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我猛地將手抽離,他的指尖瞬間冰涼了。
但他反腕握住我的手,沉聲道,「你必須嫁!」
「為什麼啊?」我不解的問道。
「因為我要娶你!」他的眼神不容抗拒。
我無語的望著一臉堅決的月美人兒,他吃錯什麼藥了?
為什麼突然之間變得這麼霸道?
「爹啊」我仰天一聲長嘯,撲倒在地毯上,捶地哭,「女兒還未長成,如今竟要嫁作人婦女兒還有大好青春啊,竟要被埋葬在婚姻的墳墓裡」我哭得聲淚俱下,好不悲痛,「爹啊,你說你沒事給人家下情咒幹嘛啊女兒不想嫁人啊」
我在地上哭的直打滾,哭濕了衣襟,哭濕了黑髮,要多悲慘有多悲慘,可謂人見人憐,花見花謝
關鍵是,再沒點惻隱之心,月美人兒你就不是人了!
當滾累後,我爬起身,正要衝月美人兒繼續哭嚎,四下一望,這房裡除了我哪還有半個人影
我抽著帶淚的臉皮,磨著牙,手掌握成了拳狀。
太不給面子了!!
太太太不給面子了啊啊啊啊
我攥拳端膀怒氣洶洶的跑出門外,在侍女的指引下,衝進一間寬大典雅的書房。
月天心正坐在桌前,埋頭看著什麼。
我衝上前,叉腰大喊,「月天心!你」隨著他一抬頭,我的氣頓時短了半截,叉著的手也放下來了,但依然硬著氣喊道,「你太不夠意思了,人家哭的正傷心,你居然跑了,你還是男人嗎?你要娶我就是這麼對我啊?就你這樣」
我正絮叨間,他已走到我身前,遞過一方絲帕。
我停止磨嘰,不客氣的接了過來,狠狠擦去滿臉梨花帶雨的淚,又順勢哄了兩把鼻涕,末了,把鼻頭蹭乾淨,將帕子遞還給他,「謝了。」
他看一眼我,再掃一眼那皺巴巴粘糊糊的帕子,手背到了身後,別開臉,淡淡道,「你留著吧。」
「咋的?嫌棄我啊?被我用過了就不要啊?」我眉頭一橫,當即咋呼開了,「就你這思想和態度還娶我?你當媳婦兒是天上掉下來的啊」
「拿來。「他回過頭,打斷我的話,極其緩慢的抬起手,兩隻手指夾著帕子一角接了過去。
我看著他連連擺頭,嘖嘖歎道,「真是個摳門的男人啊,連個手帕都要用了又用,真要跟你過日子,得多寒磣啊!」
他的手抖了下。
眼尖的我一發現,頓時嚷嚷起來,「喲喲,蹙眉了?手抖了?要發火了?」我邊叫邊往後退,「才這麼點事就受不了,以後成親了還不衍生家庭暴力啊!誰敢嫁給你啊!」
他轉過身,深吸一口氣,往桌前走去,迅速將手帕擱在桌子一角。坐上椅子,回過頭看向我,表情再度波瀾不驚,淡淡道,「我不會對你發火。」
「誒,這話就不對了,該吼的時候還是要吼上幾嗓子的!如果一天到晚一點火氣都沒有,哪還像個男子漢啊,那不就是娘們了麼?」我呵呵笑道,滿臉再明顯不過的嘲諷。
娶我?我一天天的可以氣死你!
月美人兒的定力果然天下無雙,我以為他就算不拍案而起,也至少會黑下臉,可他反而是淺淺一笑,笑的那叫一個風華絕代,那叫一個清雅絕倫,最後出口的那句話幾乎把我噎死。
他含笑對我道,「要求如此之多,看來已把我當為夫君了。甚好。」
「想得美!!」我仰起臉望天,語氣堅決道,「三十歲之前,我絕對不會考慮嫁人的!!打死都不嫁!!天王老子來了我也不嫁!!」
「三十」
「是!!」
「女子若二八年華還未出嫁,便會遭人言語,你怎的」
「我是我,他們是他們!」我打斷他的話,哼哼道,「要是你急著娶媳婦就找別人去,反正不到三十,我絕不考慮!!」
必須把青春都蹉跎盡了,才可考慮做個黃臉婆啊。
若是到時候沒人娶也就罷了,大不了一世逍遙。
「等你到三十也無妨。」他靠上椅背,悠悠道。
我還沒來得及高興,他眉眼微垂,沉聲道,「但,你必須與我訂婚。」
「那就等我三十歲的時候再說嘛!」我開始耍賴。
世事無常,沒準之前你自己就移情別戀了呢。
「現在就必須答應我。」他的語氣沒有絲毫迴旋餘地。
「幹嘛喲?逼婚呀?你還著急自己娶不到老婆啊?月哥哥,就憑你那花容月貌,隨便出去走一圈,一群女人要拜倒在你的白衣下,你幹嘛那麼早急著給自己的人生下定論呢?再說了,我今年才十七,離三十早著呢。」
他不看我,繼續低下頭翻書,雲淡風輕的聲音由書頁中飄出,「你若不答應,就休想離開這間屋子半步。」
「喂!月哥哥,你是君子啊!幹嘛做這種逼迫人的勾當?」
他抬起頭,淡淡的瞥我一眼,「你當日與我交歡,就該料到必須要嫁給我。」
「這話怎麼說的?我又不要你為我負責!」我瞠目。
「喂?!!」
他沒反應。
「我不要你為我負責!!」
他繼續看他的東西,不理我。
「你不要強迫我!!我是會發怒的!!」
依然不理我
「你出去出去!!不要讓我看到你,見著就煩!!」我喝斥道。
他這次倒有反應了,合上書,起身,臉龐依然平靜到清冷,走過我身邊時,飄來一句輕悠悠的話,「那麼,你為我負責。」
「我不樂意為你負責,行不行啊?!!」我衝他的背影大喊。
白衣消失在轉角,沒有任何回應。
我耷下雙肩,無奈的癱坐在地,望天。
這年頭的人,怎麼一個比一個怪啊!
我試著想突出重圍,可還真就走不出這間屋子了,幾個白衣侍女在門前擋著,我試著過幾招,卻敗陣而回。他們也不與我真打,但我就是無法邁出步。
我氣惱的返回屋內,不停的原地轉圈圈。
搞什麼搞,還打算進皇宮呢,居然被困在這裡,也太窩囊了!!
算了,大不了打持久戰。
誰怕誰啊,我就不信你還能把我困一輩子了!
正打算躺到床上,放鬆自己疲憊的神經,可腦海裡突然閃過一個身影,我一驚,霎時跳起來了。
妖孽還在客棧裡等我呢!不見我回去,肯定會著急的!!
一想起那小樣兒,彷彿又看到那水汪汪的翡翠眸子了哎,那傢伙性子彆扭,又有點死心眼,一到晚上還不見我回去,肯定會急的四處找我
這麼一想,心裡不舒服的緊了,只想趕快離開這鬼地方。可無論翻牆跳窗還是爬梁,無一能讓我溜出去,甚至把自己給摔了好幾回,腦袋還被卡了一次
一直折騰到天黑,骨頭都快散架了,我依然被困在這房子裡。
我氣餒的坐在地上,沒一點動彈的勁頭了。
隱約間,外間好像傳來了打鬥聲
我跑到窗口帖耳去聽,有刀劍撞擊聲,血肉撕裂聲,夾帶著巨大的火光爆裂,遠處的天空似乎還有鮮血瓢潑而出的痕跡。
發生什麼事了?
我趕忙衝到門外,對那幾個看著我的女人道,「不好了!不好了!外面有人在廝殺啊!你們趕快去救場吧!!」
「宮主有令,只需守著你。」她們面無表情應道。
靠!我白他們一眼,癢癢的退了回去,還想趁亂溜走呢。
讓鬧事的人來的更凶點吧,我看你們還有沒有心思守著我!
一屁股悶悶的坐在床前,月天心出現了。那不染一絲纖塵的白衣此刻在我看來卻分外刺眼,
我仰起頭,懶得看他,故作愜意的往床架上一靠,悠哉的抒情道,「我是不介意被困在這裡混吃等死的。俗話說得好啊,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
「楚漣碧找你來了。」
「什麼?!」我猛地由床上跳起,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表情漠然的月美人兒,研究他的臉部神經半天,貌似不像在忽悠我。
「可是」我還是莫名的撓了撓頭,「那廝居然這麼有效率?這麼快就找到這兒來了?」
「他已身受重傷。」他依然淡淡的看著我道。
「啊?!!」我心裡一沉,瞬間撲上前,拽著他的衣襟,怒吼道,「你們肯定以多欺少!!不要臉!!我警告你,最好不要動他!!不然老子跟你沒完!!!」
月天心拉下我的手,動作無比優雅,我卻痛的倒抽一口冷氣。他手勁一緩,另一隻手倏地攬住我的腰,我被迫貼上他的身體,那冰雪瀰漫的藍瞳一瞬不瞬的凝視著我,道,「只要你答應嫁給我,我就不會為難於他。」
「行了,行了,我答應嫁給你了,好吧?真是磨嘰死了!」我避開那很是令人發怵的眼神,嚷嚷道。
這可是你逼我忽悠你的!
這年頭,老實人沒法做啊!!
「好,我等你。」他放開我的手,轉身離去。
「喂喂,你等我幹啥啊?我已經答應你了,不是該放我出去了嗎?」我衝他的背影嚷嚷道,可進來的卻是幾個白衣侍女。
我沒眼花吧?
他們手上捧著鳳冠霞帔??
「月天心」我扯開嗓子喊道,「你只是讓我答應你,沒說現在結婚啊,你到底搞什麼啊!!挫人,你給我回來!!!」
「月」我的喉嚨發不出聲音了,被人點了啞穴。靠之!準備揍人,身體也動不了了我再靠!
然後,我像個木偶般被他們一層層套上瑰麗鮮紅的嫁衣,頭上還壓著珠花,腦袋一沉,差點把脖子給閃了。衣服穿好後,又給我塗粉抹黛。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蒼天啊
你敢讓這世界再莫名其妙一點麼?
終於,打點完畢,我被他們放入一頂軟轎中,往不知名的地方帶去。
暈暈乎乎,晃晃悠悠,下轎的我被帶入了一間素白的房間。
月天心獨立於房中,著一身鮮紅新郎服,身後是跳躍的燭光。
大門在我身後,「吱「的一聲關閉。
月天心向我走來,淺藍的眸子不再冰冷,而彷彿蘊含了千萬柔情,在這燭光搖曳的房中,美的驚心動魄。
那身瑰麗的紅衣,竟讓他頭次有了種美艷若妖的感覺。
完美的五官在燭光下散發出柔情似水的輝芒,他走到我身前,解開了我的穴道,我正要不滿的大叫,他的手指放到我唇邊,做一個噤聲的手勢。
他的眼神很溫柔,他的動作也很溫柔。
我好像,有點被蠱惑了
竟忘了反抗。
他牽起我的手往前方走去。我才看清,原來房前擺著一尊靈位。
他拉著我跪在靈位前,柔聲道,「娘親,在孩兒身邊的是孩兒未來的妻,將要相守一生之人。孩兒祈求娘親在天之靈庇佑孩兒,此生與吾妻白頭偕老。」低緩而輕柔的聲音,如山澗清泉般叮咚流淌,在這暗香浮動的房內,煞是醉人。
我正呆愣間,他轉頭看向我,「曉兒,你既答應嫁給我,請向我母親言明。」
天我的天
對著死人說假話會不會有不良後果啊
「曉兒!」他倏地握緊了我的手,眼裡帶有幾分迫切和焦躁的看著我。
這還是我第一次在月美人兒眼裡看到此種神情。
腦袋一轉,我笑道,「我們先約法三章。」
「說。」他緊緊盯著我。
「第一:在成親之前,你不得干涉我的人生自由,無論我做什麼你都不能管束,更不能強加阻礙。」
他頓了頓,道,「好。」
「第二:既然訂婚了,你就算是我的准相公了,你必須寵著我慣著我保護我。眼下呢,我打算入宮幫助太子,你也得幫助我。」
他沉吟片刻,依然點下頭,「好。」
「第三這個第三我還沒想好呢!這個先留著,等我哪天想起來什麼要求,你必須答應我!」
「你也須答應我一個要求。」他突然道。
「說吧。」
「不得與其他男人有染。」
「成交!」我伸出手掌,「嗯?」
他隨之伸出了手掌,我們重重相擊,清脆的巴掌聲在這空曠的房內久久迴盪。
三個條件換一個,值!
我轉頭看向那個靈位,道,「伯母,我願意嫁給月哥哥為妻。您最好時不時去他夢裡提醒他,要對未來的媳婦兒好點,不能管她凶她,要寵著她疼著她護著她,不然媳婦兒可就要造反的!」
他另一隻手覆上我的手背,將我的手掌包裹住,藍色眸子猶如深不見底的海洋般,凝視著我,排山倒海的溫柔覆壓而來,「此生與你,永不相離。」
他轉回頭,對那個靈位繼續道,「娘親,請允許孩兒為您未來的兒媳婦帶上月曜環。」
他上前一步,由桌子上取下一個小盒子,盒蓋掀開,一片月白色的光芒發散而出。
我看著被月天心拿在手中的月曜環,精緻玲瓏,通體剔透,其中隱隱浮動著一縷又一縷血紅色的圖紋,看起來既妖嬈又詭異,卻美的攝人心魂。
他執起我的左手,紅豆手鏈顯露而出,眼見他想取下,我馬上收回,「這個東西我很喜歡呢,換只手吧。」我伸手另一隻手遞給他。
「不可,只能帶於左手。」
「哦那我自己來取吧。」我把左手腕上的手鏈取下來,環上右腕,然後將左手伸出,「好了,這樣可以了。」
玉環套上手腕的那瞬間,體內好像猛地受到什麼衝擊,我竟有片刻的跪立不穩。
那玉環像是能粘附人的肌膚一般,緊緊貼在我的手臂上,竟不留一絲間隙。
「這是不是以後都娶不下來了?」我試探的問道。
「自然。」他意味深長的看我一眼,「此乃我月之一族的瑰寶,只有月家的女人方可佩戴。今日你答應嫁給我,我們穿著喜服在我娘的靈位前起誓,我為你帶上,也沒算壞了規矩。」
我怔怔的看著他,他繼續道,「月曜環,吸收千萬年月之精華,超脫時空之限,對將死之人有起死回生之用,亦具有鎖魂之效。」
鎖魂?我猛地瞪大眼。
「從今後,」月天心握緊我的手,「你的魂魄只能停留在這個時空。而且,注定是月家的人,無論你行至何處,我都能找到你。」
「你」我徹底傻愣的看著月天心。
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知道我不是這個身體的主人??
敢情他這麼折騰來折騰去就是為了讓我能帶上這個手環?
「走吧。」忡怔間,他已牽著我的手往外走去。
暗夜的冷風迎面撲來,我方覺得有絲寒意,便被一隻手臂攬入壞中。
外面持續不斷的傳來打鬥聲,但彷彿被紅瓦高牆隔絕成了兩個世界。
我突然想到了那只妖孽,剛要問月天心,「轟隆隆」巨大的爆鳴聲倏地炸起,猶如大地裂開了般!一時間地動山搖,我幾欲摔倒,被月天心抱住。
他抱著我躍上高高的屋簷,一片血光在眼前漫天散開。
四下是凌亂的屍體
妖孽站在血色的正中央,手握一把徹底被血色浸染的劍,碧綠的狐狸眼為殷紅所斥滿,滿是張狂的殺氣,狠戾至極!陰風在他週身肆虐,凜冽的劍光與殷紅的鮮血共舞,那一身衣袍不染一絲血跡,卻猶如最可怕的索命魔鬼!
爆裂聲停止,六個女人的身體由不同方位倏地在半空飛起,怒吐鮮血中猛地摔落在地,已然血肉模糊
我正要喚他,嘴巴卻僵硬的張著,被眼前的一幕震駭到無法言語,腿一軟,差點要倒下,被攬在腰間的手穩住了。
月天心一貫清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精彩,我幻月宮百年來無人能破的玄月劍陣,竟能在幾個時辰內殺出。無怪乎絕殺門名動天下。」
下方的妖孽冷然而立,鮮血在他的劍尖下匯聚成溪流,四處流竄。
週身的人看著他,卻都有些畏足不前。
他冷冷的睥睨她們,妖嬈的唇角勾起抹嗜血的笑,猶如綻放在黃泉路上的沙曼陀,陰冷的令人不寒而慄,卻又綺麗到驚心動魄!
我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月天心他騙我!!
妖孽哪裡身受重傷了?!!
他抬起頭看過來,我正準備叫他,他卻在看到我們的瞬間,如同遭到雷擊般,不屑的笑僵在唇角,臉色急劇發白,手中的劍「砰」的一聲墜落地面!
「小心」眼見她們趁機襲去,我驚叫出聲,他卻仿若未聞。一掌猛地拍向他胸腹,他連連後退,猛地撞上了樹,鮮血噴湧而出,但他的視線一直呆呆的看著我們
幹嘛這樣看著我???
我緊張又莫名的與他對視,他怎麼怎麼好像崩潰了一樣?
「下去下去!快帶我下去啊!!」回過神,我馬上拽著月天心的袖子,急急道。
好端端的怎麼搞成這樣,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月天心抱著我飛身而下。
我趕忙衝上前,扶住妖孽,緊張道,「你怎麼了?」
他眼裡呆滯的光有了回緩,倏然,聚起一股陰戾,猛地抓向我雙肩,幾聲脆響,身上的衣服被他撕成了襤褸
我呆呆的愣在原地,看著滿天飛舞的紅綢,終於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好了!別撕了!我自己脫就是了嘛!!」我想揮開他的手,他卻跟失去理智似的,紅著眼不停在我身上撕扯,好像不把那一身嫁衣徹底化為灰不甘心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