重新回到山崖的時候,天已經大黑,松明火把燃起,這樣的一大隊人,將這一片戰場照得明亮如晝。雖然已經打掃掩埋過,但空氣中的血腥氣仍舊很重,濃烈至極,直衝鼻腔。
安傾然要作嘔,東方錦將一粒清涼的藥丸放到了她的嘴裡,瞬間涼氣沖腦,她清明了許多,東方錦帶著眾人一直到山上,山上爭鬥的痕跡仍在,樹木折斷,還有斷了的兵器,土中有血氣,有幾棵樹已被火燒得烏黑,這真是戰場!
安傾然歎了口氣,戰爭於她而言,仍舊難以接受。
哪怕歷了宮中那殘酷的爭鬥,也無法真正地面對血雨腥風。
終於爬到了山頂,蔥鬱的林木中,戰鬥的痕跡少了一些,但箭簇如織,地上樹上還有殘留的,安傾然拔下了一隻,順手拿著,這只箭是東澤這邊的箭簇,顯然,是他們逼迫東方潤來到山上,東方錦並未親眼見到東方潤墜涯,他到的時候,只聽得部下的人匯報,說東方潤肩上有傷,且戰且退,退到這裡,便跳了下去。
「他是因為救我……」安傾然喃喃地道。
「是,所以我才會帶你又回來。」東方錦臉色冷著,也不知道心裡在想什麼。
「樓表姐和孩子,應該逃出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