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思亂想中,雲宛感覺自己躺在了一個十分柔軟的地方。
正是她的大床。
接著,腳步聲離去,敏銳的感官,確定房間裡只有她一個人後,雲宛才緩緩睜開一條縫隙,看向臥室門口。
門口外,走廊的燈已經亮起,燈光落在淡黃的牆漆上,發出十分溫馨的光暈。
潔淨的牆面上,雲宛能看到微動的人影,黑黑的影子,落在冰冷的牆壁上,卻沒來由的給人心中一暖。
水聲響起,緊接著,腳步聲再次靠近。
這讓雲宛不得不再次閉上眼睛,繼續裝昏迷。
臥室裡,再次多了一個人的氣息,這熟悉又陌生的氣味,讓雲宛的心驟然緊張起來。
心跳聲,響徹在耳畔,清晰無比。
突然,身邊的床墊凹了一下,明顯是有人坐了下來。
雲宛小心屏住呼吸,心中猜測,陸赫軒到底要做什麼。
這般的專注下,甚至連胃部的疼痛,都讓她暫時忘記了。
嘶——
左手上,突然傳來一陣刺痛,接著又是舒適的清涼。
雲宛還未來得及反應,就感覺自己的左手,落入了一個溫和的大掌之中,被小心翼翼的托著。
陸赫軒坐在床邊,左手托著雲宛受傷的手,右手拿著沾著藥膏的棉簽,小心翼翼的為她擦藥。
每一次落下,藥膏的刺激,讓小手輕顫,都讓他緊皺的眉頭,更緊一分,緊抿的雙唇,也越發繃緊。
好不容易,等陸赫軒上完了藥,他的額頭上,都冒出了密麻的細汗。
將雲宛的左手輕放,陸赫軒站起來,再次離開房間。
雲宛微微睜眼,眸光先是落在自己被打理好的手背上,又看向臥室的門口,眼神中若有所思。
她並不好奇陸赫軒能找到她家裡的醫療箱,那本來就放在廚房一眼就能見到的櫥櫃上。
她好奇的是,陸赫軒為什麼要如此紆尊降貴的照顧自己,還表現得那麼體貼溫柔,讓她都有些小小感動。
動靜傳來,雲宛緊張的閉上雙眼,好似什麼都不知道般。
陸赫軒端著冒著熱氣的玻璃水杯,手裡拿著從醫療箱裡,找到的胃藥走了進來。
在找外傷膏的時候,陸赫軒發現了治胃病的藥物。
立即果斷的放棄了他挑選了半天的藥,選擇雲宛家中備下的。
畢竟,雲宛是什麼情況,她自己最清楚。
留在家中的藥物,自然都是常用的,有用的。
淡淡的掃過藥盒子,陸赫軒記下了藥物的名稱。
重新坐在床邊,他將水杯放在床頭櫃上。打開床頭櫃的檯燈,又關上了吸頂燈,讓臥室裡的光線一下子暗了下來。
調整身體的方向,將雲宛的身體扶起來,靠在自己肩上,陸赫軒有些笨拙的做著,自己從未做過的事。
將膠囊塞進雲宛的口中,端起玻璃水杯,遞到她咬得出血的唇邊上。
眸光落在那牙印上,陸赫軒的眼神暗了暗,摟住雲宛的長臂,不由自主的抬起,有些粗的指腹,輕輕撫了一下她的唇瓣。
那痕跡,讓他心裡堵得慌。
拇指輕輕放在雲宛的下巴的凹陷處,微微下拉,動作十分輕柔。
失去血色的唇,在陸赫軒輕柔的動作下,輕啟。
溫熱的玻璃杯,輕碰在唇上,緩緩上傾。杯中的液體,順著光滑的杯壁,緩緩流入雲宛的口中。
如果可以,雲宛很想大口的喝水,嚥下口中的膠囊。
可是,任何正常人都知道,一個失去意識的人,是沒有辦法進行最簡單的吞嚥的。
無奈,為了不被陸赫軒發現自己早已經醒了,雲宛只能裝出無法吞嚥的樣子,任由水,順著嘴角流下。
她發誓,自己從未那麼狼狽過。
玻璃杯,立即離開了雲宛的唇。皮膚的觸感,讓雲宛心中一怔。
她沒有想到,陸赫軒居然用自己的手,擦掉自己嘴裡流下的水。
身體,很快被放平在床上。
顯然,陸赫軒也意識到了,此刻雲宛無法服藥。
抽紙聲,從床頭櫃上響起。
看不到任何事物的雲宛,只能從聲音,去分辨此刻陸赫軒在做什麼。
忽然,男人身上的氣息撲面而來。
雲宛感覺自己的脖子被微微抬起,接著,唇上就多了一個柔軟、濕潤的東西。
這是什麼,她當然清楚。
差一點,她就想睜開眼睛,推開陸赫軒。
可是,接下來的事,卻讓她放棄了衝動。
無色無味,卻帶著男人氣息的液體,順著他的口中,緩緩流出,慢慢的透過雲宛的唇縫中,流進她的口裡,帶著膠囊緩緩滾落。
他沒有一絲一毫的**,只是專注的在做著這件事,一口一口,嘴對嘴的餵著雲宛水。
直到雲宛的咽喉處,上下滑動了一下,陸赫軒的動作才停止。
重新抽了張紙,為雲宛擦拭嘴角。
陸赫軒垂眸,凝視這昏迷中的女人,突然感覺到此刻的她,無比的脆弱,根本不像那個和他爭鋒相對,又感覺居心叵測的女人。
今晚,自己還被她救了一次。
真的是無意的麼?
略粗的指腹,停留在雲宛的唇瓣上,緩緩摩擦,陸赫軒陷入了深思之中。
少頃,他收回手,冷冽的眸子,升起點點溫度,慢慢俯下身,感受著女人平和的呼吸,拍打在臉上的感覺。
啵~!
四唇相貼,陸赫軒親吻了雲宛。
只是,這個吻,一觸即分,並未深入下去。他起身離開,也讓床上的雲宛鬆了口氣。
該死的!該死的!為了這個任務,老娘吃了多少虧,被人吃了多少次豆腐!
這簡直就是雲宛從業以來,工作得最憋屈的一次。
可是,她還不能反抗。
最讓她無法忍受的就是,她居然不反感陸赫軒的這種親密舉動。
去而又返的陸赫軒,再次出現在臥室中時,手裡拿著一張濕潤的毛巾,那粉紅桃心的花色,顯得毛巾的主人十分的可愛幼稚。
這是雲小童給雲宛選的毛巾,說是這樣比較符合一個白領的身份。
她喜歡的那些酷酷的,要麼白,要麼黑的毛巾,實在是太男性化了。
陸赫軒手裡拿著毛巾,輕拭著雲宛精緻清麗的小臉,將她臉上的汗漬,還有妝容,都細心的擦掉。
恐怕連陸赫軒自己都預料不到,居然有一件事,能讓他比工作更有耐心,更加專注。
脂粉下的五官,逐漸清晰了起來。
陸赫軒注視著這張臉,微微蹙眉。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好像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可是,卻不是那種熟悉感。
而是一種,好像封存在他記憶中,很久遠的一個畫面。
可是,一時之間,他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到底是在哪裡見過。
他感覺,自己熟悉的,不是五官,而不是妝容,而是一種奇妙的感覺,好像他和這個女人,曾經在什麼時候,什麼地點,發生過什麼。
突來的困惑,讓陸赫軒徹底的驚醒過來。
此刻,他在察覺到,自己今晚的反常,而且反常得離譜。
他不是懷疑這個女人接近他,有所圖謀麼?
為什麼會突然那麼關心她,又如此細心的照顧?
第一次,陸赫軒覺得自己的行為發生了失控,而且還不知不覺的讓自己沉迷其中,整個照顧雲宛的過程,都讓他無比的享受。
這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
將毛巾放在床頭櫃上,陸赫軒站起來,居高臨下的看著熟睡中的雲宛。
床頭的檯燈,無法照到他的臉上,只能在他薄唇以上的位子,留下陰影。
陰影中,他臉上的線條,逐漸的冷硬,不復之前的柔和。雙眸中,再次平靜下來,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身後,腳步聲傳來。
「boss。」承天在樓下等了許久,卻不見陸赫軒下來。
實在忍不住,他只能硬著頭皮上來。
進來時,門並未關死,客廳也沒有人,他便直接朝著最裡面透著微光的房間而來。
卻沒想到,自己看到的一幕,居然是自己的boss就這麼站在床邊,一動不動的看著床上的女子。
床頭櫃上,還放著喝了一半的玻璃水杯,和一張用過的毛巾。
床上的女人,臉上的妝容已經被擦乾淨,露出了清麗脫俗的臉。
『這!這不會都是boss做的吧。』承天心中的驚訝,已經足夠往他嘴裡,塞下一個雞蛋。
「走吧。」陸赫軒沒有任何解釋,只是轉身,一如既往的冷漠,從承天身邊擦身而過。
「是。」承天緊抿這唇,目不斜視的跟在陸赫軒身後,離開了雲宛的家。
這一次,兩人離開,承天自動的帶上房門,讓鎖扣上。
從電梯,到樓下,再進入車中,陸赫軒不發一語,承天也不敢相問。
作為陸赫軒的私人特助,他自然知道,什麼事要問,什麼事要裝著看不見。
「開車。」
陸赫軒的沉默,讓承天吩咐司機。
很快,賓利車重新發動,留下一串尾氣,駛離了八號公館,遠離了雲宛的家。
雲宛的家中,重新安靜了下來。
房子裡,除了最深處臥室中,那盞床頭檯燈外,其餘的燈,已經被熄滅。這個屬於雲宛的家中,再次陷入了黑暗之中。
雲宛緩緩睜開雙眼,眸光透過床頭櫃氤氳的燈光,穿過黑暗,看向天花板。
今夜,陸赫軒所做的一切,讓她疑惑,讓她不解……也讓她心中流淌過一股溫熱的暖流,什麼東西,正在被它緩慢的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