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到了?!
到了?!手不由的抖了一下,燕子軒看著身前的人,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按時間算,她應該沒有這麼早,那會是誰到了?
心,砰然亂跳,他突然不敢聽下去,那萬一不是她的消息,他又該承受那種切膚之痛,這兩個月來的日思夜想,似乎是過了漫漫十年,讓他日夜煎熬。
「稟王爺,王妃到了!」見燕子軒沒有反應,侍衛繼續說道。話一落,身邊一陣冷風掠過,那抹白色的身影,已經從他身前閃過。
到了,真的是到了!他臉上有難以掩飾的欣喜,奔出院子,穿越營帳,舉目朝驪山方向望去,看見遠處,有幾匹馬正朝這邊奔來,而帶頭的,是那個他夢到過無數次的人。
等不及,等不及她的回來,他翻身上馬,揚著馬鞭,上前迎接她。
雪後明亮的晨光照在鏡河的大地上,一切,突然變得美好,就連那結冰的河,此事在陽光下,都美得像銀色的綢帶。
「木蓮……」待遠處的人越來越近時,燕子軒發現,他張開唇,卻喊不出她的名字,只是心裡一陣酸痛。
身後的幾個暗人自覺的策馬繞開,寬闊的大道後,唯獨剩下那兩匹相向而行的馬。
凌亂的頭髮,憔悴的蒼白還沾著污跡的臉,被刮破的衣服,一路滄桑和疲憊都寫在了她身上,但那雙眼睛,一如既往的清澈,眉間那以往的倔強仍在。
馬在原地不動,只是前踢不停的刨雪,鼻子發出承重的喘息聲,燕子軒下意識的握緊韁繩,那粗糙的繩子頓時讓他手心一疼。是的,這一切都是真的。
這個女人,就在他眼前。
在看到燕子軒騎馬奔出來的那一瞬,木蓮的心突然顫了一下,腦子裡閃過過去的一幕幕,在看看空空如也的身後,她再也抑制,淚水沿著眼角滑落。
拿出展青的劍,和新的地圖,她緩緩下馬,高舉著兩樣東西,走到燕子軒跟前。
「對不起。我只帶回來了這個!」那一瞬,木蓮突然覺得好內疚,在她離開的時候,有皎兒又展青,有八大侍衛,有護他們離開的一百暗人,還有白衣,柳綠柳意,還是慧心大師……可是,到最後,她只帶回來一張血的地圖,和一把展青的劍。
燕子軒並沒有去接她遞上來的劍和地圖,而是抬手輕柔的擦去她臉上的淚水,在觸摸到她溫熱的液體的那一瞬,他終究是將她緊緊的擁在了懷裡。
「對不起……子軒,她們都死了。皎兒死了,展青死了,白衣也死了,他們都死了!」她嗚咽道,身體在不停的發抖,這是白衣死後,她第一次這樣的哭泣。這些日子,堆積的悔恨和痛楚,瞬間爆發。
不僅僅是累,她真的需要痛苦發洩一下。
這一路的逃離,這一路的欺騙,這一路的淪陷,這一路的自欺欺人,到最後,心徹底的成回,這是一個怎樣難熬痛苦的過程,彷彿下了一次地獄一樣,彷彿自己被剝了一層皮,彷彿被挖了一次心。
甚至有時候,她希望自己就死在了路上,死在了皎兒之前!
「嗯,我知道了。但是,你還活著,真好。」燕子軒歎了一聲,看著雪後明亮的天空,將哭泣的無助的她緊緊的抱住,道,「他們的辛苦沒有白費,你終於回來了。」
「子軒,對不起!對不起!」她感覺自己在他面前就像一個罪人,無地自容。
「木蓮,我們回去罷!好嗎?」捧起她被淚水染濕的臉,他心裡突然一疼,低頭,吻了一下她的眉心,眼中柔情繾綣,似浪潮一樣將她包圍。
「回哪裡?」她一時茫然,手裡還握著地圖,似乎還有什麼沒有做。
「回家。」
回家?!胸口突然一疼,木蓮下意識的彎下腰,摀住。她也想要一個家,想要和自己愛的人在海邊漁村建一個小房子,一同攜手看日落和日出,然後生一堆……他說,生一堆的小妖精。那是她夢中的家,可是,只是泡沫,讓她搭上了許多無辜生命的泡沫。
「子軒一切可有安排妥當,我們現在就出發!」她抬手擦去淚水,深吸了一口氣,將血畫的地圖展開,「現在即可就走,不然就來不及了。這張地圖是昨夜翻越驪山我做的記號,只要告訴士兵,這樣我們離開的時候,才不會落入沼澤!」
「都安排好了!」看著她手裡的地圖,燕子軒心裡也是一陣難過,伸手又要去抱住木蓮,卻被她躲開。這樣的生疏,他看見了,他也明白她到底為何會這樣。
她對那個人的感情,他都知道了。愛有多深,恨有多深,也傷害得多深吧。經歷這麼一場浩劫的她,自然會對自己的心加上一道更加牢固的防護,比起以往的絕之千里,此刻的她,那顆心,恐怕已經死了。
「我們要趕在他來之前,翻過驪山,即便是被他追到了,我們也不用像現在一樣被動,而且,一旦出了驪山,那支援的人,也會陸續趕來,到時候……」
到時候,朝廷和江湖聯合,殺死顏緋色這個大魔頭嗎?不,她不要看到這一幕。
「如果顏緋色真的敗了,可不可以放了他,讓他回西岐?」
「為何?他作惡多端,殺人無數,是一個魔頭,就算我不殺他,江湖上也不會放過他啊!木蓮,你知道,他必須死!」
「不,子軒!他是你弟弟!」手足相殘,多可怕的一幕。
「什麼?」燕子軒驚愕的看著木蓮,「你剛才說什麼?」
「顏緋色是你的弟弟!當年西岐的妖女,當年的玲瓏,當年懷孕被趕出皇宮的那個女人,而緋色,就算她的孩子,你同父異母的弟弟!」
「顏緋色是你的弟弟!當年西岐的妖女,當年的玲瓏,當年懷孕被趕出皇宮的那個女人,而緋色,就是她的孩子,你同父異母的弟弟!」
「她?」燕子軒茫然的看著天空,腦子裡浮現起很多年前那個場景。那個美麗的女人,絕望的望著高高的城門,淚水染濕了她精緻的臉頰,而她的手,輕輕的覆在她微微凸起的小腹上,那個傾國傾城的女子,就是母妃口中所說的妖女。
寒風割臉,大雪在她的頭頂飄然落下,落在她瀑布般的青絲上,那揚起的白色單衣在風中寂寞的揚動,那個時候,他覺得她很美,美得不像後宮中父皇的其他妃子,當她靜靜的看著他,眼中有痛,有悲傷的時候,襯著那高高的朱紅大門,她就像是畫中的女子。
當時的他,太小,不懂妖女為何物?只是,他一直期盼有一個弟弟……「弟弟麼?」胸口壓抑的疼痛,燕子軒緩緩抬起手,試圖要抓住什麼,手卻僵在了空中,表情有些無奈,「他竟然是我的弟弟。」
「是的,他就是你同父異母的弟弟,顏緋色。」
「那,他為何要這樣做?是報仇嗎?」顏緋色一直公然與朝廷作對,而且不還不停的挑撥他和燕子愈的關係,起初他以為,顏門不過是想反抗朝廷,另建王朝,可是後來,當他發現顏緋色控制燕子愈之後,並沒有謀權篡位,而是一一的嗜殺燕氏皇族,他的做法,殘忍而具有明確的目的性。
「當年他娘親被趕出宮之後,不僅不能回西岐,反而還被西岐的族人追殺,因為她成了西岐的恥辱,更可恨的是,中原的江湖人士也不放過他們,因為,他們將他當做魔鬼在世。到最後,在血泊裡掙扎的他,從小便拿起了劍保護他和他的娘親,可是,還是看著她死在了自己面前。那個時候,他不過**歲啊……」到這裡,木蓮到底還是說不下去了,張開唇,那濕熱的淚水,便將她的話給淹沒下去。
「他,走到這一步,也是被逼無奈。他是被世人活活的逼得以復仇為生了!」
「但是,他到底是一個魔鬼了?是嗎?」燕子軒的聲音也在顫動,在木蓮簡單的描述中,他可以想像那個孩子的童年,充滿了血和追殺。而同是生為皇族,他卻在錦衣玉食中長大。
但是,如今的顏緋色,是真正的魔鬼,所到之處,桃花滿天,血染一片,就算是復仇,那也該足夠了,可現在看來,除非這天下全死,不然他不會放棄。
「而你,不也是在那種絕望中,離開了他,對嗎?木蓮!」看著眼前嗚咽的女子,燕子軒明白,她一定試圖阻止他。可是,他們能阻止一個魔鬼的復仇計劃嗎?
身子恍然一顫,木蓮抬頭望著燕子軒,在他略帶絕望的眉間,她看到了一絲冷冽的氣息,那是帝王為國家所逼迫出來的隱忍和決裂,也是一種殘忍。
是啊,她試圖改變他,阻止他,想盡一切辦法感化他,可是,到最後,她的愛,即便是她自己,在他的仇恨面前,也是微不足道的,甚至會死在他的長劍之下。
燕子軒說的對,他到底是魔鬼,雖然只是半魔人,但是他的心思,靈魂已經慢慢被血所腐蝕掉了,等到他沾染更多的滾燙的鮮血時,或許不用那個詛咒,他也終將永生成魔。
那該怎麼辦?難道,到最後,唯一的解決方式,還是要殺了他!?
「子軒,那我們到底該怎麼辦?我不想他成魔?也不想他死?」她低聲問道,語氣充滿的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