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間,即將入夏的泉州更為繁華。
擴建了幾番的港口中穿著川流不息,從海上打撈來的新鮮魚類不到一個時辰就被剖腹,取出內臟放入桶內用鹽醃好,一層一層壓嚴實了密封儲存,這樣的海貨可以保存幾年不壞,每天炮製的海貨足足有幾千桶,銷往關中各地。
除了魚類,閩國的稻米同樣盛產,攻克漳州後,閩國的軍隊向東南又開拓了一千多里,汀州,延平,鉛山等地盡數收攏懷中,後世福建土地基本上都被納入了統治,炎熱的氣候,每年三熟的稻米,這還沒進入六月收割時節,就已經有來自北地,高麗,倭國的商人排著隊等候購買。
至於煙草,茶葉,香料以及南洋特產的蘇角貝類珍珠更是搶手貨,繁盛無比。
疆域的開拓又帶來了移民的狂潮,幾個月時間,坑蒙拐騙偷,手段無所不用其極,齊地等北地人口幾乎空了一半多,關中幾個管理不嚴的縣也是十去三四,李世民開始安於享樂,廣修宮殿,逃避勞役的關中民眾比比皆是,瘋狂的移民開拓下,閩國人口頭一次突破了八十萬大關。
經濟產業發展的同時,文化產業同樣也沒漏下,幾乎每天城外的大競技場都是歡聲陣陣,西域胡商,中原世家,江南豪族,每每一擲千金來斗富誇耀,或者意氣之爭,角鬥賽每天不斷,除此之外還有馬賽,『射』箭,角鬥場的黃沙幾乎要每天一換,因為角鬥士的鮮血****流淌不絕。
大競技場的興盛還觸發了一個新興產業捕奴業,不少中原遊俠,江南豪強由閩國深入嶺南,攻擊劫掠深山中的俚人部落,撩人部落,不單劫掠女子,壯碩的男人也是劫掠對象,往往都是西南民族搶掠唐人,如今卻正好反了過來,打的原本對閩國還虎視眈眈的西南夷叫苦不迭,嶺南馮家天天都有使者上門來抗議的。
於是乎,閩國的正牌長史許敬宗乾脆被李捷打發去專門應付嶺南的使者,老傢伙是越國公馮盎的兒女親家,競技場還有他的一份股份,老傢伙不要臉起來,就算各個俚人部落撩人部落使者眼睛哭的跟個桃一般也是沒招。
另一頭,似乎對於政事真的失去了興趣,從退居二線開始,老楊翊更多興趣的放在了辦學上,他可以說是李捷的恩人與老師,對於老楊翊,李捷同樣給與了莫大的支持,在遠離競技場的另一角為他單獨修建了一所大學。
還是寬厚的圍牆,裡面綠樹成蔭,三層高的竹樓六座分佈其中,裡面還有一座人工湖,宿舍,教學樓,食堂一應俱全,圖書館的藏書更是幾乎囊括了江南世家各個家底兒孤本,要知道五胡亂華以來,大批士族南遷,江南世家保存的漢以來珍本甚至比關中還要多。
單單這一點,就吸引來了無數學子從大唐各地前來求學,把學校擠的水洩不通,弄得李捷最後不得不想出一個缺德招數來,不打算在閩國出仕的士子,圖書館珍品區一律不開放,這才在一片罵聲中打消了蜂擁而來的士子浪潮。
饒是如此,還是有好多為了學士不惜賣身的士子到此,一些外地大儒也是藉著來校講學的名頭泡圖書館,貞觀二十三年開始,建成了泉州大學的閩國儼然已經是一方開化之地,再也不是世人眼中的不毛之地了。
最近閩國開發的呂宋殖民地更是爆發出了一件不了的事兒,一百多個府兵擊破了兩處土人巢『穴』,發現黃金數噸,珠寶不計其數,扣下一半作為稅收,剩餘的黃金全都被閩王鑄成金幣賞賜了回去,一枚金幣就等於幾十貫,一百府兵真真切切叫一夜暴富。
收下了寶石,閩王還賞賜了他們太平鄉紳的榮譽稱號,魏晉以來的良賤制度到現在還深入人心,這等於變相授予了這些府兵士人身份。
看著敲鑼打鼓送上船的金幣,眼紅啊!心跳啊!不知道多少剛剛移民到閩國沒多久的中原百姓,又帶著一顆出人頭地發財的心,隨著閩國艦隊出海去了呂宋。
內外似乎一片大好。
李捷卻不開心,而且很煩躁。
閩王書房中,枕著胳膊靜靜的靠在躺椅上,李捷半閉著眼睛,他的書桌前卻是兩個身著黑衣的精幹武士,薛之觀與服部半藏,另一頭,武媚娘則是跟著品著茶水,慢慢的聽著,不過從她皺起的眉頭來看,消息絕對說不上好。
「五月初,司空房玄齡病殪與玉華宮,陛下親自執手作別,五月六日,戶部尚書宋國公蕭同樣病謚與玉華宮,『誘』因應該是半年前蕭老皇后病逝的打擊,如今尚書省左僕『射』長孫無忌一家獨大,因為長孫無忌打壓,吏部尚書楊師道貶官,同樣病重,恐怕挨不到六月份了。」
如今服部半藏的漢語已經說的十分流離,甚至與一般閩人沒什麼差別了,聽著他的流利的匯報,武媚娘的眉頭已經皺到了極點,李捷也是深深哀歎一聲,照比於閩國的繁榮,政治上簡直是一片大黑,在中樞能用的大牌直接被清的一空。
朝堂中,李捷的勢力本來就隨著棉紡織行會失去而虧損了一多半,雖然太子李治也沒得到好果子吃,但畢竟他太子優勢在那兒,連續幾年的拉鋸戰,朝堂中不少大臣已經歸攏與他手下,就連長孫無忌也是徹底倒向了李治。
「唉,還是人格魅力不夠,就連我那岳父都沒看上本王。」揉著額角,李捷終於睜開了眼睛,無奈的坐起了身子問道:「陛下的身體如何?」
「陛下的身體也不算太好,不過在孫神醫的監護下,倒是沒有再吃丹藥什麼的。」服部半藏還是那般聲無表情,蒙著黑面罩悶悶的回答著,卻可算讓李捷鬆了口氣。
「那還行,只要陛下在,太子和我那好岳父終究翻不起太大波瀾。」
「可如今這般也不是辦法!現在不論太子還是長孫家團結在周圍的關中世家,都已經開始抵禦我們閩國,在關中各處設卡,對於閩王府的商行徵收重稅,政治重來都是此消彼長,必須要還以顏色才對!」
被動挨打可從來不是武媚娘的風格,挑著眉頭,武媚娘的拳頭重重砸在了書桌上站起身來,習慣於鐵娘子的強勢,李捷揉著額頭一時間沒說什麼,另一頭,猶豫著,薛之觀又站了出來。
「要不,我去與長孫老兒說?畢竟當年那件事,對現在長孫無忌還是有影響的。」
「不成。」沒等薛之觀說完,李捷已經擺著手一口拒絕了:「孤還是個男人,用不著用蘿兒來當做籌碼。」
長孫?一絲驚奇在武媚娘眼中閃過,不過畢竟是武媚娘,知道那些不該多問的要閉嘴,對此事直接拋到了腦後,她又是雙手按在了桌面上勸諫道:「那不如妾身走一趟關中吧,托秦卿妹子的福,關隴世家還是很有一些人脈,妾身去了也能有一番作為。」
托著下巴又是想了一下,李捷終於點了點頭:「注意安全,李治對你恐怕還是另有圖謀。」
「郎君放心!」
交代清楚了事物,武媚娘隨著兩大情報頭子就出了門準備去了,還沒等李捷的煩悶消一消,王微卻是抱著文牘進了來。
「殿下,呂宋都督府來的公文,都督楊豫城請求再調撥一萬石糧食,最近移民風潮太盛,呂宋都督府已經有些吃不消了。」
提到楊豫城,李捷又是無奈揉了揉額頭,真是煩心事一件又一件,呂宋都督府剛剛運轉,正離不開他,此時楊豫城的父親楊師道還病重,就算是庶子,按照法例楊豫城也需要回去丁憂,更何況楊豫城還是個孝子。
「楊師道公病重。」
此言一出王微果然也是苦下了臉,糾結的說道:「這下可壞了,要不然,趁著消息沒傳過來,先隱瞞一下?」
「不成,孤這麼做,日後還有誰來效忠於孤,就算瞞得了一時,楊卿知道後還是會離心的!」皺著眉頭,李捷一口拒絕了王微的建議。
「那就考慮臨陣換將了,如今如何能找出一個足夠威望還足夠瞭解呂宋的……」
聽著王微苦惱的自言自語,李捷猶豫了下,卻是按著桌子站了起來:「這樣如何,不論蕭公,還是楊公對我閩國都是有大恩的,呂宋上繳的黃金全都發回去,僱傭巧匠,孤要在呂宋島上為二公立像,立十丈大理石巨像,就讓楊豫城督造,如此一來,也能全了他的哀思與名聲。」
「唉,也只能這樣了。」一想到付出十多噸黃金,王微這個閩國大管家忍不住咧了咧嘴。
處理完呂宋這端事物,王微也是出了門辦事去了,書房內變得靜悄悄,就剩下李捷自己一個人,剛想喊范黎伽給自己泡一杯茶水,冷不丁李捷又想起,自己給這小子放了一天假,讓他陪著妹妹去上街又玩了。
苦笑著自己起身找出了紅茶,端起煤爐子上的水壺注滿了一杯,沒等喝呢,門口陣陣腳步聲忽然傳來,片刻後居然是范黎伽抱著一本公文居然眼圈紅紅的走了進來,當了李捷一年多秘書丞,這還是頭一次,沒有第一時間翻開公文,李捷奇怪的昂起頭問道:「黎伽,怎麼了?」
「閩王,林邑,林邑國來報,國相奴文篡位,殺,殺盡林邑王族,陽邁王死於國度占城,林邑國大亂,諸閩國商旅百姓請為援。」
再也忍不住,范黎伽渾身劇烈的抖動起來,聽完他一席回報,李捷自己也是雙眼發直一屁股做了回去。
「還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