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二天入夜之前,莫攬月一個人離開了狩獵場,她沿著來時的路走了回去,出去時也有遇到守衛的士兵,但他們沒有向她要什麼令牌,想來應該是只有進去的人才需要,不然她一個人還真不知道要怎麼跟他們解釋她的身份。
好在回去皇城的路也不是很複雜,以她現在這樣的狀況竟也一個人平安無事的趕了回去,只是由於她出宮時沒有一點兒準備,銀票銀子都沒有,也拉不下面子向人討要食物,只能餓了一路,到達皇宮時,她早已餓過了頭,感覺不到飢餓的感覺。
進了宮她很快被人帶去見古烈陽,原來在這三天裡古烈陽已派出很多人手去找她,儘管左秋帶她離開前有留下書信讓古烈陽不用擔心,他仍是忍不住胡思亂想,怕她出什麼狀況。
「左秋他……好像回去屬於他的世界了。」
見了古烈陽,她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左秋失蹤的事情她似乎只能跟古烈陽說,印象裡左秋也就和古烈陽關係親近些。只是她要怎麼向他解釋,左秋和她說的那些事情,以及他消失了的事實。
「他的世界?什麼意思?」
「他帶我到了狩獵場的一個湖邊,告訴我我和他的相遇就是通過那個湖。他說他來自於另一個世界,而我,也曾經到過他的世界,也正是因為我,他才會離開他的世界來到我們這裡,他說他再也回不去他的世界,但當我們站在湖裡的時候,他卻突然消失了。我在湖裡找了大半天也沒能找到他的屍體,我只能猜想他已經回去了他的世界。這樣說,你明不明白?很難相信對不對,連我自己都很難說服自己相信這一切。」
莫攬月平鋪直敘,沒有誇張一分,即使如此,說出口後她也覺得很可笑。期望她思想陳舊的古人夫君相信她說的這些詭異話語,她是不是瘋了。連自己都說服不了,她還有什麼好期望的呢。
「你問我明不明白,我想我不會明白。但你問我相不相信你,相不相信你所說的話,我可以很確定的告訴你,我相信。小丫頭,雖然我們之間是從一筆交易開始,但你從來都沒有欺騙過我。」
古烈陽走到她面前,視線越過她的額頭,看到她之前包紮傷口的布條已經不在,他連忙扳過她的身子想要查看她頭上的傷勢。
「我想我開始有一點兒喜歡你了。」
她喃喃自語,感覺到身後人的動作停頓了一下,很快又恢復如常,輕手輕腳的撥開她的頭髮查看她的傷口。
連她自己都難以信服的事情,他連問都不問一句就全盤接受,她似乎的確是找了一個好男人。
「傷口惡化了,我傳御醫來幫你處理。」
傷口沾了水,雖然不再流血,但整個傷口都被水泡得泛白了,想必她是在水裡泡了很久。古烈陽看著都覺得心疼,左秋的來歷素來就是不清不楚的,莫攬月認識他,帶他回來,在那之前他們都沒有過任何交集,不過之前他也有聽莫攬月提起過,只是他不大能理解她所說的話罷了。
重新包紮過後,莫攬月被一老御醫狠狠的訓了一頓,從她小時候經常受傷不注意自己的身體念起,直念到這回她故意讓傷口泡在水裡數個時辰,訓得她昏頭昏腦,不知該怎麼回答。
終於等到老人家說夠了,她才聳聳肩,告訴人家她失憶了。
瞧著老御醫那臉一陣青一陳白的樣子,她想以前他們的關係應該很不錯,因為他眼裡的關心是顯而易見的,沒有半分虛假。
「大人,這樣說來從小到大我受了傷都是您在照顧我?」
「那是,你這丫頭怕羞得很,偏偏又三番四次受傷,估計覺得老臣已經看過你的身子,叫生不如叫熟,此後就一直讓老臣為你療傷。只是老臣覺得慚愧,當初老臣斷定你只有三年的壽命,沒成想你在彩鷹國還會有此奇遇,將你身體內的毒素全都根除,現在你的身體已不再被毒素所侵蝕,只說明老臣的醫術不佳啊。」
老御醫說話間不斷歎氣,好像她之前的問題都是他造成的一樣。
「大人不用感到愧疚,我現在這不是好好的嘛。我的情況特殊,大人解決不了我的問題,不能說明大人就是醫術不佳。」
「沒想到老臣還要丫頭你反過來安慰我,真是不應該啊。好了,你先休息,這傷口可不能再讓它沾水了,要是化了膿可難看了。」
御醫一走,古烈陽立即走到她身邊,莫攬月原本想從床上爬起來的,見他走過來,索性繼續趴在床上斜著頭去看他。
「烈陽。」
「嗯?」
「你現在是紫雷的太子,以後也就是紫雷的皇帝?」
「父皇還沒有決定要退位,不過也可以這麼說,除了我,再沒有更合適的人選。」
她眨了眨眼,伸手握住他的手,「如果我永遠也想不起來我們之間的事情,你會不會怪我?」
「你說呢?」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以前我是怎麼待你的,聽起來以前我把你看得比我自己的性命還要重要,但是如果現在我不再把你放在首位,我會變得自私一些,以自己的性命為先,你會不會就不那麼喜歡我,而喜歡上其他的女人?」
「你說呢?」
古烈陽壓抑著心裡的悲涼,始終是對她笑著,避重就輕的回答她的問題。
如果莫攬月不再是原來的莫攬月,他會不會對她始終如一的珍之愛之,這個問題他從來沒有去想過,也許在他心底,他一直覺得終有一天她會把他想起來。
他們之間有著太多的刻骨銘心,就算她暫時把他給忘了,也總有想起來的一天,無論要多久的時間,他都願意等。
「小丫頭,我只喜歡你。」
見她久久都不再出聲,還以為她不開心了,古烈陽拍拍她的背,輕聲說道。
莫攬月仍是沒有一點反應,他湊過去一瞧,不知什麼時候她已經轉過頭去面朝牆壁睡著了,剛剛他的話,想必是一個字都沒有聽到。
彩鷹國彩月宮房間裡,柳爵銘和古沫兒仍在無休止的冷戰著。如果不是君子揚的人駐守在這裡,怕被他們聽到莫攬月受傷失憶的真正原因,柳爵銘早就要把古沫兒拎出房外暴打一頓了。
「現在我們同坐一條船上,你不會想要船翻掉是不是?」
為柳爵銘送上一碟點心,古沫兒在他旁邊的位置坐了下來,對他溫言細語的勸道。
「況且當時我也是為了幫你才那樣做的,你以為我想害得她這樣嗎?至少她不會再掐著你喊打喊殺的,她不知道她的滑胎是你造成的,還是你想要她沒有經歷這些沒有失憶,你們倆再打個你死我活?」
「別說了,我不想聽到你的聲音。」
如果那個秘密沒有被莫攬月聽到,他還可以裝無辜扮好人,都是因為古沫兒這多嘴又善妒的女人壞了他的大事。而他偏偏被她逮住了小鞭子,奈何不了她。唯一的辦法就是把她給殺了,永除後患,只是現在這環境,他沒有這樣做的必要。
「大不了你休了我好了,不過以後我見著莫攬月,可不保證會說些什麼。」
古沫兒話才說完,立即感覺到柳爵銘凶狠的瞪視,「你應該知道你威脅不到我,想要繼續活命的話,就把嘴巴閉緊一點兒,我不會休你,但也不會愛你。你可以繼續過著這衣食無憂的生活,但別妄想以此來束縛我。」
柳爵銘冷笑一聲,留下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他走了很久,古沫兒才緩過神來,看著這空蕩蕩的房間,沒有一點兒自由也沒有半分人氣,她這個太子妃不僅沒有實際的權力,連最基本的一個夫君都不曾擁有,原來這就是莫攬月為她畫下的結局,讓她在這種冰冷的環境裡孤獨終老,的確是比取了她性命還要更加嚴酷的懲罰。
她忽然回憶起小時候見到莫攬月時的情景,那時候的她們沒有那麼多的勾心鬥角,她只是單純想要一個朋友,而莫攬月回應了她的請求,成為她的朋友。
那時候的她以為自己什麼都沒有,卻不知她有著世間最珍貴的東西。而現在,不久前她還以為自己得到了最想要的東西,到頭來,原來她什麼都失去了,她公主的身份,她僅剩的友情,都沒有了。
到了這種地步才反問自己是否選錯了,是不是為時已晚?古沫兒看著屋外的天空,臉上儘是茫然失措。
皇宮裡,柳爵銘避過金漠士兵的耳目,偷溜出彩月宮,一個人在宮內遊走。
自從莫攬月被人帶回紫雷國之後他一直都心神不寧的,想要見到她的心一天比一天強烈,他沒辦法說服自己繼續呆在皇宮裡被人軟禁終身再見不到莫攬月,哪怕是被她發現事實的真相,被她記恨,也好過現在見不到她的痛苦。
君子揚不是宋青龍,宋青龍把莫攬月當仇人一般看待,對彩月宮的管制絕對是嚴謹,讓他們根本沒有出逃的機會,但自從送了莫攬月出宮,雖然整個皇宮仍在君子揚的勢力範圍之下,卻是沒有之前那麼的嚴謹。
畢竟是剛剛經過一番大戰,需要君子揚整頓的地方多不勝數,只可惜他根本志不在此,除了下令軟禁幾個重要人物之外,皇宮裡的一切他都能推就推,多數事務都交給了手下將領去安排。
這也給了柳爵銘一個機會,一個能再見到莫攬月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