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石河畔,紛爭再起。
隔著河上唐人新搭建的石拱橋,西岸是數不清的黑人土人,這一次可不是上次幾百人的規模了,數千人黑壓壓的身影把海岸邊一塊灘涂都佔滿了,如同林子一般的石矛密密麻麻,拿著石刀的土人對著東岸呲牙咧嘴,一副兇惡的狀態。
東岸,馬尼拉,呂宋都督府,唐軍府兵的陣勢可要小許多,九百人三個團三個緊密的小方陣,弩手在前,槊手押後,標準的唐軍野戰陣型,騎著剛剛運來的戰馬,看著眼前氣勢洶洶的一幕,都督楊豫城一肚子鬱悶。
正趕上閩國來人要報功時候出了這麼一個ど蛾子,這頭觀察使侯傑與郡主還沒找到,另一頭還被打上門了,不容得楊豫城不惱火,陰沉著一張老帥哥臉,楊豫城對著鍾湯就點了點頭,重重一拱拳,折衝都尉打馬上前,站在石橋上瀟灑的來了一季橫刀立馬,對著對面戟指大罵道。
「無信無義的土蠻,撕毀合約,侵犯我閩國都督府的土地,如不速速醒悟,跪地受降,天軍所過之處,雞犬不留!」
鍾都尉一席喝罵威風凜凜,威武飄揚,引得唐軍將士一陣叫好,橫刀敲擊盾牌,槊柄錘擊地面,整齊的軍嘯聲震得巴石河水都隨之蕩漾,可惜,威風凜凜的戰前宣誓似乎完全是媚眼拋給瞎子看,土人們聽不懂。
苗布拉斯部落聯盟,勾盛子大祭司與其他的軍事酋長一頭霧水的交頭接耳了片刻,晃著沒了兜襠布裹著的滿腦門羽毛,勾盛子也是站到了石橋頭,能幹大祭司的腦瓜確實好使,幾天下來也學會了些中文單詞。
「煙,酒,糖,茶,布,鹽!」
舌頭捋不直,饒舌的聲音中勾盛子吐出這一大串來,聽的鍾湯,楊豫城等人卻是面面相覷,這麼大陣仗,來買東西來了?
眼看著唐人交頭接耳疑惑的目光,又是把黑臉憋得通紅,勾盛子再一次憋出一個詞來:「進貢!」
這下可捅了馬蜂窩了,從來都是閩國壓服別人的份,哪有別人要閩國低頭的,更何況是一貫看不起的土人,彷彿受了奇恥大辱般,楊豫城一個文人都禁不住大嚎起來:「全軍聽令,預備突擊!」
「嗨!」
同樣齊整的應答中,三個府兵團踏著整齊的步伐敲著武器就大步向前起來,人雖少,氣勢卻沖天,聽著隆隆的進軍鼓,土人亂哄哄陣列更亂了幾分,看的勾盛子更加惱火,回頭就大聲嗷嗷的嚷了一大通,嘰裡呱啦的土語,無非是你們表現的很慫,神很生氣,尤其還加了一句,唐人逃跑的狼狽相你們又不是沒見過。
可憐的武氏兄弟真是丟盡了唐人的臉,聽著大祭司鼓舞,土人的士氣終於再一次攀升,也是嗷嗷亂叫著向前擁去,就在大戰一觸即發時候,茂密的叢林中,忽然又是紛亂的烏拉烏拉聲,密密麻麻傳了出來,就彷彿有人拍嘴高叫一般。
真是拍嘴高叫,沙沙的腳步聲越來越多,第一個渾身塗抹著猛獸斑紋黑人土人從叢林中冒出來,旋即越來越多,數不清的斑紋土人一手拿著石矛,一手拍著嘴哇哇叫著,猙獰的模樣一下子就讓苗布拉斯土人痿了,前天的大戰他們可是被吃了不少人啊。
突如其來的數不清土人也讓楊豫城遲疑的犯了嘀咕,雖然對唐軍戰鬥力有著信心,但一千打兩萬也太過吃力了,皺著眉頭楊豫城剛想變進攻為防禦,冷不丁林子裡一面唐字大旗飄揚而出。
被抬在幾個竹子綁成的滑竿上,騎在陸校尉脖子上郡主大人的身影晃晃悠悠映入楊豫城眼簾。
「這,這是個咋麼回事?」呂宋都督差不點沒把眼珠子瞪出來。
「娃哈哈哈哈,狗剩子老哥,一日不見,可還安好,我們兄弟可是掛念的很啊!」昂生大笑著,坐在滑竿上壓得十六個斑紋土人直吐血,武氏兄弟壯碩的身影也是出現在了叢林盡頭,他倆可對把自己拋下等死的勾盛子恨之入骨,眼看著報仇雪恨時候到了,倆胖土語喊得呱啦呱啦作響。
身前是唐軍,右面是大海,左面還是凶悍食人族,這會勾盛子再也沒有神的代言人那股氣勢了,差點沒哭出來。
果然土人背信棄義了,也是頗有些意外的看到這一幕,侯傑張口就要下令攻擊,不過沒等他喊出聲來,武元慶這胖子忽然猛地跳下滑竿,連滾帶爬跑到侯傑滑竿旁邊一陣耳語,片刻後侯傑也是眼前一亮,雙眼中再一次冒出了金光。
這一場仗到底沒打成,傍晚時分,馬尼拉都督府駐地卻成了一片歡樂的海洋,不論府兵還是新來的移民都是載歌載舞的,城堡前方,火光照耀下從拳頭大到腦袋大的狗頭金在火光下閃耀著無比金光,各色寶石足足裝了五口大箱子,腰裡頭鼓鼓囊囊的,從侯傑開始到武氏兄弟都是樂開了花。
最終為了結束,勾盛子大祭司與幾個土族酋長不得不簽下了戰爭賠償條約,劫掠了斑紋土人神廟後呂宋都督府又得到了第二個神廟,果然,規模更大的苗布拉斯土人神廟沒有讓人失望,寶藏多出來三分之一還多。
更令人可喜的是勞動力解決了,真是有錢能使鬼推磨,破獲了一個寶藏,原本打算撒丫子開溜的侯傑,陸校尉,硬生生把軍隊分佈下去,掌控了這批幾千人的斑紋土人,讓他們把東西扛了回來,作為戰爭紅利,第一期開墾的府兵全都分到了十多個奴隸,各家各戶的莊園開墾完全得到了保障。
地盤上苗布拉斯土人又讓出了好幾十里,還賠償了男女千人,殖民開墾得到保障,也難怪都督楊豫城也是樂開了花,在他看來,帶回來的黑人奴隸可比黃金重要多了。
武氏兄弟更是把嘴咧得大大的,眼紅了許久的黑人漂亮妞弄倒了一打,甚至還有勾盛子老傢伙的私生女,臨走時候老傢伙欲哭無淚的表情到現在武元慶與武元爽可是記憶猶新。
不過嘛,原本計劃了好久販賣黑美人到長安賺錢大計,這會兒兩兄弟又捨不得了,眼看著下方殖民地歡歌樂舞飄揚,武元慶與武元爽又陷入了有錢人的苦惱中。
絲竹陣陣,也是樂陶陶的品著酒看著下方男男女女跳著歡歌,尤其看到在閩國新來的美女護士中央,翩翩起舞如同一朵盛開鮮花般的李玉兒,怎麼也不能把這個快樂的少女與戰場上冷酷的女將軍聯繫起來。
「要是這樣下去也挺好。」把一塊晶瑩剔透的綠寶石在手中上下拋飛著,侯傑嘴角禁不住流露出一股幸福的笑意。
不過沒等他笑一會,一個小護士忽然附耳到了跳的正歡暢的李玉兒身邊,神色一變,李玉兒低著腦袋就跟著小護士倉促離開聚會現場,心頭一緊,侯傑也是丟下酒杯,偷偷跟了上來。
不在的這幾天,馬尼拉倒是又變化了些,街道旁多出來一個清幽翠綠的兩層竹樓,上面掛著個大大的紅色葫蘆,在閩國呆過的人都知道,那是公立醫院的標誌,小心翼翼潛伏到竹樓邊上,侯傑偷偷的向裡頭望著,一眼看去,卻忍不住顫了顫。
穿做打扮雍容的秀麗女人激動的抱住了李玉兒,閩王妃裴瑩!
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歡聚了一夜後,第二天一大早,馬尼拉再一次陷入了平靜的繁忙中,新增添了數千個黑人苦力,閩國來的原本作為苦役那些倭人,高句麗人地位倒是提高了些,畢竟他們是可以溝通的文明人,作為工頭被下派到了各個莊園中,領著那些土人苦力開始繁忙的開墾起了土地。
這一趟閩國都督府不光送來了稻種,還有甘蔗幼苗,煙草種子,種下去可就是自己的,時間就是金錢!
最為官員,侯傑也被劃分了一大塊土地,數十個黑人僕役,不過對於自己的田莊,侯傑卻一點兒也提不起興趣,懶洋洋的逛在港口上,經歷了一上午裝貨搬運,裝載上回閩國報功的奴隸與黃金,李搞的艦隊再一次飄揚出海,現在還能看到海面上飄揚的帆影。
「哎~這個暴力妞到底跟著她小娘回去了,就剩我自己了,少了這個大大咧咧的女人,居然還感到空落落的,我還真是有病。」目送著帆影,侯傑忍不住自嘲道。
轉眼間,一個月過去了。
一個月時間中,對於馬尼拉可是徹底來了個翻天覆地的大變樣,巴石河攀幾乎完全蔥鬱了起來,到處都是長得半人高的水稻,莊稼,旱田里,煙葉子鬱鬱蔥蔥搖擺著,山坡上,挺拔的甘蔗更是長出了一人多高。
一千二百個府兵,幾乎家家戶戶都建立起了莊園,閩國都督府構想的大莊園經濟半成型於這片土地上,不少府兵可都心動了,紛紛寫信要把家人也都接過來,通過信鴿帶回大陸去。
這一天,港口又是一片熱鬧,就算沒有當值的府兵也全都擠了過去,因為這是閩國艦隊到來的日子,海平面上一片帆影出現,引得府兵們全都大聲歡呼起來,不過偏偏彷彿掉人胃口那樣,半個多時辰,慢悠悠的大船這才靠岸。
重逢的一幕總是令人感動,第三批移民,大批大批府兵家屬從甲板上登陸到這片海外土地,看著自己爹娘弟妹新奇中有點膽怯的目光,戍守了幾個月的漢子徹底沸騰了,嚎啕的撲了過去,迎了過去。
艦隊除了帶來移民,還帶來了物資與補給,一個月官員生涯可給侯傑帶來了不少精明幹練,沒有和府兵們一起迎接家屬,另一頭侯傑指揮著僕役們接手從船上搬運下來的貨物,不斷運送到都督府的倉庫中。
「喂,你也太沒良心了吧?本姑娘來了也不來接一下。」
清脆的聲音忽然想在耳旁,讓侯傑愣了下,旋即自嘲的搖了搖頭:「太想那丫頭了?都出現幻覺了!」嘟囔完,侯傑就指揮著僕役繼續搬運,剛走沒兩步,後腦勺卻重重挨了一下子。
「臭丫頭,沒輕沒重的,本公子這麼聰明,打傻了怎麼辦?」扭過頭,侯傑氣急敗壞跳著腳大吼著,提著個大行李箱,李玉兒則是滿不在意的一瞥腦袋:「傻了就傻了唄,反正之前你也沒怎麼聰明。」
「耶?你,你真回來了?」這才反應過來,揉著眼睛,侯傑滿不可置信的看著李玉兒俏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看著他這一副呆樣,李玉兒也裝不下去了,噗的一下笑了出來。
「本姑娘怎麼回不來?這次義父派我來可是專門發獎的,大把大把的金幣,看吧,唉,你幹什麼?」
剛剛炫耀的在口袋裡掏出一把金燦燦金幣,李玉兒就一聲驚叫,居然被侯傑攔腰抱了起來,興奮的吼著叫著,亮晶晶的金幣叮叮噹噹掉在了地上,其中一枚還咕嚕嚕滾到了海裡。
「喂,轉暈了,快放我下來,掉的可是我的獎金!」
「丟了再賺唄,誰讓你剛才敲我腦袋了,哎呦,還敲!」
「哈哈!」
朦朧的水波中,被亮晶晶的金子打出一縷縷波紋,幽幽下沉中的金幣又倒映出一對年輕男女晃動的影子,很快樂,很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