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局裡當我把兩張照片擺放在屠夫面前的時候,屠夫站起身目瞪口呆看著照片,好半天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等到他有反應的時候,我看見豆大的汗珠從他額頭冒出來,他捂著胸口跌坐在椅子上,呼吸變得急促和沉重,但他的臉色卻更沉重。
年維民的祖籍也調查清楚,他們三人果然從小就認識,都是一個地方的人,屠夫的心情我能理解,他做了這麼多年刑偵,這樣的證據擺放在他眼前意味著什麼,他比誰都要懂。
「周白曼在回憶中提到過,她有一處無意中看見慕寒止和一個男人爭執,她沒能看清那男人的臉,可卻聞到那男人身上有福爾馬林的味道。」我深吸一口氣對屠夫說。「可見那人有機會接觸到醫用藥品。」
「蕭博文是法醫,他每天接觸福爾馬林的時間最多,可能他自己並不知道,一個從來沒有接觸過的人,能很輕易地聞出來。」雲杜若上前走一步補充。
「姜局,慕寒止的案件現在已經水落石出,她和慕曉軒根本不是跳樓,而是被人在房間就殺害,屍體是移動到樓頂,慕曉軒是被人從樓頂扔下去,而最後再把慕寒止經過硫酸處理的屍體扔下去。」我看著屠夫急切地問。「您當年之所以斷定慕寒止是自殺,那是因為您到樓頂的時候並沒有人。」
屠夫依舊捂著胸口表情很吃力地點點頭。
「那您好好回想一下,蕭博文是什麼時候出現的?」我極其認真地看著他問。
屠夫眼神慌亂地想了片刻,臉色越來越蒼白,表情也變得痛苦,我突然意識到譚姨說過屠夫最近血壓過高,想必是突如其來的刺激讓他血壓又上去了,我連忙攙扶屠夫坐到椅子上,掏出藥送到他嘴邊,雲杜若端來水屠夫吞嚥下去後,好半天才緩過來。
「我當時立刻叫人封閉現場,蕭博文是二十分鐘後出現在樓頂的。」屠夫喘著粗氣回答。
「是您通知他來的嗎?」我追問一句。
「我以為是其他同事……」屠夫說到一半就停住,閉上眼睛無力地歎了口氣。
我和雲杜若對視一眼,也知道屠夫意識到什麼,這就是慣性思維,屠夫當年接到的是慕寒止跳樓的報警,在沒確定命案發生之前是不會通知法醫。
而蕭博文卻在第一時間出現,當時屠夫的注意力全在墜樓案上,蕭博文的出現他會慣性以為是其他同事通知的,而在場的其他同事會以為是屠夫通知,都不留意蕭博文為什麼會出現。
「您是在什麼地方第一次看見蕭博文的?」雲杜若忽然想到什麼。
「在樓頂……」屠夫再一次停頓住,他的嘴現在張得更大。
我重重歎口氣,這就是二十年前被屠夫忽略掉最關鍵的地方,也導致屠夫最後對整個案件出現致命的誤判,案發後屠夫上的樓頂,按照他的回憶,他在第一時間安排警員封鎖現場,是為了保護現場等待勘查。
沒有人能上來,蕭博文即便以法醫的身份出現在現場,他也只應該在樓下對慕寒止和慕曉軒屍體做初步鑒定,而絕對不會出現在樓頂。
更大的漏洞在於,依舊是慣性思維,封鎖現場的同事不會去考慮從樓頂憑空多出的蕭博文,而屠夫見到蕭博文第一反應,只會是他剛從樓下上來。
或許換了其他人屠夫還有可能去細想,但偏偏是蕭博文,他視為知己的莫逆之交,在屠夫的意識中蕭博文出現在命案現場一切都理所應當,他甚至都不會去懷疑和質疑蕭博文。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當年給您報警的人也是蕭博文,他是故意讓您處理慕寒止的案件。「我聲音低沉地說。
屠夫沒有說話,閉著眼睛把頭靠在椅背上,表情痛苦但看得出那種痛苦並非是生理上的病變,而是心理上的沉痛,被自己最好的朋友算計和利用。
蕭博文利用了屠夫對他的熟悉,所有一切不合理在當時都變成了順理成章,我知道此刻屠夫的心裡有多難受,有他疏忽導致慕寒止含冤莫白二十年的原因,也有被自己最好朋友利用的那種傷害。
「蕭博文就是出現在房中四個人其中之一!」屠夫重重歎了口氣居然笑了起來,笑的很蒼白和無助,像是一種自嘲。
屠夫從椅子上慢慢直起腰,看了我一眼。
「給我一支煙。」
以屠夫現在的身體狀況在平時我是不會給他的,可我知道他現在心裡有多難受,我和雲杜若對視一眼,看她對我默默地點點頭,想必她也能體會屠夫此刻的沉痛。
我把煙遞到屠夫的手中,拿出打火機點燃,屠夫茫然地把煙放在嘴角,身體一動不動低沉地說。
「看來蕭博文從一開始就是計劃好的,而我也是他計劃中最重要的一環。」
「您也別太自責,蕭博文處心積慮安排這一切,就是算到您不會注意他的存在。」雲杜若勸慰地把水遞過去。
「杜若,你對案情重組最擅長,雖然已經是二十年前的案件,不過你對這案子不比我知道的少,你就把整個過程重組一下吧。」屠夫點燃嘴角的煙無力地說。
「那晚出現在慕寒止房間中的四個人分別是蕭博文、向忠義和年維民以及目前還不清楚的女人,從現場發現的血跡看,四人在進入房間後很快就和死者慕寒止發生爭執,四人中的女人用花瓶襲擊慕寒止後腦,導致慕寒止當場死亡。」
雲杜若說到這裡有些猶豫地繼續說。
「至於其他三人在這場命案中扮演什麼角色目前還不得而知。」
「年維民負責處理慕寒止的屍體,是他把慕寒止的屍體放入浴缸中傾倒硫酸腐蝕,而向忠義當時是控制慕曉軒。」我忽然記起那晚慕寒止觸碰我身體時我看見的景象。
「為什麼這麼推斷?」屠夫看著我認真地問,雲杜若也好奇地看向我。
「年維民在案發後回家處理血衣,說明他和慕寒止屍體有過接觸,而年維民的專業是化工,他能搞到硫酸同時也知道如何用硫酸處理屍體。」我不可能把慕寒止見過我的事說出來,只能依據案件去推測。「而在年維民死後被擺放的形狀看,是暗示他是人面獸心,所以不難看出當時年維民用硫酸處理慕寒止的屍體。」
屠夫聽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看來他認同了我的說法。
「這樣說的話,那向忠義死的形態也能反推當時他扮演的角色,譚姨說過向忠義性格懦弱,他是幹不了毀屍滅跡的事,而慕寒止被襲擊慕曉軒一定會哭泣,因此當時他是控制慕曉軒。」雲杜若習慣性環抱雙手慢慢地說。「向忠義並不是窮凶極惡的人,可卻參與謀殺說明他是被人操控,這就是為什麼他死後被做成牽線木偶的原因,是暗示他是傀儡!」
「最後是蕭博文……」屠夫現在只要一提到這個名字臉上都會洋溢沉痛的失望。「他又是扮演什麼角色?」
「他是這起命案最重要也是最關鍵的環節,沒有他慕寒止跳樓的案件不可能被偽造成自殺。」我接過屠夫的話很平靜地說。
「說下去。」屠夫深吸一口煙,或許是因為太用力,吸進肺裡劇烈的咳嗽,臉上的皺紋被牽扯的更深,他似乎瞬間蒼老憔悴了很多。
「要製造自殺的假象,就必須讓慕寒止和慕曉軒在眾目睽睽之下墜樓,這是最有力的假象,這也是為什麼當時沒有殺慕曉軒的原因,可是問題在於一旦發現有人跳樓,勢必有人會上樓頂救人,那如果房頂有人,那慕寒止自殺的判斷就有待商榷,最好的辦法就是必須要有人證明慕寒止跳樓的樓頂是沒有人的。」
「我……我就是最好的證明。」屠夫無力地抽笑.!
「對!沒有比一個警察的證詞更有力的證據,而且蕭博文知道您一定會讓人封鎖現場,這樣就沒有人出入,也不會讓有閒雜人等出現在樓頂的機會,他的目的就是要您根深蒂固地認為樓頂自始至終是沒有人的。」我點點頭說下去。
「所以一切都是提前演練好的,打電話報警,算到我趕到現場的時間,再在我到的時候先推下慕曉軒,讓我先入為主墜樓是從那個時間開始的……」屠夫深吸一口煙緩緩的說。
「然後等您上來的時候,再把慕寒止的屍體推下去。」雲杜若接過屠夫的話歎了口氣說。
我也給自己點燃一支煙,沉默了片刻看看心力交瘁的屠夫,壓低聲音說。
「他們需要一個沒有破綻的自殺案,就必須要一個處理慕寒止屍體的隱形人,而蕭博文和您太熟悉,熟悉到以至於您完全忽略了他的存在,他就是最完美的隱形人……蕭博文一直就躲在門後,您上樓頂四下查看只想確定有沒有人,可卻忽略了門的後面,因為您永遠也不會想到還有人會躲在那裡,當蕭博文等到時機合適,從門後悄然無聲走出來站在您面前,您也不會覺得什麼地方不對……」
有朋友問為什麼方士裡的人物出來都是寥寥數筆,再次很感激各位事隔一年還能記得那些曾經陪伴過大伙的人物,方士講述的是秦雁回的傳奇,而探靈寫的是容彥的故事,他們本身就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真正的團聚要等到第三卷了,全書一共六卷,以容彥探知自己身世為主線,安排在第三卷讓他和其他人聚齊是因為那個時候他才有能力和這些前輩並駕齊驅,越是往後他要面臨的就不再是普通的查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