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疼?多吃麻花,牙口就練出來了!」
曹錕的土方,永遠透著接地氣的味道,他似乎壓根就不應該出現西苑之中的亭台樓閣之中,而是更適合販夫走卒之間。
「叔,麻花好吃,但也不能治病!」
面對曹士傑的反駁,曹錕不在意的笑了笑:「這倒霉孩子,我就這麼一說,你還當真了。」
曹士傑感覺胸口漲的難受,他要是繼續呆在這裡,估計早晚要被氣炸了不可。
想了個托辭,就離開了。
曹士傑的心裡非常清楚,曹錕並不在意王學謙在場是否給他面子,他需要驗證王學謙的誠意,還有浙江雖不在直系的掌控之中,但對於直系的態度,是否帶著另外的目的。
比方說暗度陳倉?
「子高,別在意,這孩子不壞,就是臉皮薄。」曹錕對於曹士傑表面上是滿不在意的樣子,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這是在維護曹士傑的形象。
可王學謙卻為難起來,他和曹士傑是同輩之交,要是應承了曹錕的話,那麼就平白無故的長了一輩。總不能,他和曹錕稱兄道弟吧?
曹錕拿捏的看了一眼王學謙,面對談話對象,大部分軍閥出身的高官,都喜歡看到的是一張老實巴交的臉,可有時候事與願違,王學謙的長相儀表,從哪方面看,都不像是敦厚老實之輩。
說話的可信度,在曹錕這裡已經是打了折扣了的。
雖然曹錕並不是一個成功的政客,但是作為一個軍閥,他的秉性在政壇還是非常討喜的,直來直去的性格,說話從不拐彎抹角。至少同樣政治經驗並不太豐富的王學謙會很喜歡。
曹錕活躍氣氛般的說了幾句家長裡短的開場白。就直奔主題道:「子高,南方的情況你也知道,向來不服北方政府管轄的大有人在。但是站在我的立場上。還是少一點戰爭,這樣對於大家都好。」
直系的上下已經統一了意見。南北戰爭繼續下去,只能是給自己找麻煩。
北方的軍隊再強悍,也無法打下整個南方。更何況,直系的背後,還有一個虎視眈眈的張作霖。
「大帥是在擔心廣州?」
曹錕的眸子中,流出一種彷彿覓得知音的驚喜,點頭道:「孫某人,不是一個安於平靜的人。作為對手。他的份量很強,根本就不用擔心。但是作為一個攪局壞事的主,他倒是一把能手。」
「子高是年輕俊傑,不放幫我分析、分析,我曹某人該如何處理軍國大事,金剛怒目雖然容易,但做起來可不好做啊!」
即便是曹錕,也對孫逸仙的做法非常不屑。這些年的南北戰爭,更多的是因為『國黨』自認為是辛亥革命的領導者,但是卻成了實實在在的在野黨。排除在了政治中心之外。
說甘心,都是假的。
孫逸仙真要是為國家打算,就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舉起反對的大旗。和燕京的實權派鬥法。
不管從袁世凱、還是黎元洪、馮國璋……
在北洋之中,對於孫逸仙的為人都非常反感,尤其是這位吩咐的失敗經驗,和屢戰屢敗,屢敗屢戰的精神頭,也讓上層大人物非常頭痛。宛如一種昆蟲,總是做一些讓人掃興的事來。
而王學謙呢?
站在他的立場上,孫逸仙雖然是革命前輩,有著一顆赤子之心。說這話,彷彿是在罵人一樣。因為孫逸仙的政治立場實在太經不起考驗。往往收到了挫折之後,就會變化。
就像是現階段。孫逸仙的政治主張是希望消除軍閥。可一方面,他卻也在依靠軍閥,甚至是培育軍閥。立場已然不堅定,皖繫在台上的時候,他反對段祺瑞,現在,他又反對曹錕。似乎給人人一種印象,只有他自己上台之後,才會消停……
作為一個政客,一個在亂世中的政客,動不動就改變自己的政治立場,不僅會讓盟友反感,甚至連自己的忠實追隨者,都迷茫。
這和王學謙的左右逢源是截然不同的,因為在此之前,他是一個沒有根基的人。
他甚至和連盧永祥對等談話的機會都沒有,所以他在政治立場上的變化,是無足輕重的。
可一旦他成為了一方大員,甚至一個勢力的旗幟,那時候,他做出的所有決定,都要慎之又慎,不能讓任何人有誤解的成分在內。
王學謙偷看了一眼曹錕,對方顯然已經知道,反直系聯盟已經存在了,或許也清楚,皖系、奉軍、廣州臨時政府、加上新生的浙江,幾股勢力和在一起,對於曹錕來說,確實是一個不小的壓力。但既然曹錕知道了,還問他立場,那麼王學謙有十足的把握認為,曹錕是希望南方穩定,或者說相對的穩定,讓他有機會坐穩北方。
心中已經有了答案的王學謙,抱歉的笑了笑,道:「大帥,首先我要向您道歉,在連個月前,廣州和浙江確實走的比較近,而皖系也因為獨木難支,有拉攏廣州方面的跡象……」
「哦!」
曹錕有些出乎意料的詫異,摸著鬍子一聲不吭,心裡卻納悶,自己就這麼好說話,底下一個個都暗潮湧動了,難不成把曹某人當成了泥菩薩不成?他打算繼續聽王學謙的解釋。
王學謙清了清喉嚨,繼續道:「不管是浙江的百姓,還是上海的商會成員,乃至美英法等列強都不願意看到江浙發動戰爭。這也是盧督的想法,一個穩定的江浙,將給整個國家帶來更多的經濟支撐。而我想,盧督,如
此做,也是出於無奈,畢竟弱小者,是沒有發言權的。」
一開始,王學謙就把自己和皖系殘存的盧永祥放在了弱勢群體上,這讓曹錕非常滿意。
就聽王學謙接著說:「其實大帥心裡也清楚。相比南方來說,東北才是北方未來幾年穩定的關鍵。張作霖擁有日本的支持,加上東北豐富的資源。又開發工業,要不了幾年。這將是一個我們大家都難以對抗的敵人。」
「敵人?」曹錕挑眉道:「你們彷彿應該是盟友吧?」
王學謙咳嗽道:「立場不同。張作霖是土匪出身,說他是投機分子,一點也不錯。眼下奉軍羽翼豐滿,就憑借張作霖的野心,逐鹿中原的想法估計早就有了……」
曹錕就怕張作霖和直系死磕,說實在的,軍隊作戰,軍費就是一個天數字。皖系就是被軍費壓垮的。可萬一張作霖要和他不死不休,那麼對於直系來說,將是一場滅頂之災。
所以,曹錕最希望看到的是,畢其功於一役,將奉軍徹底擊潰,或者打怕了。
直奉大戰剛剛結束的時候,曹錕確實非常興奮,原以為張作霖這個心腹大患,終於可以消停了。可讓他沒想到的是。從前線回到了奉天的張作霖,在三個月內,新編了7旅的部隊。這讓曹錕頓時有吃不下睡不著的緊迫感。
張作霖能如此任性,因為他是東北土匪的『總瓢把子』,當然現在已經『變匪為官』了。但是性質一直沒有變,在關外,幾乎是張作霖一個人說了算。但是這一點,曹錕是無論如何都做不到的。
手底下有野心的人實在太多,不太平啊!
就是曹家的本族之中,也不是一條心,這種局面下。曹錕的底氣自然是要被削弱不少的。
聽著王學謙的分析,曹錕還真的覺得是這麼一回事。
「按你的說法。南方雖然會鬧,但不會對我直系大軍構成威脅?」
「可能嗎?」王學謙苦笑道:「且不說廣州天高路遠。就是江浙兩地,富庶之地,您是軍中柱石,當然清楚越是富庶的地方,百姓就越不想打仗,徵兵都千難萬難,能保境安民已經是謝天謝地了。」
王學謙一再把自己放在弱勢地位,也不知道曹錕的心思。
良久,才聽到一聲長長的歎息,顯然曹錕是放棄了最後一絲對江浙用兵的打算。既然他是老大,曹錕還是一個實在人,開口就要實惠:「既然如此,我答應只要江浙安穩,不會有兵禍之難。不過既然承認燕京政府,那麼國稅方面?」
「自然按照前清的規矩,每年不少於200萬。」
曹錕掐著手指頭,有些頭脹,他怎麼也算不出來,江浙兩省在前清的時候一年加起來只要繳納200萬稅收就可以了?
正當他疑問的時候,王學謙給他算起賬來:「大帥,前清的稅收中江浙雖然佔據一半左右,但是那是做不了準的,因為包括鹽稅。而現在淮鹽的稅收已經歸銀行團代繳,所以地方稅只有這麼多了。在乾隆朝,一年的賦稅在6000萬兩白銀左右。」
曹錕聽到6000萬,這個龐大的數字的那一刻,很沒骨氣的嚥了一口口水。
「但是大帥有所不知,乾隆時期的鹽稅一年在3000萬兩左右,九成在揚州徵收,所以造成了兩江負擔了全國一半以上的稅收的假象。實際上,刨去鹽稅,也不剩多少了。」
曹錕總覺得哪裡不對,兩江總督的管轄範圍包括江蘇、安徽和江西,沒浙江什麼事。
但是聽王學謙的解釋,好像兩江一年的賦稅,只有區區的兩三百萬兩白銀,如果只有這麼一點,兩江,還是大清朝的錢袋子嗎?曹錕梗著脖子,向來以『精明』著稱的腦袋,也有些歪斜,吃不準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想不透,這才麻煩。
曹錕愣了好長一段時間,就是看不出哪裡出了問題。掐指細算,很簡單啊,3000萬,減去2700萬,不就剩下300萬了嗎?三個省一分,正好每個省100萬。
正因為看不透其中的奧秘,曹錕才糾結,才難受……
無奈之下,只好悻悻然的說些不相干的話,來掩飾自己的尷尬:「聽說子高喜歡西苑的環境,不防在京的時候,就住在這裡,別的不敢說,但是在燕京,這裡的幽靜是一等一的。」
王學謙裝出欣喜的樣子:「多謝大帥,小子正想著來這皇家園林沾沾仙氣!」
曹錕勉強笑道:「要沾仙氣,首選小瀛洲,我讓人給你去安排。」(未完待續)r655