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而現實是,他沒有死,而且,如預料中的一樣,他再次戲劇的遇見了她。這意味著,如果他們再有交集,她可能要死去,而如何死,他不知道。
縱然恨,然後還是抵不過那千絲萬縷讓他魂不守舍的愛。在以前,他恨她的時候,他可以做到她殺死,將她留在身邊。而現在,他只希望她能活著,不管以什麼樣的方式。
他不懂,預言中所謂的『交集』是何意,遇見,還是糾葛?總之,為了避免預言成真,他倉皇逃離,因為擔心她『糾纏』他,他狠心的上演了一齣戲,讓她絕望的放棄自己。
如今,她明明已經回京了,而他已經越過天山,回到了西岐,兩個星,按理說,已經回到了原來的軌跡,可是為何,她的星星在移動,而且,光芒微弱?
光芒微弱,是被死亡的遮住了生的光華,這也是星墜的前兆。
「殿下,星象顯示,她正趕往這裡,而且,附帶的還有一股可怕的黑暗力量——是一種掠殺,駭人的氣勢。」
「這裡?」顏緋色身子頓時晃動了一下,蒼白的臉,在月光下發出清幽的光芒,薄唇也不由自主的顫抖了起來,「你說的那股力量,是指的軍隊嗎?」
在星象中,凡是力量,指的都是軍隊,無論是為什麼而戰,一旦沾血,都屬於黑暗。
「是的,他們隨著她正趕往天山。」
「是要穿過天山嗎?來找我嗎?」他低下頭,蹲下身子,白玉般的手指,輕輕的拂過水面,那一瞬,所有的星象瞬間消失,年老的司儀,突然害怕的尖叫一聲。
占星,耗的是人最強悍意念,一旦被人破壞,那占星之人,定然會受到力量的反噬,而剛才,若不是她收的快,恐怕已經被力量反衝而死。
摸著在恐懼中跳動心,年老的司儀,跌坐在地上,看著眼前這個力量強大的年輕男子。他擁有一張絕世容顏,也擁有著天地畏懼的力量,然而,這一刻,他蹲著身子,撩動著水的神態,像一個脆弱的孩子。也在一瞬,司儀眼裡閃過一絲寒光,逐而,在這位族長身上,看到了一樣東西。
在他剛來西岐,站在神殿之上時,她試著占星,然後,卻只能佔出那個預言,然後關於他的一切都看不到。看不到他的過去,看不到他的將來,也看不懂他的心思。
而此時,她看到了他身上湧出來的濃烈的悲哀,還有,黑暗——無邊無盡的黑暗,將他的未來,湮沒。
眼中的驚喜,被年老的司儀掩藏在眼底。是的,她確信,她看到了一種黑暗,不是黑暗的力量,而是,幽閉的黑暗。
這個魔頭,這個人,將會被囚禁於永生的黑暗中!!手下意識的凌空抓住,努力聚集意志,她眼中因為狂喜陡然升起了殺意,然後……「剛才,你還看到了什麼嗎?她來西岐,會衝過天山嗎?」悠的,年輕絕美的族長,突然質問道,讓司儀嚇得忙往後挪動了一下身子,將手藏到身後。這才發現,那族長根本就沒有抬頭,手在水裡浮動,似乎想要抓住,然而手指一聚集,水便沿著他的指縫流下。
那一刻,晃動的水面所倒影出來的臉,寫滿了痛楚和憂傷。
司儀想了想,道,「殿下,天山是瘴氣冤魂聚集的地方,無法占星,我也無法看到那裡的情況。但是,如果那個女子,踏入您的土地,踏入西岐,必然會發生星墜,而此時她所走的路,就是死亡之路。」
拂水的手驀然停止,年輕的族長神色一凝,耳際處一縷髮絲卿然落下,漂在水面上。
「你先下去吧。」許久,那漂亮的薄唇輕輕的說道,語氣,多了一分悲慼。
年老的司儀一聽,慌忙將身子匍匐在地上,行了禮,然後跌跌撞撞的沒入了暗夜之中,心裡長長舒了一口氣,暗自責怪自己險些魯莽,三年前的他便是無人能及,鬼神避之,三年後,她有何能耐,殺了他?
木蓮,不要過來,不要來尋我。我只想你活下去!
「來人!」顏緋色站了起來,吩咐道,不到一會兒,黑夜中,出來了幾個人,這個都是他的影子侍衛,如影隨行。
「帶人,出天山,凡是要過天山的人,都給我攔住,若果是看到一個懷孕的女人,就將這個帶給她!讓她帶人轉身回燕都。」說著,他將那塊碧綠的紅惠子同心結遞給其中一個人,指尖卻反覆的摩擦著那冰涼的玉珮。
「她如果堅持不停住,要繼續前行,就將她身邊的人全部殺死,給她建一道牆!若她還走,那你就說,十日之內,大軍必然壓境,攻打燕都!」
「她如果堅持不停住,要繼續前行,就將她身邊的人全部殺死,給她建一道牆!若她還走,那你就說,十日之內,大軍必然壓境,攻打燕都!」他的聲音,冰冷的沒有一絲溫度。
抬頭的影子侍衛,雙手恭敬的接過那塊還有餘溫的同心結,低頭,悄悄退下,腳尖點起,正要飛身掠起,卻聽到紅衣族長道。
「誰也不准殺害她!在滿月落西之前,不得讓她有任何差池。」
影子侍衛,頷首再次行禮,轉身離開,餘光卻瞟到,遠處站著的一個綠色身影,顯然,年輕的族長也發現了那個女人。
顏緋色看了一眼翡翠,並沒有說話,轉身走下白玉般的台階,不緊不慢,幽光下的臉,籠罩著一片黑暗,讓人看不清楚。
「殿下,休息吧。」見他走過來,翡翠不安的俯身行禮。
她並不是故意偷聽的,而是,這個夜她突然覺得寒冷無比,期待已久的婚禮,即將在2日後的滿月舉行血誓,而她沒有絲毫幸福之意,反而,心裡無比的恐慌,感覺有什麼大事要發生。甚至是,明明是近在眼前的人,卻覺得十分的陌生和遙遠。
「艷兒,還沒有回來嗎?」他問道,朝她方向走去,卻沒有看她。
「估計大典之日會趕回來吧,現在,還有人需要她處理和安排,可能耽誤了一些時間。」翡翠輕聲說道。
之所以讓艷兒護路,不是沿途保護,而是,要她安排那些顏門的子弟。
在他們決心永不踏入中原,翻過天山的時候,那些在顏門所召集的弟子,和殺手,就該歸還於他們自由,而,這些,不是一兩天能處理完的事情,涉及的東西太多,便交與了她。
半年之前,驪山大戰,鵝毛般的大雪漫天飛舞,他跪在雪地裡,足足三日,不吃不喝,也不說一句,目光呆滯的看著她離開的地方,而顏門的暗人,也陪同在他身邊。
三日後,他仍舊徘徊在驪山一帶不肯離去,不肯去燕都也不肯回西岐,直到燕都傳來那個女人病死的噩耗,他非但沒有悲傷,反而仰天大笑,說了一聲,「很好!」便,掠身離開,那日後,對顏門的一切事宜,他都不再過問。
而那日後的顏門,也成了散沙一盤,到前幾天,他遇到了那個女人,宣佈回西岐,讓不屬於西岐子民的顏門弟子,回歸自由。
「嗯。讓雪鸞給她傳信,務必在血誓回西岐。」他錯身從她身邊走過,扔下這句話。
讓艷兒回來,是怕和那個女人相遇上吧。翡翠歎了一口氣,抬頭看向天空,皎潔的月亮旁,有無數行星圍繞,星星之間,看起來,相隔很近,甚至是一指的距離,然而卻是天涯海角。
明日,天亮,當第一縷陽光升起的時候,他們兩想要到著殿宇前替民眾祈福,然後,沿著聖河,在西岐人命的祝福中,回到光明神殿,在聖湖前,月光之下,血誓。
這樣,便等同於中原的拜堂。
那個時候,她將身白色的繡著圖騰的嫁衣,在慢慢的走向神殿,而他,將在那裡等她。
「殿下,到時候,你真的會在那裡等我嗎?」她惆悵的轉身,回到了自己房間。
天山處,二十里路夏日初,天山一帶,黃沙瀰漫,隨風而卷,蒼翠的樹林找就拋在馬車之後,現在唯有幾丈不停出現的灌木,而偶爾看見的小片林子,很是荒瘠。
鐵騎所踏過的地方,早就被漫天飛舞的黃沙所掩蓋,找不到任何跡象,然後,這一條,許多人踏過的路,還是依稀有些痕跡,比如,露在沙子裡的白骨,還有牲畜的屍體……撩開馬車簾子,已經看得見天山,聳立在黃沙之上,卻不同的是,若隱若現,濃霧迷罩,和這個一覽無餘的黃沙形成了顯明的對比,而此時的她看見的天上,和她以往知道的天山完全不一樣。這個天山,完全就像一張天幕,從天空雲頓洩落而下,擋住了他們的去路,似乎將整個世界砍成了兩半。
飛鳥不過,雲也不可破。
那天幕之後的西岐,到底是怎樣的呢?一時間,她恍惚失了神。
「夫人,我們一刻鐘之後,便可以到達天山下面了。」前面傳來赫楠的聲音。
「前面可有書信,他們佈置得如何?」
「埋伏在天山下一里外,就只要等那人來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