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姑一雙巧手早被武王大人嫌棄,前段時間才接手武王妃梳頭工作的曉雨和秋月也慘遭下崗,如今,這項立志於讓小王妃時刻低調於人前的光榮而艱巨的任務,落入了武王大人手中。
「你懷疑左丞相是女兒身?」
正準備為蕭如玥盤好的發別上玉簪的皇甫煜動作一定,驚訝挑眉,真沒想到她跟師兄們去一趟左丞相府回來後,竟是這樣的結論:「那只夜壺怎麼了?」
問話間,素的玉蘭花玉簪已別入她發間,左右端詳一番,儼然一副連自己的梳頭手藝都嫌棄了的模樣。
蕭如玥斜了一眼那比起正事更專注她髮型的某王,脫口就問:「你跟你二哥確實是親兄弟嗎?」
她確實沒見過上代武王他二哥,但以那繼承爵位短短七八年的彪悍戰功來看,絕對是個標準的工作狂,而她認識的這代武王……基本是啥也不幹!
皇甫煜呵呵直笑:「娘也時常這麼說。」
蕭如玥挑眉:「那她有沒有懷疑過你被人調包了?」
「咳……」何止有!
他那副往事不堪回首的表情,讓蕭如玥頓時來了精神,揪住他袖子,咧嘴笑得幸災樂禍:「你被娘怎麼了?」
這裡沒有dna鑒定,只能靠天然胎記或者後天人為記號辨認,可……她也沒看到他身上有什麼胎記或者人為的記號啊。
「我有胎記,不但很特殊還長得很隱蔽……」皇甫煜笑著彎低下身來,墨眸精光閃閃:「要看嗎?」
「不要!」
蕭如玥賞他個白眼,故作已經沒了興趣的模樣別開微燙的小臉,卻又實在忍不住好奇那個「很特殊」的胎記長什麼樣,不禁斜眼上他身去找那個「很隱蔽」的地方。
「何必偷偷摸摸猜?我直接給你看就是了。」皇甫煜揉揉她的頭說著,就直起身來慢條斯理的扯腰帶:「說實話,換成別人我還真不給看,不過是你的話……誒呀,玥玥,你去哪?不看啦?」
「我去給娘請安。」
聲未落,蕭如玥卻已經竄到屋外去,而後便聽到屋裡那混蛋王肆無忌憚的大笑聲還不算,餘光還瞥見白易和曉雨曉露勾著頭抖肩膀……
小臉頓時緋紅起來。
就在這時,熟悉的撲翅聲傳來,蕭如玥一抬頭便見爪白迎著她的臉飛撲而來,氣勢威武鷹眼凶狠,大有把她當獵物之架勢。
「爪白,你總算回來了,可想死姐姐我了。」通身烏亮的短刀對準撲來的爪白一指,蕭如玥笑得那叫一個人畜無害的。
「嘎嘎……」
爪白粗嘎的大叫了兩聲,好像在罵人,卻也半空撲翅驀地一個急轉,便棄了蕭如玥改滑向了已立在門口的皇甫煜,落上他伸出讓它停駐的長臂。
兩隻白爪踩著皇甫煜的長臂一陣撲翅嘎嘎亂叫,比起報告更像是在抱怨,而後鷹眼倏地一斜,又瞪向了蕭如玥這邊。
蕭如玥挑眉:「它說什麼?」
「不知道。」
皇甫煜這話一出口,頓時讓爪白兄不滿的啄過來,配著聳羽撲翅的凶狠模樣,嘎嘎粗聲叫罵得更凶,爪子動來動去一副鬧脾氣不讓他取出小字條的模樣。
「好了好了,知道你累了辛苦了。」皇甫煜輕笑哄著,卻也根本不受阻礙的眨眼間便拿到了小字條:「白易,多弄些牛肉來犒勞爪白。」
爪白竟然還真聽得懂,但也不知道是滿意了皇甫煜肯定了它的功勞和辛苦,還是滿意了牛肉的獎賞,一下就安靜下來了,倒是不知小字條已被取走,伸出那只白爪沖皇甫煜甩啊甩,傲嬌十足。
「這貨成精了。」蕭如玥再次給予最高肯定,走過去拿過皇甫煜手裡的紙條,展開……
皇甫煜掃了一眼字條,頓時挑眉:「三?什麼意思?」早知道那位岳父大人回得這麼簡單明瞭到讓人無從揣測,當初他就該看一看小王妃寫給岳父大人的內容……
失策啊!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蕭如玥報復他剛才那句「不知道」。哼,當她瞎的看不出來他跟爪白有方法溝通?
薄唇微勾墨眸閃動,皇甫煜笑著撫了幾下爪白把它哄好了,揚手讓它離開去休息,才跟上蕭如玥攬住她的細肩:「爪白去馬場的時候遇上了風雪,後來還被岳父關了一天。」
原來如此,難怪它瞪她……蕭如玥忍不住就笑了,心想那個爹之所以關爪白一天,應該是在考慮到底要不要回答她的問題吧。
嘖——
「不覺得我很奇怪嗎?」皇甫煜問。
蕭如玥斜了他一眼,撇撇嘴,倒是直接:「彼此彼此,我不也是個奇怪的人!」
「噗哧,原來你自己還是清楚的呀?」
取笑的語氣讓蕭如玥氣惱,仰臉一橫眉,額上卻竟就被輕吻了下,他溫柔的聲音讓人心動:「什麼時候想說了再說吧,不管是一年十年還是幾十年,我都會等。」
他目不轉睛的看著她,嘴角噙著的笑淺淺,卻盈滿寵溺,勝過春日暖陽的明媚,一下子就點亮了她頭頂的天空,可……
「如果我一輩子都不說呢?」
腦子一熱脫口而出,蕭如玥立馬便後悔了,有些不自然的別開臉,轉移話題:「時間不早了,趕緊去娘那邊吧。」
「你會說!」
堅定的聲音讓蕭如玥錯愕,不禁回頭看著他,就見他淺笑著一瞬不瞬的看著她:「雖然不知道是未來的哪一天,但我總覺得,你會說,至少總有一天會對我說。」
他不知道哪來的自信,但那模樣……無法否認,耀眼得迷人!
「那你慢慢等!」
蕭如玥哼哼道,轉開臉後,嘴角卻翹了起來……
皇宮,御書房。
「什麼?又不能殺那個小武王妃了?」皇帝眉定定的看著左丞相,略顯有些不悅:「為什麼?」
左丞相深深一揖,不緊不慢道:「微臣擔心她狗急跳牆……」
「哈?朕竟然已經無能到得擔心個未滿十六的孩子狗急跳牆了?」
皇帝話出口,面色也微沉下去:「就算那百年蕭家真養出了個聰明絕頂的女兒,就算武王府和蕭家已經秘密聯合,可沒有證據,武王還能反了不成?而且……」語氣更加不好:「可憐朕至今還是鬧不明白,左丞相為何如此忌憚那小小的武王妃!」
左丞相聞聲倏地抬起頭來,卻也只是目光飛快的從皇帝臉上掠過,便又想逃避什麼似得低下頭去。
「真是夠了!」
皇帝忽的暴喝而起,揚手便將桌上堆成小山似得奏折掃到地上去,辟里啪啦的聲響驚動了候在門外的公公們,慌忙推門進來,卻不想未消的聖怒立即就燒向了他們:「讓你們進來了嗎?統統拖出午門斬了!」
一聽,衝進來的公公個個軟了腿,咚咚就跪了下去磕頭求饒:「皇上饒命,皇上饒命……」
完全沒料到這次皇帝竟怒至此,左丞相也嚇得面色乍青乍白,卻也並未多加遲疑便跪了下去,伏低身:「請皇上暫且息怒,微臣還有要事稟告。」
皇帝居高臨下的睨著伏在地上的左丞相,眼簾斂低蓋去了墨眸深處那飛快閃過的一絲精利,慢慢坐回龍椅之中。
哪怕是腳尖伸進了御書房的公公,統統都被禁衛軍拖走了,哭喊求饒聲越去越遠,門重新掩上,守衛隨侍統統機靈退離,讓偌大的御書房,頃刻間陷入一片駭人的死寂……
「究竟何時開始我們變成了這樣?你跪我坐,如此自然……」皇帝的聲音響起,不高不低,卻融著苦澀帶著笑,震顫人心。
左丞相心頭一緊,沉沉合上眼:「微臣忘了……」
「瞧你那句微臣說得多順口!」皇帝笑道,卻忽的又連連用力踢了幾腳面前的桌子。
「皇……」
「我的名字不叫皇上!」皇帝怒聲喝斷左丞相的話。
左丞相的唇顫了顫,好一會兒,才略顯生硬的逸出個溫軟的輕聲:「……無痕……」
聲落,一雙手將他扶起。
「抱歉,我又亂發脾氣了……」
「不……」左丞相搖頭,愧疚道:「有些事我早該告訴你,卻因為害怕而一直拖著,竟瞞了你十九年……對不起……」
皇帝驚愕:「害怕?」
左丞相忽的反抓緊皇帝的手:「皇不……無痕,相信我,那個武王妃只是看起來年紀小而已,事實上她很危險!搞不好比起擁兵八十多萬的武王更危險!」
皇帝怔了一下,蹙眉:「你在開玩笑?」
「我發誓,我沒有開玩笑!知道我那外院正屋為何會巨響一聲後崩塌嗎?是她!她在警告我不要招惹她!」
左丞相越說面色越難看:「她從一開始就知道有人在試探她,而現在已經能確定是我了!」
皇帝蹙眉:「那麼那聲巨響是……」
「炸藥!一種破壞性極強的武器!」
左丞相直直迎上皇帝的眸,臉上的血色卻褪得更快:「我只知道炸藥的配方,從沒造過,想要造出那種威力的炸藥我也不知得試多少次,但她卻是現在就能造,這意味著她原本不是服役於特殊部隊就是專業僱傭兵!更何況,她現在還是那蕭家蕭雲軒十分寵愛的女兒,一旦激怒她,搞不好她會大批量製造那種炸藥,到時候……只要她想,京都一夜之間夷為平地都不是不可能!」
皇帝驚愕的瞪大眼,說不清是信了還是覺得荒謬的沒信,倒是眉擰得更緊了:「那……特殊部隊和專業僱傭兵又是什麼東西?」
「不管特殊部隊還是專業僱傭兵都不是我熟悉的領域,我知之不多,但能肯定一點……」左丞相暗暗吸了口氣,才道:「她,非常擅長殺人和暗殺!」
這,是那個小武王妃連著警告一起特別透露給他的……
皇帝大概聽明白了意思,面色難看起來:「既然她這麼危險,就更不能留她了!」何況是留在武王身邊!等等……
腦中精光一閃,皇帝看著左丞相:「我們有沒有可能把她拉過來?畢竟她知道之前是你在試探她,她卻只是警告了你而並沒有真的動你不是嗎?再者,她嫁入武王府還沒有多少日子,跟皇甫煜就算有了感情,卻也應該深不到哪去!」
「不……」左丞相搖頭,面色難看道:「恐怕他們早就認識……」
正月二十五,武王府恢復正常見客。
但,也是這一天,三百餘武王府侍衛護送武王與武王妃夫婦出府出京都,與城門外待命的萬餘精甲騎兵匯合,往京都東北方八十里外的武王陵去。
畢竟出了銘王妃那樣的醜事,這一行的目的不用說大家都心知肚明,表小姐們自然不好跟,何況大受打擊的老王妃皇甫佟氏還需要人陪伴左右。
也是這一日,蕭雲凌一整天都空閒在別院裡,總算又一次見到了蕭勤玉。
先前聽說蕭雲凌來了,蕭勤玉倒是特地來打了個招呼,但真的只是打個招呼而已,沒說上兩句便直接告訴他約了人一起去拜訪國子監的老師,就又匆匆的走了,這次,還是蕭雲凌暫住京都別院的連日來,第二次見到蕭勤玉。
「坐下來一起喝杯茶吧。」蕭雲凌和藹邀請。
「是。」
作為叔叔的蕭雲凌出聲邀請,蕭勤玉自然不好拒絕,何況他今天真沒跟人有約,而那些怪人也說跟武王夫婦去武王陵湊熱鬧,得有個幾天才會來。
蕭雲凌倒了杯茶遞過去,隨口般問道。「什麼時候開始上課?」
「謝謝三叔。」蕭勤玉禮貌的接過那杯茶,面上一貫的沒有表情:「回三叔,今年國子監正月二十八上課。」
「哦,那就還有兩三天……都已經準備好了嗎?」
「嗯。」
又隨口聊了些,蕭雲凌猛然想起了似得突兀就道:「對了,你跟月兒吵架了嗎?」
蕭勤玉驚愕的抬頭看著他,卻沒瞧出什麼來,就問:「三叔為何忽然這麼問?」不會是那個笨蛋八妹跟三叔說了什麼吧?
「呵呵,沒什麼,就是忽然想起來……」
蕭雲凌笑了笑,神態自然:「那天她來打招呼,我也就隨口問問你,誰知她竟然很惱火的回我一句,『那個胳膊肘往外拐的人,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好好的她不會這麼說吧?你們兄妹倆,真的沒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