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回家認爹吧
轎車駛離了省人民醫院,於挺華忽然說道:「恩華,我都感到奇怪,怎麼突然我就做了你的幫兇呢?」金恩華道:「於哥,請注意文明用語,兄弟幫兄弟,怎麼能叫幫兇,你要是後悔,現在還來得及。」於挺華說道:「我是那樣的人嗎?既是兄弟,當永不變心,我只是想,想,兄弟你究竟是什麼人?」
金恩華微微一笑,「我外公是金龍老先生,徐瘋子是我的岳父大人。」
於挺華搖搖頭,「不止這些吧,我得搞搞明白,不然我的腰桿還是挺不起來。」
金恩華笑起來,「於哥,其實你心中早就有了答案,只不過想親口證實一下吧。」
於挺華說道:「是啊,金龍老先生能在海外呼風喚雨,徐司令在東南沿海威風八面,但要說憑此就能影響李書記,似乎總是感到還差那麼一點點,李書記也是出類拔萃的政治家,他很看重你,還親自為你保媒拉縴,後來卻三番五次的玩你,那就只有一個真正的目的,他想把你身後的人逼出來。」
金恩華笑道:「於哥,沒有那麼複雜吧,李書記要是想知道,可以直接去問紀老爺子,他又不是不知道紀老爺子住在哪裡。」
「兄弟,這你就不瞭解了,當年李書記家老頭倒霉落魄的時候,在黨內的地位比紀老爺子還高不小,李家人一直懷疑紀老爺子也是當時的幫兇之一,到底有沒有落井下石,還是明哲保身袖手旁觀,李家人不敢面對紀老爺子,可李家人不甘心啊,因此,李書記就是想通過你,能有一個搞清當年事實真相的機會。」
金恩華說道:「好麼,我明天正要去京城,有機會就問問紀老爺子。」
於挺華心裡一震,「兄弟,你,到底是紀老爺子的什麼人?」
「於哥,你真想知道?」
於挺華點點頭:「恩華,這對我很重要,你應該知道的。」
京城的初秋,還是顯得有點酷熱。
前來接機的還是紀家老二杜力峰,「老於頭,你他丫的官升得蠻快麼,是不是耍了什麼陰謀詭計呀?」於挺華笑著擂了杜力峰一拳,「老二,你的嘴怎麼越來越臭了,還記著當年的一巴掌嗎?」金恩華坐在後座笑問道:「敢情你們還曾是同一戰壕裡的戰友啊。」杜力峰笑道:「恩華,你以後可要小心了,人模狗樣的於家老大,當年可是京西那一片有名的偷雞摸狗的高手,咱們家也是深受其害那。」金恩華樂道:「於哥,你有空可要給我說說你英雄事跡呀。」於挺華笑罵道:「好你個紀老二,不就是摘了你們家幾個棗子,『共產』主義『共產』主義,我吃不也是吃麼。」
杜力峰笑道:「老於頭,你怎麼和恩華成兄弟了,我豈不是成了你的二娘舅?」於挺華笑罵道:「呸,我們的事和你沒關係,你還是多多操心自個的事。」杜力峰歎道:「當年的發小裡,你就是老大,現在也是你跑得快啊。」於挺華略有得意的說道:「說什麼那,我可比你們大好幾歲,理所當然的要領先幾步了。」
杜力峰斜了於挺華一眼道:「老於頭,今天我們家要來兩位客人,還都是你們之江的。」於挺華心裡一動:「老二,給透個底吧。」杜力峰笑了笑:「鐵拐李和喬老爺。」於挺華驚道:「那我去湊什麼熱鬧,還是改日去向老爺子請安吧。」杜力峰說:「那到不必了,他們還在開會,老爺子說讓你們先過去。」於挺華鬆了一口氣:「我說麼,我決不和領導在一個鍋裡吃飯。」杜力峰罵道:「臭美吧老於頭,我們家老頭子沒有請人吃飯的習慣,鐵拐李也沒那資格,何況你這小樣的。」
紀家的客廳裡,紀華明和老伴杜蘭坐在沙發上,一雙老眼直盯得於挺華心裡發毛,當年他可是和紀老爺子打過「游擊」的,為了這紀家院子裡的幾棵棗樹,他沒少挨家裡老頭子的板子,「聽說你就是於家老大,當年號稱要對我家院子裡的幾棵棗樹實行『共產』主義,還給我編了幾句順口溜?」
於挺華當年在這一帶,是個孩子王,能淘氣的事都淘過了,後來家裡老頭子實在管不了,就在他不滿十七歲那年,給送到了部隊裡,為此對老頭心有怨恨,三十年來楞是沒回過家,後來勉強在電話裡,一年溝通個幾次,於老頭也是響噹噹的開國老部級大人物,竟為了大兒子的事,離休後一直鬱鬱寡歡,紀於兩家建國前沿什麼交往,但建國後住得近,才有了些來往,紀華明對於老頭印象不錯,也記得眼前這個人稱老於頭的於家老大。
「老爺子,我,我這不是給您老人家陪罪來了嗎,您大人有大量,大人不記小人過麼。」
杜力峰幫著金恩華,把幾個包提進來放下,揮揮手溜了,金恩華則饒有興趣的坐下來,瞅著於挺華的老實樣直樂。
紀華明頓了頓枴杖,「當年的孩子王成了政法委書記,嗯,有點意思,不知道現在還爬不爬人家的牆頭啊。」
於挺華討好的說道:「報告老爺子,報告杜阿姨,我早就痛改前非了,爬牆頭麼,抓壞蛋的時候有過。」
杜蘭扯扯紀華明的衣袖,笑瞇瞇的說道:「老頭子,幾十年了,你還提那小屁孩的事幹啥。」
紀華明笑道:「好小子,當年我就納悶,我家的棗樹怎麼就從來沒有結過成熟的果子,敢情全被你們小游擊隊給摸去了,呵呵,遺憾那,沒讓我抓住過一回。」
於挺華笑嘻嘻的說道:「現在我向您老人家負荊請罪,您怎麼處置我都行。」
紀華明微笑道:「把你當年編的順口溜給我念一遍,就算你的檢討書吧。」
於挺華偷偷看了金恩華一眼,有點不好意思:「老爺子,那,那我就得罪了,知道您老人家肯定要提這茬,昨晚我還翻看當年的日記來著,重新溫習了一遍」
紀華明笑罵道:「臭小子,快給我念一遍。」
「京西有個紀老頭,嘴尖心狠臉皮厚,霸佔幾棵大棗樹,自私自利象老摳調虎離山使巧計,棗樹枝上騎一騎,聲東擊西耍老紀,革命戰士大勝利」
「哈哈,這些混小子。」紀華明突然收起笑容,冷冷的說道,「哼,混小子,聽說你能耐大著哩,就因為當年你老子狠揍你一頓,你就三十年不回家?好,有勇氣,夠絕情,我老傢伙佩服你,黨教你這麼做人的?連自己的父母都不管不顧了,黨要你這樣的幹部有個屁用,豈不讓全天下的人恥笑要是我有這樣的兒子,不是被活活氣死,就是一槍將這不肖子擊斃。」說著說著,紀華明的枴杖,在於挺華的身上狠狠的敲了幾下。
「老爺子,我,我錯了」於挺華直挺挺的站著,慘白的臉上滿是汗水。
杜蘭又在邊上扯扯紀華明的衣袖,紀華明緩了口氣,「混小子那,你家老頭活得累啊,我們這些老傢伙聚一塊的時候,只要說到誰家小子丫頭什麼事,你家老頭轉身就走,為什麼?人是要臉面的,他是覺得面上無光啊,他最為驕傲自豪的大兒子,三十年活生生的不見他一次面,你說他心裡是啥滋味,聽你老娘說,老傢伙每逢你老婆孩子來看他,老頭都要一個人關起門來大哭一場唉,你家老子比我少幾歲,我看活不過我哦。」
於挺華擦擦眼睛,抬起頭來說道:「老爺子,謝謝您,我,我現在要回家去,明天我再來看您老人家。」
紀華明滿意地點點頭,「嗯,準備工作都給你小子做好了,你杜阿姨早就通知你家老頭老太了,恩華那一堆東西,不是給我的,是幫你回家用的。」
金恩華開著車,把於挺華送到不遠的一個四合院門前,兩人約好第二天見面,金恩華就開車回到了紀家。
紀華明笑瞇瞇的望著金恩華,「好小子,怎麼又給掛起來了?」金恩華挽著紀華明的胳膊,「外公,我沒事,我心態好著呢。」紀華明哼了一聲:「心態好?心態好還在省府大樓打架。」金恩華不好意思的說道:「外公,我也是靈機一動,算是沒事找事吧。」紀華明點點頭:「臭小子,小算盤打得響,連老首長辦公室都來電話問我。」金恩華嚇了一跳,「外公,沒什麼事吧?」紀華明淡淡的說道:「也沒啥,老首長說,年輕人麼,就是好動。」
金恩華心裡一樂,「外公,聽說李書記和喬付書記要來,我需要迴避嗎?」
紀華明讚許的點點頭,「你是想旁聽就明說嘛,嗯,也好,你等會就在書房裡坐著,我們談的是過去,又不是什麼軍國大事,聽完了再去徐瘋子家,接你老婆過來吃飯。」
身居高位如李清明者,在紀華明面前,也只能是畢恭畢敬的,論資歷,現在能排在紀華明前面的,已經沒有幾個了,初次上門拜訪,所有的禮節都省不得,喬偉國不同,他是這裡的常客,也是今天的陪客和旁聽者。
「老爺子,您的身體越來越棒了,」李清明微笑而禮貌的說道,「聽說您老前不久,還得了個橋牌比賽的冠軍,您真是老當益壯,杜阿姨也是,連我媽都說,杜阿姨怎麼越來越年輕了。」
「呵呵,那個什子冠軍當不得真,有人讓的,」紀華明臉上不乏得意,還調皮地挽起杜蘭的胳膊,「清明啊,咱們先說正事,我記得沒錯的話,自從你參加工作以後,你是第一次上我家吧,唉,說起來,這是一個歷史的誤會啊,我自從離休以後,心裡還放不下兩件事,其中一件,就是你父親的冤案,幾十年來,一直壓在我的心頭,當年我雖然只是一個旁觀者,但我有責任在有生之年,撥開這沉重的歷史的謎霧,因為你父親和我,是最好的朋友和戰友。」
李清明說道:「老爺子,我媽說了,當年的事和你沒有關係,我誤會了您幾十年,對不起,我向您誠懇的道歉。」
紀華明擺擺手,微微的笑道:「清明啊,今天你是聽眾,你杜阿姨和偉國也是聽眾,你耐心的聽我說。」
「我們這個黨的歷史,如果後人能把它寫出來,至少我個人認為,這將會是人類最燦爛絢麗的歷史篇章之一,太多的曲折、犧牲、悲壯、奮鬥,還有數不盡的像你父親那樣的謎案,你父親的悲劇發生在建國以後,但真正的根源卻在遙遠的二十年代末期和三十年初期,那是我和你父親的青春年華,我們的故事,應該從那時候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