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而且，我僅從個人角度，不願計較周桓夕，可我憑什麼要求別人也不計較。
「算了！」我別過頭去，推開楚漣碧，「你！」
「既然娘子大人不下命令，為夫便暫時袖手旁觀。」他又由身後摟住我，將下巴擱在我肩上，滿是幽怨道，「娘子，為夫受傷了，你沒發現麼？你怎就不關心關心為夫，盡盯著別的男人看去了……」
那邊三人的廝殺已進入白熱化階段，但周桓夕還是劣勢。雖然楚漣碧退出，但他已大為受創，早沒了之前的氣勢，怕是不容易反敗為勝。
我無暇扭頭，只拍了拍楚漣碧的手，「所以退出是多麼的明智。」
「娘子，你不愛我……」
齊鈺一劍刺入周桓夕胸膛，眼裡是淋漓的快意，他咬牙揮舞青冥反擊，齊鈺的劍頓時被折為兩段，周桓夕縱身一躍，體內湧出的鮮血染紅了手中的青冥劍，他沉聲道，「殺齊家的不是我，是你親生父母！是權勢鬥爭！」
「娘子，你不愛我……！！」抱著我的人突地收緊雙臂，聲音粗重，滿是不悅。
我莫名的回過頭，有些煩躁道，「你又怎麼了？」
「看我一眼就這麼難麼？你說我怎麼了？！」他的臉色真是難看到了極點。
「我哪有啊？我這不是在看著你麼？」我有些無賴道。不過發覺他真的很不高興，我也放軟了態度。
我為什麼要繼續呆在這裡呢？看這個情況繼續下去，周桓夕敗定了，不過是個時間問題罷了。我又不能改變什麼，為什麼要站在這裡看？只要確定月哥哥不會有事就好。
這麼一想，我拉拉楚漣碧的手，討好道，「相公，我們先走吧。我不看他們了。」
他有瞬間驚詫，馬上笑逐顏開，將我的手握住掌心，「嗯，我們走。」
可才沒走兩步，地面突然一震！一道一道清脆的碎裂聲接連響起，我朝聲音來源處看去，頓時大吃一驚！
……那塊龍鳳壁上竟已佈滿裂痕，並還在不斷往更寬的範圍擴散！！
「小心——！！」我大叫，與此同時，巨大的牆壁轟然倒塌……
碎石四下砸開，捲起窒人煙灰。更可怕的是，地面突然急劇抖動起來！！後方是轟隆的巨大聲響！！
「嗯……」一聲痛呼伴著淋漓的血肉撕裂聲，穿過陰濃嗆人的空氣傳來。我驚恐的回頭看去，齊鈺撲倒在地，後背上的青冥劍被拔出，血窟窿汩汩的流出血來……
一塊尖銳的巨石由洞窟上方直墜而下，朝他襲去，周桓夕瞬間退開……
我呆呆的怔住。
「啊————」淒厲的慘叫響起，鮮血模糊了我的視野……
他的身體如同受刑者被釘死在地面上……
鮮血不斷湧出，染紅了那一塊地面……-
「哥——」
我傻愣愣的看著，幾乎忘了任何反應，直到一雙手臂將我抱住，急促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娘子……快走……此地要塌陷……」身體被拉起，我卻依然轉不回驚滯的視線。
「不！！我要去救他！！」我猛地掙扎起來，推開楚漣碧後快速跑過去。比我更快的是齊琴與月天心。
「哥——！！」「哥——！！」「哥……」齊琴淒蒼的哭喊一聲聲刺痛著耳膜，整個世界彷彿要在她不可承受的悲痛中碎掉……
月哥哥咬緊牙，額上汗涔涔，正設法挑開石塊。
我在他身前蹲下，卻不敢觸碰他，整個人好似傻掉了般，也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
齊鈺努力伸著手，突然將我的手抓住。我一顫！
他的嘴巴緩緩開闔著，鮮血浸染的身體被牢牢釘在地面上，殷紅粘稠的血液淌滿整張臉，低低的模糊不清的顫聲在鮮血中浸透而出，「自幼起，我便很用功……用功習武，用功唸書……我對爹說，我要成為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可為何……人生如此……作弄我……」
石塊被移除時，他已停止了呼吸。我跪在了他身前，伸手想闔上他的雙眼，卻又遲遲無法落下。那死死大睜的雙眼，如同一場無聲的控訴。
低低的游絲般的聲音依然在汩汩的鮮血中流淌，「為何……人生如此……作弄我……為何……」
還有最後讓我顫抖的輕不可聞的幾個字，「我……是真的……愛……你……」
「娘子快走！！」楚漣碧強橫的將我抱起。月哥哥染血的手掌果斷的覆上了齊鈺雙眼，隨即抱起哭嚎不止的齊琴，「他已經死了！快走！這裡太危險！」
齊鈺的身體越來越遠……被血色模糊的越來越看不清晰……
是我丟棄了他，還是他遠離了我？
小鈺鈺……小鈺鈺……
世間已再無齊鈺。
再無我的小鈺鈺……
在巨石崩塌中，楚漣碧抱著我擇路而逃。整個山洞搖晃的愈發厲害了！可走到洞口處才發現，已被一道石門封閉。這時候算是沒人打鬥了，因為都在為命而拼。
楚漣碧、月天心和周桓夕全都揮劍拚命砍那石門，可毫無效用！連那把香餑餑青冥劍都沒用！！
後方的崩塌之勢就要蔓延而來，我已經絕望了。
心裡的弦鬆了，倒也不再緊張，我調侃般道，「這招是對付前來搶劍爭奪不休的人，將強盜們與劍一起埋藏在這裡。所以這門是砍不開的，連青冥劍都砍不開！都歇歇吧。與其白費力氣不如求求聖教祖先。」
月哥哥身影一頓，突然道，「我知道了！」他不由分說的搶去周桓夕手中的劍，快速奔向一端，似在尋找著什麼。
倏地，他將劍用力插入牆壁之中——青冥劍頓時放射出駭人的光芒，照著他血色的臉孔幾近透亮。他臉色凝重，雙手握住劍柄，向左旋轉一圈，隨即又回頭向右旋轉。他的手背上青筋爆出，似要漲裂，可就在旋轉過半圈後，奇跡發生了，巨大的石門開始緩緩向上移動。
月哥哥咬緊牙低喊道，「快走！」
回過頭時，周桓夕與齊琴都已不見了身影。楚漣碧看著月天心，鄭重了行了個禮，「多謝。」隨即抱住我，我卻好似突然由混沌中驚醒，猛地推阻他，連聲驚叫，「月哥哥怎麼辦？！我們都出去了，他一個人怎麼離開？……他要怎麼辦？！「
「快走！！」那一頭傳來月哥哥的低喝。
「不要！！我不要！！我們不能這樣！！」一想到那個可能性，我幾近歇斯底里，流著淚大喊，「我不要這麼走！！月哥哥，我來幫你控制機關，你們走，你們走！！」
「娘子，聽話……」「你放開我！楚漣碧！！放開我！！」在我們扭打間，地面晃動的愈發厲害，我們一起遽然撞上石門！強烈的撞擊使得我幾近頭暈目眩。
「快走——」月哥哥發出可怕的嘶吼！他的手在急劇顫抖，好似下一刻就會癱瘓……他堅持不住了。正好！正好！我要去代替他！！他不可以死在這裡，不可以！我不能一次次看著他犧牲！！
「月哥哥……」可我還沒邁出步，身體突然被強行絆倒！一雙手臂將我死死箍住，不容我動彈分毫。頃刻間，我已經被抱著滾出洞外。
「……放開我！！楚漣碧！！你放開我……放開我……放開我呀……」我掙扎哭鬧叫喊什麼都無濟於事。該死的楚漣碧，他不是說聽我的話麼？為什麼我現在這麼傷心這麼求他，喉嚨哭到嘶啞，他都不顧及我分毫！他是混蛋！！他是個騙子！！
「……月哥哥——月哥哥——你出來啊——！！」
沒有月哥哥的回應，裡面卻是傳來數聲驚天巨響，如同天崩地裂！！
我愣愣的聽著那種可怕的摧毀聲……
月哥哥他還在裡面……月哥哥還困在那裡面啊……
「月哥哥——！！月哥哥——你出來……你不要一個人在裡面……月哥哥——出來呀……」我除了嘶聲叫喊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我是如此無力，我擺脫不了楚漣碧，我衝不進去，我不能替換他。
「曉兒，代我活下去！！」裡面突然傳來月哥哥的喊聲，「……莫受任何羈絆活下去！！……追隨你的心幸福的活下去！！」
我從未聽過月哥哥如此激切的聲音，如同爆發了生命所有的能量……
我也從未聽過月哥哥如此難過的聲音，因為他在痛哭……
「好好活著……曉兒……」
他的聲音越來越輕微……
「不要……月哥哥……我不要……不要自己活著……求你了……快出來啊……」我嘶聲痛哭，混亂的大腦已近語無倫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