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琦哪兒也沒去,只是打車回了池灣別墅。
大清早的從計程車上下來,臉色蒼白得像鬼一樣,把看門人嚇了一大跳,幸好伊籐雷的人一向機警,早就認下了她,見她面容憔悴的出現在監控畫面,連忙開門讓她進去。
左野磔也沒動聲色,只是沉著氣的等待戒指裝嵌完成,他之所以那麼淡定,是因為,連上官琦自己都知道,她人在東京,哪兒都去不了。
程致遠的人也帶不走她,這是伊籐雷的地盤,即便程致遠在j國有多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到了東京,也強不過地頭蛇。
上官琦也沒有想過刻意去躲,她只是想回來,她沒精神,但是也睡不著,於是進廚房去給自己煮一鍋粥。
煮粥的時候,她想起那個夢,他對她說:「我們結婚吧。」
她想,就算他們把世界再繞一圈,兩個人這輩子,也只能是這種相處模式。
眼淚便啪啪的往下墜。
她為這樣只有結婚幾十年才有的模式過早的出現在自己的身上感到悲哀。
十年而已,他們的愛已經到了白髮蒼蒼的境地。
粥做了一個多小時,她在廚房裡哭了一小時。
最近,越來越喜歡掉淚,她以為,自己是她們當中最堅強的。
其實是最脆弱的一個,最堅強的人,是一直以微笑對待酸楚人生的沈晴。
吃完粥,天已經亮了。
她去洗碗,洗完覺得沒有什麼事做,又去伊籐雷的書房,她記得,那裡有很多的藏書。
伊籐雷大約是黑老大中的學識最淵博的一個,很難想像,這個人身上匪氣與優能詭異的並存,他就能做到極致。
她隨手從書架上抽了一本書,坐到靠著窗戶的搖椅上,翻閱起來。
書的字並沒有吸引她,她看著書頁,神遊十萬里,腦海裡延綿的,全是左野磔,以及,近來發生的所有事。
所有,全部,都清晰的過濾一遍。
她索性合上書,長睫閉上,試圖不再去想,試圖讓自己學會遺忘。
……
當境生把好不容易才重新裝嵌好的戒指拿給等了一宿的左野磔時,天已經亮了。
「他們已經盡力了。」境生把裝著戒指的盒子放到他的面前,這樣說。
左野磔沒有說話,只沉默的拿起盒子,打開來看了一眼,心事微顯。
「箱子拿來了嗎?」他抬起眸問,表情有些深邃。
「在門外。」
「你先回去吧,今天不用上班了。」左野磔收起盒子,放進褲袋,從深陷的座位中直起身,大步走出接待室。
放假?
境生愣不過來,隨著他一起轉了身,跟在後面:「磔少……」
「我有重要的事情做,公司的事我會跟瀧澤交代,你先回去休息。」左野磔拖起箱子,線條完美的側面在晨光中明暗交織,冷寂異常。
他是有理由怒的,那個死女人。
「可是……」境生不習慣放假,儘管他現在困得想死,但是,boss不放假,哪有下屬自己放假?
而且,他真的已經適應了左野磔的節奏,昨晚的事情他也內疚得要死,想跟著看看有什麼可以幫忙的。
「車鑰匙。」左野磔轉過身來,伸出手。
境生只好不情不願的給他。
左野磔接過後,轉身就走了出去。
三十三層的觀光電梯飛馳而下,左野磔面著透明的電梯壁,整個人都很沉默。
黑車的跑車停在公司的大門前,左野磔抿著唇角把拖箱往尾箱一扔,轉到駕駛座上啟動車子絕塵而去。
境生根本來不及追,眼睜睜的看著他把跑車的性能發揮到極致。
……
池灣別墅。
一輛跑車緩緩的轉入黑金雕花大門,看門人從監控看見左野磔後,忙跑出來開門。
「磔少。」池灣別墅的看門人是伊籐大宅調過來的,今井一家在伊籐雷結婚後就跟著搬回了伊籐大宅,這裡空落了下來。
偶爾大家回國聚在一起,才會從伊籐大宅調派人手到這邊。
顧惜本來想調幾個人過來侍候上官琦,但上官琦堅持只留一個女傭,顧惜無奈,只得同意。
左野磔探頭出來,帶著些微的倦怠:「上官小姐幾點回來的?」
「凌晨四點,臉色很不好。」看門人站在車邊,恭敬的說。
左野磔點點頭,把車子緩緩的開進門內。
屋子靜寂,只零星的開了幾盞小燈。
左野磔把車停好,提著拖箱拿進屋子,放到一邊。
他正想上樓,無意看到書房那邊,透出一線橘色的燈光,他皺皺眉,想了一下,抬步過去。
書房的門虛掩著,左野磔伸手輕輕的推開,一室安靜,昏黃的光線中,他的視線落在了落地窗前的某張輕輕搖動的搖椅上。
搖椅上的人很安靜,均和綿長的呼吸聲幾不可聞。
左野磔鬆開握著的門把,緩步過去。
上官琦似乎真的倦極,對他的到來,一點都不知道,她蜷縮著身子,緊蹙的眉心是化不開的情結,她的手上,還拿著一本英原著。
左野磔佇在搖椅旁邊,低眸俯看了好久,好久。
他轉身關了燈,把室內的空調調高了幾度,拿了一張薄毯蓋到她的身上之後,搬了張高腳凳坐到她的身側。
幽暗很好的掩藏了他的情緒,如果上官琦此刻醒來,一定能夠看到他眸中,無所遁形的如深海般深沉眷戀。
上官琦睡得並不舒服,搖椅符合人體設計,但終歸不是床,如若不是太虛弱,她也不會就這麼睡過去。
她翻了個身,彷彿察覺身邊有人般,微微睜開眼眸,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她朦朧的眼簾。
「磔,是你嗎?」她閉閉眸,又想睡過去,貧血的人總是很乏。
她對自己幾次夢見左野磔,已經不以為意了。
左野磔抬手撫撫她的臉,嗓線極溫柔沉鬱:「是我。」
「別走。」上官琦低聲輕喃,眼皮直打架,她抬手握住他的手,把臉往他寬厚的手掌的方向埋了埋,閉著眸又睡了過去。
「不走。」左野磔傾著身,一動沒動,長時間的保持著那個傾俯的姿勢,生怕一動就會把她吵醒。
深藏的情感,在這黎明時分,在沒有任何人能夠見及的這刻,展露無遺。
他不是一個會把愛掛在口邊的人。
但是,他愛她,勿須置疑。
他從褲袋裡,拿出那枚重新植入最新追蹤芯片的戒指,執起她滿是針孔的右手,緩緩的套入了她的中指。
戴好後,他握著她的手,置在唇邊,久久的輕吻著質感冰涼的戒指:「you。」
……
上官琦一直睡至十點半,才醒過來。
貧血讓她的頭有些暈,她撫著額角從床上艱難半坐起來時,才發現,自己睡在床上。
床上。
她瞬間清醒,急急的往四周巡了一圈,是她的房間。
但她很清楚的記得,自己去了書房,好像還在書房的搖椅上睡了過去,而此刻卻她卻在二樓的房間裡的床上醒了過來,還換了睡裙……
她掀被準備下床,女傭正好推門進來,見她醒了,連忙過來:「上官小姐,你不能起來,磔少說你必須臥床休息。」
磔少?
上官琦霍的抬首:「他來了?」
「他來了,早晨來的,你在書房裡睡著了,他把你抱回房間的。快躺好,他交代過不許你起床。」女傭扶著她,要她躺下。
「我沒事,他……還有說什麼嗎?」上官琦撐著床,靠往床頭,突然感覺到中指有些什麼,她抬手一看,是戒指。
藍鑽閃耀的戒指。
那夢……不是夢。
她看到的,是真實的他。只是那是太困,意識模糊,她以為是做夢。
「他去了上班,他只交代,這幾天你都不能下床。」女傭拿了一個靠枕給她墊好,又說:「磔少從左野大宅調來了廚師及工人,他們已經到了,上官小姐想吃什麼,可以吩咐他們準備。」
「我沒有什麼想吃的。」上官琦搖搖頭,看著戒指恍神。
「那你先休息一下,我去給你準備梳洗。」女傭受命貼身服侍,上官琦連梳洗都必須在床上進行。
上官琦完全沒有聽到她在說什麼,怔怔的看著戒指。
她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把戒指送回來,是什麼意思。
她這陣子神思恍惚,已經無法辯別,他這幾天出現在夢裡,到底是真的在夢裡,還是在現實當中。
她徹底的混亂。
她不會知道,這戒指已重新植入了最新技術的芯片,這世上除了她,再沒別人能戴進它。
左野磔的科研人員把戒指改良到能識別主人的程度,芯片能掃瞄她指關的手紋,一旦易主,信息便會傳回左野磔的手機上,他馬上就能知道。
如果她脫下戒指超過十分鐘,熱能感應也會傳回數據。
也就是說,她這輩子,都別想離開他了。
「對了,上官小姐,磔少把你的手機拿回來了,還是以前的號碼,他說你手機有些壞,給你換了一個新的,等下我給你送上來。」女傭打了一盆水出來,擱到旁邊的桌子上。
上官琦恍過神來,呆呆的點了點頭。
連手機都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