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她等是三個字,不是『我愛你!』,因為那是屬於木蓮的。她等的是,那句,『對不起。』
此時,在彌留之際,能聽到這句話,她還有什麼不放心,還有什麼怨言,她知足了,只是,這個男人會對她說對不起。對她有歉意,那她一生都釋然了。
「我在彼岸會很好的,真的!祝福你們!」說罷,她身子自動往後一樣,脫離了顏緋色的手,像蝴蝶一樣跌落在那無盡的深淵之後,「木蓮,如果守靈人有來世,我希望和你是朋友。」
她欽佩著這個堅強的女子,如果沒有顏緋色,她們一定會是好朋友。如果,守靈人有來世!
「翡翠。」暮漣看著那慢慢被沙土堆積的深淵,想到了昨夜臨別時,她哭泣的時候,那個時候,這個女子第一次坦然的面對了自己的感情,而現在,她也願意坦然放開。
將身邊的薔薇撿起來,她捧在手心,然後拋進了那翡翠消失的地方。
「回樓的子民認為,薔薇代表的是幸福。如果有來生,翡翠,你一定會幸福的。」旁邊的人,輕輕的抱住她,頭輕輕的靠在她肩頭,像四年前那樣親暱的依靠著她,十指緊扣。
她低頭將臉也貼著他銀色的髮絲,輕輕的閉上眼睛——覺得全身無力,然後慢慢的睡了過去。
繁花在空中飛舞,芬芳馥郁,乾淨的天空白雲拂過,湛藍如海,簌簌飄落的花瓣輕輕落在肩頭,不時的還有片片碎花粘在睫毛上。
繁花的盡頭有一個人翩然而來,洗盡了人世塵埃,宛若出水的美玉,氣質華貴,晶瑩剔透。
她站在原地微微一笑,抬手伸向那人艷陽明亮電腦光輝從他頭頂落下,金色的碎光中他笑容明媚,面容清美,一雙水眸映照著她略顯癡傻的憨笑。
「娘子,可是久等了?」唇瓣輕啟,他呵氣如蘭,然後微微一笑,露出細白的牙齒。
風從他身後攬過,揚起他銀色的髮絲和漂亮精緻的袍子,那一瞬,她只覺的眼角一酸,抬手摸向那屢屢銀絲。
青絲發白……然而當她的手剛觸及到他的時候,他身子竟然分裂開,如同翩翩花瓣一樣,破碎然後消失。
人不在了,繁花也消失了,唯有刺目的紅色,大片大片的紅蓮在她身前綻開,像獵艷燃燒的火,映照紫黑色的天幕。
而紅蓮的中間,有一個人被束縛黑色的石頭上,雙臂被荊棘固定在身子兩側。他垂著頭,銀色的髮絲落下遮住了他的臉,身上到處是荊棘劃出的血痕……露出的雪白皮膚上血斑觸目,秀美的手指微微蜷曲,一條條纖細的紅線從他指尖垂落,然,仔細看去,那根本不是紅線,是從指甲裡溢出的鮮血,澆灌著他身下的紅蓮。
石頭上的人突然動了動,發出了幾個虛弱的字,「多少年了?」
「一千年了吧。」碧綠色的眸子看著眼前一朵紅蓮,他自言自語道,露出了一絲苦澀的笑。
「我被關了一千年了,來的時候,這前面不過都是荒漠啊。」他抬起臉,看著眼前茫茫一片的紅蓮,落定在身前的一朵花上,「當我的第一滴血落入土裡時,便生了你,如今,一千年過去了,大片的紅蓮開了又謝,反反覆覆一千個春秋,而,只有你,還是這個模樣,一千年中不曾謝過,也不曾再開過——守在我身邊。」
「他們說我是魔鬼的化身,將我囚禁再千年,放干了我的鮮血,企圖用一千年來洗盡我週身的魔性,然後讓我轉世為人。」講到這裡,他揚眉冷笑了起來,眸子裡寒光一片「然而一千年就到了,我也將轉世為人,可是,你看,我還是和當初一樣,不曾改變。」
「來世為人的我,仍將是魔鬼,而且,我這一千年所流乾的血,也要一點一滴的收回來。」
「傳說,每一朵花,凋零之後也會轉世為人,這些紅蓮凋謝了,又綻開了另外一批,我得殺多少人才能要回我的鮮血啊。」他輕輕的歎息道,嘴角笑容又變得格外明媚和煦,碧綠色的妖瞳又掃了一眼忙忙花海,最後還是落在了身前的那株紅蓮上,「至於你呢,由我鮮血潤綻放了整整一千年,也陪了我一千年。若你也能轉世為人,吸乾你的血似乎是太便宜你了呢。」
「聽說具有靈性的花轉世為人,能有三生三世。你偷聽了我一千年的秘密,又飲用了我第一滴血,沒有靈性也有魔性吧。呵呵呵……」他突然開心的笑了起來,眸子裡揚起琉璃般漂亮的色彩,逐而,盯著那朵蓮花用邪魅而霸氣十足的聲音宣告道,「那我便要了你三生三世!」
當最後一滴血落入泥土中事,被束縛在石頭上的那個紅衣銀髮人瞬間化作灰燼飄落在花海之中,於此同時,那多持續綻放了一千年的紅蓮也瞬間枯萎,沒入泥土之中。
冷冷的風中,萬千紅蓮仍然開放,嬌艷如火,照亮了西岐的禁忌之山。
漂浮的身體漸漸有了感覺,手指摸到光滑冰涼的綢布,她緩緩睜開眼,看著眼前的景物——不在是絢爛的花雨,不再是刺目的花海,只是白色的帷幔帳子。
是夢嗎?她眨了眨眼睛,讓眼前的事物更加清晰一些,還是帷幔帳子,有淡淡的芬芳,而且,身體似乎也不怎麼痛了。
閉上眼,再次睜開,場景還是沒變。
「夫人。」耳邊傳來侍女小聲的呼喚。
木蓮扭頭看去,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小丫頭,一身白衣,頭髮簡單的挽起。
「這裡是哪裡啊?」她皺了皺眉頭,輕聲問道,然後看著房間裡豪華的擺設,和白玉雕花石牆。
「夫人,這裡是聖殿,殿下的寢宮。」小丫頭將她扶起來,給她披上外袍。
「聖殿?殿下的寢宮?」她有些反應不過來,抬手扶住額頭,突然大驚,喊道,「顏緋色,顏緋色呢?」
她想起來了,她睡著了,在地面翡翠跌入黑暗的時候,她便暈了過去。
「你們殿下呢?他在哪裡?」手緊緊的抓住丫頭的衣服,她難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他放干自己的血啊!
「殿下在禁地。」門口走近一個女子,聲音幽幽的飄來。
「艷兒?」木蓮楞了一下,「緋色他還好嗎?」
「殿下無礙!你也終於醒了。」景一燕側身坐在旁邊的一張鑲著寶石的椅子上,臉上沒有多大的表情。
聽到他沒事,木蓮常常的舒了一口氣,問道,「這裡是哪裡?我睡了多久了?」
「西岐啊,殿下的寢宮。至於你嘛,睡了足有十天了。」景一燕底下頭,手指輕輕的摩擦著權杖,聲音很平淡。
西岐?木蓮抬頭望了望這類似宮殿的屋子,四根幾人才可以抱住的主子將這個偌大的房間撐起來,白色的圓柱子上刻著圖騰花形,房內掛著彩色的圖畫,四面都是可以看見外面的琉璃窗戶,而每一道窗戶上都鑲滿了明珠,照得屋子通亮。
這裡果真是西岐啊。
襯著身子站拉起來,慢慢走到窗戶,這個位置,她剛好可以俯瞰西岐的景色,茫茫綠色的密林,還有夾在翠綠中隱隱可見的五彩斑斕,在空中飛翔的鳥兒,還有那蔓延而下的白玉石階梯……還有,兩旁似紅綢的薔薇。
「這裡可真是美啊。」她不由的歎息道。現代文明,人類從源於土壤,有了智慧,高速發展,去最後濫用智慧,讓環境遭到了致命的污染。
此時湛藍如海的天空,潔白如雪的雲朵,還有展翅翱翔不曾見過的鳥兒,還有清清的河流,絢爛的花朵,這一切對於在現代也生活了二十幾年的她,美得太像畫捲了。
如果沒錯,她還記得西岐有一種會發光的蝴蝶吧。
離開一扇窗,來到另一扇,看到的情景完全不同,然而依然是一個美字。
顏緋色的寢宮位於西岐的最高點,足以俯瞰一切了。
等她來到西北方的窗戶時,呈現在她眼前的不再是五彩的美眷,只是一片黑色的森林,林子間,夾帶著刺目的紅,然後什麼也沒有了。
這裡,很熟悉啊。她輕輕歎道,手指覆蓋在冰涼的玉石窗台上。
「你不想見見殿下嗎?」身後突然傳來景一燕的聲音,讓她木蓮微微一愣,剛才自己忘記了她的存在。
見他,怎麼會不想見他。生生世世來,就是為了尋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